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小姐叫喊了起来,发疯似的准备扑向德·梅尔维尔小姐,幸而我和福尔摩斯及时阻拦了她,我知道,我们这次努力已经失败了。在回贝克街的马车上,温德小姐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地低声咒骂着,她显然被德·梅尔维尔小姐的话深深地伤害了。
我的朋友陷入了沉思,在送走温德小姐之后,他才对我说出了下一步的计划,他想让我扮作一个瓷器爱好者,借口手中有一件罕见的瓷器想和男爵进行交易,并趁机在男爵的书房中取得那个记录本。为此,我必须做一些准备,只是需要接触自己原本一无所知的瓷器知识。
事实上,这项工作福尔摩斯最适合,但在接到案件委托之后,他就已经和男爵有过一次碰面。在第一个计划失败后,福尔摩斯遭到了暴徒的袭击。
在福尔摩斯受伤后的几天里,舆论如他计划的一样,大肆渲染他的伤情,公众都为福尔摩斯将在一周内死去的消息感到遗憾。伤后第七天,福尔摩斯比预想中要恢复得快,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缝合的医用线也可以拆了,报纸却在这一天报道他病情进一步恶化。男爵那边没有什么消息,我们希望他能够被舆论所欺骗。
就是这天晚上,福尔摩斯要我当晚就与男爵见面。之后,他与我商议具体策略。他询问了我学习中国瓷器的效果。事实上,通过一整晚和一个上午的强行记忆,虽然谈不上是个行家,但有关中国瓷器的大量知识我已经掌握。我背诵了很多专业的名词,记住了各个朝代的重要瓷器类型以及相应的历史纪年,我相信自己可以与男爵周旋上一阵儿。福尔摩斯将一个木盒子交给了我,里面是一个用丝绸小心包裹着的物品,我谨慎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做工精巧的茶碟。
“这是我拜托我的委托人找来的,是正宗的明代雕花瓷器,据说类似的物件在中国都很少见,克里斯蒂文物市场上没有比这再珍贵的瓷器了,我保证男爵定会因此接见你,”我的朋友自信地说,“他将迫不及待地与你进行交易,交易地点很可能就是在他的书房或者是书房边的瓷器收藏室。你需要做的就是向他出售那件瓷器,其他事情我会安排好。”
“那我将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呢,我无法如实告知姓名,因为我与你的友谊是路人皆知的。”
“这是你的新身份,依然是医生,只不过名字变了。”福尔摩斯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希尔·巴顿医生,金牛街369号。他接着说:
“我已经派人以‘希尔·巴顿医生’的名义送信给男爵,我在金牛街369号居住的朋友已经送来了他的回信,他对今晚的交易很感兴趣,希望能够在8点钟准时见到‘希尔·巴顿’,华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他问我价钱的话,一有不慎就可能表明我是外行,莫不如我就建议他找文物专家来进行估价。”
福尔摩斯赞同我的建议,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方式。结束商议后,我就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前往了男爵的庄园。在马车上,我手捧着珍贵的瓷碟,为即将到来的会面忐忑不安。我的对手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不久之前,我的朋友曾与他有过一次正面交锋。一路上,我反复回想着福尔摩斯所讲述的自己与男爵会面的场景。
那是在这个案件的委托人找到福尔摩斯的当天晚上。之前,我的朋友与格鲁纳男爵没有过任何形式的交往。接到委托之后,他决定亲自登门会见这位众说纷纭的奥地利人。男爵在接到名片之后,接待了我的朋友并一语道破了他的动机。但男爵依然以温柔的声调开始了与福尔摩斯的交谈,这让我的朋友感到他这次的对手十分难以对付。在他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眼镜蛇一般的毒辣与阴险。
这种情况激发了福尔摩斯的斗志。男爵对待福尔摩斯的态度很随和,他很健谈,他试图和我的朋友交流各种各样的问题。福尔摩斯也很有耐心地应付着,他在等待适当的时机将话题转向他与将军女儿的婚约。福尔摩斯从他健谈而随和的态度中感到了一丝阴冷。最终,话题转入核心。
男爵表示,他早已料到福尔摩斯会来见他,而且也知道他是被人请来阻止自己和将军女儿的婚姻。他对我的朋友进行了一番恭维,但话锋一转,开始警告福尔摩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因为这不光是徒劳的,也是危险的,男爵奉劝我的朋友与这件事情划清界限,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福尔摩斯并没有示弱,而是毫不客气地劝告男爵就此罢手,否则自己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以阻止他的婚姻。听了这番话,公爵一阵狂笑,他藐视地指出,我的朋友完全没有能力阻止他。他还肯定地说,自己的未婚妻也绝不会听从福尔摩斯的劝告。他已经用特殊的、类似催眠术的方法完全掌控了将军女儿的心理。福尔摩斯准备离开之际,男爵又一次向福尔摩斯准备发出警告,并威胁说,如果有人执意要插手,那么他必定自身难保……
回想着福尔摩斯的描述,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在了男爵家的大门外面。
我眼前的住宅有着华美的庭院,这充分显示了格鲁纳家产的丰厚,正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通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我穿过了装饰着大理石雕像的花园,回廊两边尽是珍稀的植物。格鲁纳男爵现在居住的庄园原属于一个南非商人,是在那商人生意最为兴隆的时期兴建,处处显露着华美与奢华。
花园后面的宅子,显得有些低矮,带有角楼,其长方形的形态显得很阴沉。虽然低矮,但建筑的坚固性与规模的确令人惊叹。一位穿着考究的男管家接待了我,将我引见给正在收藏室里等候的男爵。
男爵的收藏室有两扇窗子,中间则是一个敞开的巨大柜橱,陈列着他的一些陶瓷收藏。我进来时,房间的主人正把玩着一个小花瓶,他慢慢地转过身子,打量着我,说:
“请不要拘束,医生,我正在整理我自己的藏品,考虑着变卖其中的一件,否则我将无法用高价来购置你带来的珍宝。你也是陶瓷鉴赏家,我手中的这件花瓶想必你也看出了它的价值。这是7世纪的古老物品,属于中国的唐朝,大概是在唐肃宗年间。现在,让我看看你带来的珍宝。”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碟子交给他。他坐在书桌前,借着灯光开始专心致志地揣摩了起来。这也给了我端详他面貌的机会,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确实是一个美男子,能够享誉欧洲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的肤色与印度人相似,有些黝黑,一双极具魅惑力的大眼睛放射出奇异的光芒,眼神中的焦点集中在那件明代的瓷器上。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显得很优雅,可以想知其轻盈。还有他的鬓发,出奇的乌黑,衬托着他悦目、端正的五官。只是嘴唇有些薄,就像是被尖刀划出的切口。我觉得他很年轻,不过30出头的样子,事后才得知,他已有4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