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感觉到自己冷的时候才意识到还泡在水里，赶紧爬上岸来，发现周围的闲汉已经散去了。抬头看看太阳有些西沉，我赶紧往粮仓跑。那里本来就我一个人管事，这一走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我赶到的时候，粮仓倒没出什么事，刘二已经回去了，坐在阳光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到他我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揪住他抽一顿，最好能弄断根胳膊或肋骨什么的。没想到他却沉着脸问我：“李斯，我一会儿不在，你干什么去了？”“我去捉……”我本来想说捉奸去了，但一想大庭广众之下把扣绿帽的事张扬出来也并不光彩。于是强压着怒火，说想去河边买鱼，给老婆补补身体，一不小心踩到水里去了。刘二嘴一撇，哼了一声，说你对老婆还挺好的呀。我说是，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心想刘二，有一天你他妈的一定要加倍偿还。
一路上我在想，老婆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我相信她是挣扎不过被刘二奸污了，现在肯定万分悲痛，不知道等我回来如何诉说。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告官，不行就今天晚上把刘二家房子放火烧了。我真后悔当时怎么没冲进去，可能是老婆当时的表情让我伤心透了，不过我肯定是看错了，毕竟老婆跟我这么多年，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可得快点，她千万别想不开寻短见。我疾步往家里跑，刚刚一场阵雨下过，村头的小路上坑坑洼洼，溅得我腿上满是泥水。
我一头撞进家门，老婆背对我坐着，转头看见是我，脸立刻沉了下来，似乎一场美梦被我惊醒了。她撇了撇嘴，那表情和刘二一样，冷冷说了一句：“回来得挺早呀”。我说今天没什么事，回来了，先回来了……家里还好吧？她看了我一眼：“能有什么不好？正等你找米下锅呢……”儿子跑过来哭着叫爸爸，说妈一天没给做饭。老婆一听急了，说你怎么没吃饭，中午不是到隔壁二婶家吃的么？儿子不说话，只是哭，小脸通红，全是泪水。我蹲下来，抱起儿子亲了亲，说别哭，爸以后给你杀猪吃。老婆撇了撇嘴：“就你……”我再也忍耐不住，吼道：“你给我滚，贱人!”她一声不吭进屋去了，儿子吓得呆了片刻，他的小手趴在我肩膀上放声大哭：“爸爸……”
我把孩子哄睡着了，轻轻的放在床上，坐在儿子的床沿上，感觉身体有些发抖。衣服还是湿的，我轻轻站起来，慢慢换衣服，这时候感觉到很饿，才意识到一天没有吃饭，让老婆做？算了吧，这样吃不上饭，还要再吵一架，鸡飞狗跳地把儿子弄醒，算了……我找了一件干衣服换上，感觉自己心里没有悲哀，也没有愤怒、没有凄凉，而是把几种滋味绞到了一起，叫做难受。我坐在凉椅上，想着过去老婆和我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我，是那么的年轻，后来长辈们觉得我们两个合适，于是就开始提亲，办喜事……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兴奋。小兰刚嫁我的时候，天天脸上带着挂不住的喜悦，我做什么事都是对的……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自从刘二当了主管？不是，好像是从刘二的老婆买了几件首饰拿给她看，老婆当天晚上就特严肃地对我说，要好好干活，不断升官发财。开始是鼓励，后来就成了催促，再后来就是冷言冷语。他妈的，我现在应该恨谁？是刘二还是他老婆还是我自己的老婆？还是我们没有一个当官的爹妈？可能谁也恨不着，现在应该想想办法，以后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想着想着，我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半夜忽然醒来，觉得身上很冷。我看了看里屋，灯已经熄了，老婆也睡了。我想悄悄起来拿件衣服，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可能是发烧了。今天在水里泡了一天，又没吃饭，身体挡不住风寒。我摸索着走进里屋，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一不小心脸撞到老婆的屁股。她被我惊醒，照着我的脸踹了一脚，一下把我蹬到了床底下，只听见她骂道：“没用的东西，大晚上折腾什么？”
我坐在床底下，面带微笑看着她，嘴里打着哆嗦：“明天刘二派我去县外办点事，一早就走，我来和你打个招呼”。她皱着眉头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喜色，说你要走几天？我说怎么也要有个几天吧，心想骚婆娘，你心里无情无义，脸上掩饰一下也不肯呀。我说你在家好好照看儿子，老婆哼了一句，“儿子是我亲生的，我不管谁管”。我点了点头，无力的看了看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儿子的床前，看着熟睡中的李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心想爹只能给你这个名字和一份血统，但是有一天，你一定会意识到这两样东西的价值。
村头一声鸡叫，天还是蒙蒙黑的，我走出家门，妻子送我到门口，我不知道她是在送我，还是盼望另一个。我眼前阵阵发黑，苦笑了一下，拎着那个裹着旧衣服的行囊，一深一浅的往村外走，心里只有一个问题：我要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