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铁轨旁躺着海军部机要室一位职员的尸体,他头骨碎裂,身上有两张戏票,一本银行支票,一些零钱和一些政府的机密文件——布鲁斯-帕廷顿计划。死者应是被人从行驶的火车上推下来的,可在他身上却找不到车票,旁边也未发现大摊血迹。
我和福尔摩斯正百无聊赖地待在他的卧室里,最近没有什么重要的案子,我的朋友总是显得无精打采。
当女佣把一份电报送到楼上,福尔摩斯看过之后立刻变得精神起来。我知道,又有新案子了。
我打开电报看了下内容:“卡多甘·韦斯特一案需要你的帮忙,具体情况面谈,下午两点楼下咖啡馆见。”落款是迈克罗夫特。
说起迈克罗夫特这个人,我并不感觉陌生,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为英国政府工作,思维逻辑性很强且办事有条理,记忆力也非常好,在英国政府部门算得上一位重量级人物。这样一位人物来找福尔摩斯,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下午两点,我们如约在楼下咖啡馆见面。
我们从他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大概。事情是关于一个叫阿瑟·卡多甘·韦斯特的人,此人现年27岁,还没有结婚,是乌尔威奇兵工厂的一名普通员工。星期一晚上,他和未婚妻维奥蕾特·韦斯特伯莉小姐见了一面,之后就在当晚7点半的时候突然丢下她,独自消失在浓浓的雾色之中。未婚妻在原地一直等着,许久不见他回来,便独自回去。
第二天早上有人到她家问询。当天中午,她才听到骇人的消息。卡多甘·韦斯特的尸体被一个叫梅森的铁路工人发现,地点位于伦敦地下铁道的阿尔盖特站外。更令人感到恐慌的是,在这个普通小职员的口袋里发现了国家秘密文件:布鲁斯-帕廷顿潜水艇计划。
听到这里,福尔摩斯一下站了起来,他神情紧张,抽着烟的手停在嘴边。我们对于布鲁斯-帕廷顿潜水艇计划早已有耳闻,它属于国家的军事机密。
至此,事情没有一点进展,国家安全局也感到束手无策。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认为有必要到事发地所在的车站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苏格兰场的警官雷斯垂德也一同前往。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事发现场的地下铁路地区,那是一条穿过隧道和阿尔盖特车站相交的铁路。
雷斯垂德介绍了一些重要情况。那个死去的青年没有遭到抢劫,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身上的物品除了钱包里的3磅之外,另有一本首都-州郡银行乌尔威奇分行的支票,以及乌尔威奇剧院的两张特座戏票,日期是事发当天晚上,还有一摞技术文件。
尸体近处经过的火车既有来自市区的车站,也有来自威尔斯登和附近的车站。它们无一例外的都是由西往东开行的列车。那么,这个遇难的青年当夜一定是乘着这列火车去往东边。至于他上下车的地点,我们无从得知,因他身上并没有车票。难以得知他是从火车上摔下去的,还是被别人抛尸下去的。因尸检结果是骨头摔碎,外伤不重,而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没有什么血迹,这一点似乎就有些站不住脚。
据政府方面介绍,这些机密图纸存放在一个和兵工厂相邻不远的办公室里,由3人共同保管,并且严密地存放在保险柜当中。无论办公室还是保险柜都布置得极为严密,没有人能够轻易将计划带出去,即便是最高海军的总工程师要查阅,也要例行手续,经过层层审查,也必须到乌尔威奇办公室去。然而,这一重要的文件却被发现在市中心地区,在一个已死的小职员的口袋里。这不得不令官方惊怕。更严重的是,这份文件总共10份,而只在这个青年口袋里发现7份,最重要的那3份却不知去向。
福尔摩斯问雷斯垂德有关这项计划的保管情况。
雷斯垂德说:“我给你写下了几个管理这些秘密文件的相关人员的情况,这也许对侦破案件能有所帮助。看,就是这3个人。”
他写的第一个人是政府官员,同时也是核潜艇研究方面的著名专家詹姆斯·瓦尔特爵士。他是一位绅士,在伦敦上流社会里很受人欢迎,颇具影响力。至今为止,他获得过多项荣誉,那些荣誉和头衔在人名录里足足占了两行。在目前岗位上,他已经工作了30多年,算得上经验丰富。
此外,从雷斯垂德的介绍中还看得出,詹姆斯先生是一位爱国人士,这点毋庸置疑。同时他是保险柜钥匙的掌管者之一,刚好事发那天是星期一,文件就保存在他工作的办公室里。他在那天的下午3点左右已经离开,坐车前往伦敦办事,钥匙就带在身边,而且当晚他都巴克莱广场的辛克莱海军上将家里。
“关于这一点能得到证实吗?”
“已经证实。他的弟弟法伦廷·瓦尔特上校向我们证明了詹姆斯先生确实离开了乌尔威奇,他之后一直在辛克莱海军上将位于伦敦的家里。那么,詹姆斯爵士显然已经被排除作案嫌疑。”
雷斯垂德所列出的第二个人是秘密文件办公室的悉得尼·约翰逊先生。
这位正科兼绘图员平时沉默寡言,做事沉稳有度。他今年40岁,是5个孩子的父亲。尽管和同事们交往不多,但大家对他都没有什么不好的评价,工作方面他也是相当尽责、努力。据调查,星期一下班后,他哪儿也没去,径直回到家里陪妻子和孩子,保险柜的钥匙一直挂在他的钥匙扣上,完好无恙。他的妻子证实了这一点。
第三个人就是死去的青年卡多甘·韦斯特。
他在这个地方工作有10年,性格开朗,爱开玩笑,但是经常会为一些小事而发火,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但是他的忠厚仗义为他赢得了不错的人缘。他的工作性质使他每天有机会去接触各种计划。
除了以上提到的这3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掌管这些计划。只有这3个人与这计划有直接的关系。
“事发当晚计划是由谁锁存的?”
“是正科员悉得尼·约翰逊先生。”雷斯垂德答道。
那么,这个案子一定跟内部人员有关。计划是由正科员锁存的,而最后在死去的副科员卡多甘·韦斯特身上发现,看似是很明显的结果,但我们对现场的情况仍了解不够,也许事实的真相被重重迷雾掩盖。
沉默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说:“华生,假如真的是卡多甘·韦斯特干的,那么,首先,他把计划拿出去的动机是什么?”
“可能是为了钱。”
“那他很容易就能赚到一大笔了,可他身上只发现了3英镑。”
“可是他除了拿去卖钱之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目的。”
“是啊,我也说不出来,”福尔摩斯说,“不过,我们可以设想出他经过伦敦桥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形,比如,他在同车厢里某一人的秘密会见过程中,两人发生了争执,于是动起手来,最终他被对方杀死,扔到车外。”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想从车厢跳出去逃跑,但一不小心摔在铁路上。年轻的韦斯特身上带着机密文件,我们把这一点可以看做是作案的前提,我们就假设他是嫌犯,他的目的就是窃取图纸卖给什么人。但是这一切好像不是他有意计划的,更像是巧合,因他身上还有两张当天晚上的歌剧的票。我想有必要见一下他的未婚妻维奥蕾特·韦斯特伯莉小姐。”
当晚,我们赶往死者家里。他的母亲和未婚妻都住在那座被花草包围的小巧房子里,环境很好。他的母亲悲痛不已,神情也变得恍惚。我们转而把注意力投向了她身旁站着的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死者的未婚妻维奥蕾特·韦斯特伯莉小姐。在未婚夫遇难的那天晚上,她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夜夜失眠,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最单纯,最简单的,我相信他不可能出卖国家机密。他一直跟我说他所做的工作是一份神圣而庄严的职业。您可以问问他周边的人,要真是他干的,那简直就太荒谬,太反常了。不,绝对不可能。”
“那么韦斯特伯莉小姐,事实呢?”
“哦,天哪,我是承认我无法解释,但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那好,”我的朋友说,“告诉我,结婚的事你们缺钱吗?”
“根本不缺,你知道他的薪水很高,我们也早有积蓄,结婚根本不缺钱。况且他也不是一个爱财的人,我们没有过高的物质需求。”
“那他在精神方面有过什么刺激,发现过什么异常吗?不凡直说,韦斯特伯莉小姐。”
福尔摩斯敏锐的眼睛注意到了她脸上稍纵即逝的不安与犹豫,她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变化,这一点不难察觉。
“是的,”她终于说了出来,“最近,我感觉他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事。”
“持续这样有多久了?”
“没有多久,大概一个星期。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变得不太爱说话了,有些忧郁。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只跟我说起是工作上的一些烦心事。我再继续问下去,他就不说了,以那是秘密为由阻止我继续盘问。”
福尔摩斯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事情可能会朝着不利于韦斯特的方向发展。但现在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让维奥蕾特·韦斯特伯莉小姐继续往下说,不必顾虑太多。
“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只不过我记得他提起过,关于秘密文件很值钱这个问题,而且他还说外国间谍能出高价。有一两次他好像都要告诉我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福尔摩斯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还有什么吗?”他问。
“没有了。”
“你刚才提到的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最近一段时间说的吗?”
“是的,没错。”
“那好吧,说说你最后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吧。”
“那晚我们本来准备去剧院看歌剧,但是由于浓雾,马车没法坐,想到反正不太远,我们就改步行。但是走到临近办公室的那条路上,他突然告诉我他有点事,于是就消失在茫茫大雾中不见踪影。”
“没再说其他的什么吗?”
“他只是惊叫了一声,就再也没回来,就是这些。我等待着,总不见他来,后来我就回家了。12点左右我听到可怕的消息。啊,福尔摩斯先生,我敢肯定当时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虽然那一刻我没意识到,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这样。”
福尔摩斯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据车站管理部门反映,一位旅客报告说星期一事发当晚他乘11点40分的普通地铁列车经过阿尔盖特车站,在列车快到站的时候听见了咚的一声。一开始他以为是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但是雾太大,他什么也没看到,但知道出事之后再回忆起来,觉得当时掉在地上的可能是人而不是一包什么东西。
听到这些,我看见我朋友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一只野兽般盯着铁路的轨道。他出现这种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我知道他一定又是有了什么想法。事发地点阿尔盖特因为是一个枢纽站,几乎形成了一个路闸网。
“啊!” 福尔摩斯大叫一声,“我想到了,一定是路闸。”
我完全被他搞糊涂了,路闸有什么关系呢。
他抓住我的袖子说:“别的路线上见过这么多路闸吗?”
“没有。”我说。
“这就对了,我有了一个想法,但如果仅此而已就好了,可是这件案子太奇特了,没发现一个线索就会使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他全然不顾我的好奇,自言自语着。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说是线索也不好确定,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路上一点血迹都没有,第一现场一定不在这里。”他接着说,“华生,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这里已经不能再发现什么了。谢谢你,雷斯垂德先生。有事的话我会再联系你,我想现在有必要去一趟乌尔威奇。”
在去乌尔威奇的路上,福尔摩斯对我说:“虽然我不太清楚结局是什么,但我的想法可能带领我们更向前一步,那就是尸体是被人放在车顶上的。”
“什么,放在车顶上!”
福尔摩斯看我如此吃惊,就把他所推断的给我讲述了一番。他说,他发现出事的铁路附近有很多路闸,而别的车站几乎没有,列车经过路闸的地方一定会颠簸,而且结合那位乘客所说的情形,有个东西咚的一声掉了下来,很有可能就是尸体。然而经过我们查看,铁轨旁边没有血迹,因此,可以推断出第一现场在别处。
他想到出事的办公室看看,我也一同前往。
迎接我们的是高级办事员悉得尼·约翰逊先生,他长得很瘦,身材矮小,架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当他看完我朋友的名片后,态度出奇的殷勤。但是看得出来,最近他睡眠不太好,面容显得有几分憔悴,两只手竟然还有些颤抖。
他向我们诉苦,最近他们这地方乱糟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惶惶,他还说文件被盗,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担责任,都将受到处罚。更糟的是一连死了两个人,先是卡多甘·韦斯特,而后他们的主管詹姆斯爵士也死了。
听到詹姆斯爵士死去的消息我们很吃惊,忙问:“怎么死的?”
他回答说:“自杀。”
詹姆斯爵士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保管秘密文件的3个人中的一人,他德高望重,而且是核潜艇研究方面的著名专家。
福尔摩斯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道:“星期一那天办公室是几点关的门?”
“5点。”
“是你关的吗?”
“对,我总是最后一个走。”
“计划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保险柜里。”
“要打开保险柜要经过几道门?
“要用3把钥匙才能打开。外屋一把,办公室一把,保险柜一把。”
“都谁有这些钥匙呢?”
“詹姆斯·瓦尔特爵士有这3把钥匙。而我没有门的钥匙,只有保险柜的,其他员工只有门的钥匙。”
“那么说,只有詹姆斯爵士同时有这3把钥匙了。他平时工作有条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