万元吉驰疏:『吴三桂牌至济宁,称奉大清摄政王旨,取江南』。廷议款使已行,不为意。豪格兵入青州及东昌、临清,张凤翔弃城走,王鳌永招兖州、泰安复降。豪格寻以兵入登州、莱州,总兵杨武等溃遁。路振飞方围董学礼于宿迁,学礼潜降于豪格;降将夏成德来援,振飞解围还,成德陷赣榆。值振飞以忧去,田仰代之,尽反所为;诸义兵皆散。诏书又禁天下勤王,闻者解体。
时闯贼党出雒阳,攻李际遇;行伪牌于东昌,言以三十万众入曹县、金乡。参将夏有光言贼踞平阳,尽徙潞安、太原绅士于西安;略得其实。
秋八月,史可法阅军淮南,遂及凤、寿。
光禄寺少卿沈廷扬固请以海运舟为水师卫长江,不报。至是,或请自海道以兵北伐,廷扬叹曰:『果是策行,愿作前军』。复不行,而使运米十万石饷吴三桂;廷扬不可,不许。
兖东兵备道郭正中言北兵取山东地,贵州巡抚范矿疏蜀状(详后)。
左懋第至沧州,闻吴三桂已降,封平西王;使人以宏光帝册命予之,告行意。三桂不发书,以献多尔衮;多尔衮怒。
马士英假危疆名,以越其杰巡抚河南,兼颍、亳二州军务(详「马阮」)。史可法请山东、河南、江北能守地卫民,得檄为官,无避本州岛。
刑部侍郎贺世寿疏兵状。万元吉疏:『流贼入秦,垂涎东南。转盼秋深,出商、汉则径袭襄城,出宋、豫则窥江北。兵民积怨,民必迎贼以拒兵;兵既疑民而又畏贼,上游之兵趋而下、江北之兵渡而南,金陵备稀,何以堪此?今舌战徒纷,不谋实备;不知诸臣置陛下何所』?前后所疏皆痛切,亦卒如其言。凌駉请乘机北伐;亦不听。委政群小,日夕荒淫,遂翻「逆案」,复东厂。识者知必败。
是月,复赠吴三桂父母官,命王永吉戴罪督山东军务。时共知三桂降,刘孔昭等以自饰(详「马阮」)。
使都督陈谦封叛将郑芝龙为南安伯,征其兵入卫,闽遂以亡(详下)。
阮大铖既陈长江三要、两合、十四隙疏,命为兵部添设右侍郎。寻晋佥都御史,巡视江防。
时阿济格尽取山西地,击李过于府谷,走之。降将杨方兴陷济宁,明山东、西地尽没。
九月,高杰袭黄得功于仪真;史可法和解之(详「四镇之乱」)。
以张福成为都督佥事,充山东、河北总兵官;实无能为。寻命黄斌卿屯九江,黄蜚屯芜湖、采石,郑鸿逵屯镇江。加王之纲荡寇将军,镇河南;都督曹友义总黄河水师。命黄得功移军桐皖,刘良佐趋归德、开封,杜宏域诸军屯庐州、凤阳、池州、太平;移金声桓兵攻楚、豫。命凌駉联络河南、北直军务。出白金十五万,使越其杰往河南募兵、屯田;尽干没之。以王潆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江东之地并没。
尚书黄道周讽;马士英曰:『不入,将立潞藩乎』?乃受命陈进取九策;报闻。明年,自请祭禹陵。濒行,上疏:『今欲东收兖、济,北略漳河,西取应安,然后问洛阳扫成德之松楸,上规天寿,其道诚难。得一沉鸷之将,简兵三万、赍百日粮,出赣榆之韦桥,东逾破车、度临朐、历博兴、上盐山、抵沧州千四百里间,皆荒旷如墟邱,惟临朐、安邱、乐安、阳信之间稍可因粮,尽七昼夜力,则可自武清渡白沟,祭十二陵而觐九庙。还分为二:一下临清以收兖、济,一下邯郸以收彰、卫;用力少而功甚巨』。不听。
时监军宋劼疏:『臣民苟安江介,非所以保江介;诸臣苟存富贵,非所以保富贵』。工科李清言:『天下财赋,秦、晋属贼,燕、代属清,兖、豫成瓯脱,闽、广无几,徽、宁殚于安、芜两抚,常镇竭于京口二镇养兵;上用者,惟苏、松、江、浙。且昔以天下供天下,不足;今以一隅供天下,岂有余乎』?其言至晰,不听。
河南巡按陈潜夫入觐,言『王业不偏安,山东、河南未陷之地,尺寸不可自弃。其间堡塞,大者万余、小者十人,皆引领以待官军。今四镇之兵且数十万,而齐、鲁、汴、豫若安堵,诚命藩镇以一军出颍、寿,一军出清、徐,使天下知朝廷不忘中原之心,则人心思奋。更以爵赏鼓之,俾自为守;而我以锐师济之,宽则以耕、急则以守。汴梁义勇,臣纠集之,旬日可十余万;容臣自将为天下先,则河南五郡可复,然后画河为固。南络荆、楚,西控秦关,北临赵、魏,上之恢复可期,否亦永保江、淮:此今之至计也。两淮之上,何事多兵?督、抚纷纭,并为虚设。若不外拒、专意内守,举甲兵、土地之利委之他人,恐江、淮亦未可保』!不报。及还,过其居,一省墓;驰五日,至开封。以刘洪起最忠勇,请以为挂印总兵;不许。
丙午,史可法疏,以李成栋充徐州总兵官,贺大成为藩标先锋总兵官,陆逊之为大梁屯田佥事,胡蕲中知睢州,冷时中通判开封,李长康为开封推官,经略中原;使所部总兵李世荣守泗州,张天禄屯瓜洲,许大成将忠贯营,李栖凤驻睢宁,刘肇基驻高家集,张士仪驻王家楼,沈通明驻白洋河,马应魁为中军副将,翟天魁、陶匡明为旗鼓,以胡茂桢、李本深为高杰前锋,进军开封。以汪一诚为参将,以副使黄铉、主事何刚、知县吴道正分司粮饷、知县应廷吉军前监纪。又分诸汛地,听镇将择利;以宿迁至王家营号绝险,自任之。疏请饷。马士英、阮大铖忌之,置不应;促之,亦不报。惟檄使出师;可法言:『不食之卒,岂能杀贼』?并不听。由是益困。又忿诸臣猎名位,而以边疆钱谷为自憋,或托病弃官去。因言:『今日之势,必专主讨贼复仇;舍筹兵饷无议论,舍治兵饷无人材』。皆不听。
以左懋第北行,止邱磊等于山东、河北,毋败和事。
是月,许都党复乱,平之。
降臣方大猷等日议取江南,修漕运、聚刍牧,南逼淮、泗。
冬十月,以降贼臣张缙彦总督北直、山西、河南、河北军务。缙彦以兵部尚书降,复逃归,倡言杀贼。宏光帝信之,使以原官为总督,便宜行事。给事中利瓦伊樾劾之,且曰:『总督何官,顾畀贼乎』?不听。又以降贼臣黄国琦监王永吉军,施凤来行盐扬州。一切紊乱。
时湖北、偏沅、四川皆乱于贼(详后),闽中亦蜂乱。漳、赣贼犯汀州之古田镇,杀掠甚酷:聚群儿瓮中,沸汤縻之;或刳孕妇,射男女为笑乐。复有群绒自兴、泉入漳州,粤中贼亦盛。有贼称阎王总,往来江西、福建,与诸贼应;抚巡张肯堂等捕之。
刘泽清疏:『准塔兵在沂、郯,赣榆、沭阳、沛县、邳州、睢州、单县、开封、归德皆敌骑;请使邱磊济海收登、莱,马化豹、柏永馥即故清河城修守之』。
马士英请以隆礼接北使,锡王永吉以斗牛服,暂之河上料理;山东、河北战守,俟左懋第归,请进止。从之。
定江北督抚及四镇额兵各三万、湖北巡抚额兵万、京营兵一万五千,银米三、四十万,轻重势失。又无粮,左良玉疏承德将士饿且死,赵之龙言黔兵万里荷戈缺饷三月;惟切责部臣。
始,马士英征黔兵迂道徽州、宁国,兵民相杀;金声桓等力剂之,乃已。
越其杰至河南,尽反陈潜夫所为,贪墨以济。时开封、汝宁间列寨数百,刘洪起长之;及洛阳李际遇、南阳萧应训,皆为潜夫所结。是月,应训复南阳及泌阳、舞阳、桐柏,使其子三善告捷于潜夫;饮之酒,授以告身、簪花,鼓吹导出之。三善喜过望。却谒其杰,觑其贿;及见,踞坐;诘之,诋为贼。三善泣而去。潜夫按诸寨,皆列仗鼓吹送迎;其杰至,闭不纳。其杰谮之马士英,岁终征潜夫还,以凌駉代之。
是月,闽、粤贼攻云霄,破之;官军至,贼走大埔。高杰将王之纲入睢州,杰发徐州(详「四镇之乱」)。
十一月,史可法帅师北伐。至鹤镇,谍报夏成德陷海州,分道沭阳、邳州、遂入宿迁;又陷丰县,知县刘燧走死。明日,可法次白洋河;使刘肇基、李栖凤援宿迁。成德兵遁,遂复宿迁。越数日,成德复以兵围邳州,推官沈泠之固守;再使肇基往,屯于城北。成德兵屯城南,遥谓泠之曰:『好守而城,毋为人得』!相持半月而去。肇基复赣榆、沭阳、海州。可法以告,马士英笑之。
刘泽清疏作壕堡守河(详「四镇之乱」)。分王燮、田仰、王永吉汛,自安东至于徐州,隶萧县、砀山于史可法,开封、归德于越其杰。俟左懋第归,议之。俄田仰疏满洲兵已入莒、沂,降将赵福星陷宿迁,哨马及赣榆、沭阳。乃命王永吉总督河防,率泽清、高杰以守;张缙彦、王燮分布河北。移王潆驻淮上,黄得功、刘良佐择地而军,援邳、宿。
史可法既戒期,求甲杖、粮糗,皆不得;疏言:『三月以来,陵庙荒芜、山川鼎沸,遂成鼠窜,一矢未加;臣备员督师,死不足责。昔晋之东也,其君臣日图中原,仅存江左;宋之南也,其君臣尽力楚、蜀,仅保临安。盖偏安为恢复之地,未有偏安而能自立者。大变之初,黔黎饮泣、绅士悲歌;今暮气矣。提塘之报,皆谓清兵必南,水则募檄囗〈口虒〉船、陆军分列精锐;而我河防百未一备,人心涣散、威令未行,复仇之师不及于关陕、讨贼之诏不逮于北庭,一似君父之仇置之度外。遂使北朝加我僭逆、羁我使臣、躏我边境,和议之事必不可成。皇上即菲食卑宫、卧薪尝胆,尚惧不及;况不然乎?夫将之克敌者,气也;君之收将者,志也。庙堂之志不奋,则行间之气不张。昔少康痛心以出窦、光武拊膺于河北,卒能缵服,奄有万方。臣愿陛下为少康、光武,不愿左右之臣以晋元、宋高为言也。先皇帝死于贼、恭皇帝亦死于贼,此千古未有之痛;在北之臣死贼既鲜、南方之臣讨贼无多,此千古未有之耻。夫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视?请责臣及诸镇悉简精锐,直指秦关;悬上赏以待有为、假便宜而责成效。至于讨贼复仇,最苦无食;宜使内库、一切催解悉供军需。其余不急之工、可已之费,一切报罢;左右贡献、朝夕燕衎,一切谢绝。盖贼一日未灭,即深宫曲房、玉食锦衣,岂能安享哉』!又言:『江北有四镇、有督师、有按抚、有屯抚、有总督,敌寇若至,何益毫末』?且愤诸将位崇无斗志,请责成进战。每一疏成,循环讽诵,声泪俱下;闻者无不感激。而宏光帝于庙门及皇陵灾、凤陵地三震,略不省。而命太监高起潜督江北饷,许黄斌卿移军安庆以避左良玉。加叛将刘承允右都督,遂乱广西(详「两广之乱」)。
初,御史沈荃宸疏:『疆场之情日变,臣下泄沓日深,几不知宗社孔棘、国事阽危。岁饷所入六百余万,淮、徐四镇及督师之兵费已二百四十余万;江楚藩镇督府、京营、京口、江浦之兵所需,岂异淮、徐?小民卖女鬻男,有司吸髓敲骨,虑犹不足。此非陛下卧薪尝胆时耶?且北望山陵,麦飰无展;中原、河北,沦为异域。设东南更启烽烟,则税驾何所』?至是,以王永吉等久无功,奋疏劾之曰:『永吉失机之将,先帝拔为总督;乃不救国危,奉身先窜。张缙彦骤典中枢,率先从贼。如二人者,即赤族亦不为过。陛下屈法用之,而逡巡观望,何以见先帝于地下?昌平巡抚何谦,失陷诸陵;河道总督黄希宪、山东抚巡邱德祖、鲁化龙,岂容偃卧家园』。诏逮谦等,释永吉、缙彦勿问。
以许定国挂镇北将军印,镇守开封、宛、洛;卒致睢州之变(详「四镇之乱」)。
是月,左懋第自北归至沧州,多尔衮使执之;而纵陈洪范还,和议遂绝。洪范乞降,且请南归,诱刘泽清等以降叛;虑懋第发其状。马绍瑜寻降,懋第抗节死(详「东南殉节」)。
十二月,陈洪范至,言北兵且至。廷臣惟主抗节不合时变、使臣将命不能委曲以诋懋第;宏光帝曰:『朝廷大费金钱,期与灭贼,何惟抗节?我宜自强。款和原不足恃,诸臣其秣马厉兵以待』!洪范又诬黄得功、刘良佐阴乞降,而请加恩其从官。戴英劾之曰:『今正使陷敌而群吏进爵,不可』。乃止。
以边事急,诏王永吉防河北、张缙彦防河南;复使李际遇任维扬至河、王之纲自永城至兰陵、许定国自宁陵至兰仪、刘洪起自祥符至汝州、曹友义任邳州以西、张士仪任邳州以东(际遇、宏范以阴降,众不知)。史可法尝议屯田邳、宿,使秦士奇筑黄河墙以巨炮。其境绵长,土又疏,不能任重。其客言不可,不听;卒无济。马士英侈言『北兵纵至,贼势尚强,岂无后虑?且赤壁三万、淝水八千,足定江左;况今兵力百倍于昔,痛饮黄龙,在诸臣之刻厉耳』。淮远侯常延龄请守九江,又请自讨贼;不许。大学士王铎请视师江北,以复仇为名;亦不许。惟使高起潜以勇卫营屯浦口;曰:『督师已行,汝为之应;有警而后行』。起潜亦不出。史可法至夏镇,闻邳州被围凡三日;高杰、刘泽清皆告急,可法以兵援之。诏旨亦至。可法疏:『使旋,和议无成;曩以全力御贼,今将分力以御清。唐、宋门户之祸,与国终始;有心者方以为危身之场,无识之人转为快意。夫事有甚为戕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乎?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于心忍乎?和既不成,惟有战耳;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乎?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然泄沓』!凡七上疏,皆不报。
高杰至徐州,程继孔伏诛(详「四镇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