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夫妻二人恩爱缠绵,凤林岐想要变换花样,看霜华依然羞涩窘迫,少不得耐下心来,等过一阵子霜华大胆些再说,偷偷把一本图册压在霜华枕下,第二日早晨霜华醒来又犯迷糊,一看身上未着寸缕,咬牙就朝凤林岐脸上打去,凤林岐忙拦住抱她在怀中笑说:“霜儿又犯迷糊了?夜里我们真正洞房花烛,霜儿忘了?”
霜华迷糊着依偎在他怀中,待心里清明时又窘得不敢抬头,凤林岐捧起她的脸问:“怎么在别院那些日子早上醒来就明白呢?”
霜华呢喃说:“那些日子牵挂你的伤势,郎中说最怕发烧,我心惊胆战的,夜里睡不踏实,过一会儿就起身看看你,摸摸你额头,醒得也要比你早些,昨日郎中诊脉说你没事了,夜里总算睡得安稳,早上醒来就犯糊涂了。”
凤林岐心中一动,紧紧把霜华抱在怀中,半天没有放开,过会儿亲亲她的头发说:“我来为霜儿穿中衣。”
穿着穿着不知怎么又缠绵在一处,云雨初歇时凤林岐从霜华枕下拿出那本书,翻开给她看,霜华只看一眼就紧紧闭上眼睛再不睁开,凤林岐瞅着她在耳边说:“霜儿起来,带你到个好去处。”
霜华这次说什么不让他给穿衣,背转身去三下两下穿好,凤林岐懒懒倚在床上笑看着她,霜华转过身仔细察看他的伤口,见血痂处没有崩裂,才放下心来给他穿好中衣,说了声来人。
两人洗浴后太阳尚未露头,凤林岐吩咐好左右,带霜华从后门出去,马车已经候着,缓缓一路东行,太阳刚刚露脸时,马车停在一处叫做“富春楼”的所在,凤林岐扶霜华下了马车,门口的伙计看见他忙招呼说:“王爷来了,王爷里面请。”
凤林岐一点头,掌柜的听见忙迎了出来,不看凤林岐只看霜华,凤林岐笑着手中扇子往他头上一拍:“佟掌柜,管着点自己眼睛。”
看出来佟掌柜和凤林岐黏熟,摸着头笑道:“这多少年了,王爷总是一个人来,从没有带过女宾,小的只是惊奇罢了。”
凤林岐笑看着霜华道:“有什么好惊奇的,这是本王的王妃。找楼下靠窗的屋子。”
佟掌柜忙行礼拜见,请到雅室坐下,窗户正对着二十四桥,桥下荷花怒放,荷叶上滚落着晶莹的露珠,不远处水面上浮着几盏睡莲,花瓣半舒半卷,霜华亲眼看着其中一盏紫色的缓缓舒展开来,轻叫着指给凤林岐看,凤林岐由着她看了半个时辰,笑说道:“霜儿可饿了吗?先吃些东西,我们到水面上看去,晚些可就越来越热了。”
霜华方回过头来用饭,凤林岐为她斟一盏茶笑说:“这茶是富春楼的特色茶,别处尝不到的,珠兰龙井魁针合制而成,入口清幽解渴去腻。”
霜华浅浅嘬饮几口,只觉其味清爽口舌生津,面前四个青花瓷的小蝶,一碟青笋一碟豆腐,一碟千层油糕一碟灌汤包子,霜华夹起一个包子,略透明的包子皮里鲜嫩的肉汤香气四溢,霜华张口去咬,凤林岐拦住她,夹起一个说:“霜儿看着。”
轻轻在包子皱褶处咬一小口,嘬去里面的汤汁,再吃包子皮,霜华学着他的样子连吃了几个,再去夹时碟子里已经空了,凤林岐笑看着她,指指另外三只碟子:“霜儿都尝尝,改日我们再来。”
凤林岐看霜华吃得香甜,怕她吃得撑了不舒服,也忙动筷子吃了些,面前四个碟子吃得精光,霜华犹觉不够,腹中却已餍足,嗔怪着抱怨:“都怪你,带我到这么好吃的地方来,都成贪吃鬼了。”
凤林岐笑着给她斟茶:“再少喝几口,喝多了该胀着不舒服了,过会儿带你坐船去。”
两人起身出了雅室时,楼上楼下宾客满堂,到处都弥漫着香气,到了门外,有一位卖唱的姑娘背着琵琶,牵着一位眼盲的老妇,柔声细语向伙计打听凤阳王府的所在,霜华看她衣饰素净脸庞娟秀,那老妇头发花白一脸哀戚,刚要上前说话,凤林岐冲她摇摇头,牵着她手快步从那姑娘身边走过。
霜华不解得看着凤林岐,二人上了船,凤林岐才笑说:“霜儿觉得我冷酷了?这淮扬府里找到凤阳王府门上的人日日都有,我们家并无这样落魄的亲戚。”
霜华一笑点头靠在他怀中,看见二十四桥上数十位淡妆素裹的歌女拾阶而下,桥旁即为吹箫亭,亭临水边桥畔小巧别致,亭前有平台围以石座,歌女们在石座前坐下,台上响起婉转悠扬的箫笛之声,迎面驶来一艘画舫,画舫中一为彩衣女子和着乐声启唇而歌,歌声透过水波而来,余音袅袅绕船不绝,霜华听她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霜华赞叹道:“鱼戏莲叶之东南西北,层叠重复非诗却入画,真是妙不可言。”
凤林岐击掌道:“唱者随兴听者随感,霜儿才是妙人。”
这时画舫和霜华的船擦身而过,歌声戛然而止,亭中箫笛之声也骤然歇下,一个甜糯绵软的声音说道:“王爷好雅兴,不想在此遇见王爷。”
桥边的姑娘们银铃般笑着朝这边张望,凤林岐勉强笑道:“原来是瑶琴姑娘,幸会。”
瑶琴笑道:“怎么?如果奴家不出声,王爷就装作不认得奴家吗?王爷不是说过,奴家的歌声,三五里之外都能听得出来吗?”
凤林岐忙往旁边撤了撤身子,瑶琴一眼瞥见霜华,衣饰贵不可言,想起凤阳王三月里成亲的事,笑道:“原来王爷有佳人在侧,就此别过,今夜二十四桥歌会,王爷可来吗?”
凤林岐怕霜华不悦,忙说:“今日府中事务繁忙,怕是难以抽身。”
瑶琴咯咯一笑:“王爷新婚未足半载,自是忙得脱不开身,那就改日到雅溆坊来听曲,瑶琴一定盛情款待。”
姑娘们笑做一团,凤林岐忙看向霜华,霜华端坐着不动声色,过一会儿画舫上歌声和着桥边箫笛之声再度响起,唱的是,娇柔一捻出尘寰,端的丰标胜小蛮。学得时妆宫样细,不禁袅娜带围宽。低舞月,紧垂环,几会云雨梦中攀......
霜华一蹙眉,又听见唱到,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等闲不许春风见,玉扣红绡束自牢。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霜华气得站起身要走,船身一晃才想起是在水上,凤林岐忙站起圈住她腰,她挣扎着说道:“天气太热了,我要回去。”
凤林岐吩咐船夫靠岸,听得身后瑶琴唱道,爱她娇面,怕她颜变。为甚俯首无言,慌得我意忙心乱,看春山顿锁。春山顿锁,是谁触犯?忙陪欢脸,向娘前,直待你笑语还如故,才教我心儿放得宽......
凤林岐回头冲着瑶琴偷笑,不想正好被霜华瞧见,一路别扭着回到王府门口,凤林岐说还是从后门回去,离院子近些,霜华偏说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走大门,到了大门口,正巧又遇见那位卖唱的姑娘,守门的兵士不让她进去,她皱眉掉头要走,那盲眼老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霜华心下一软要下马车,凤林岐捉住她手说:“霜儿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霜华正气他和歌女相熟惹得遭人唱歌调笑,有心和他作对,甩开他手掀开车帘问道:“这位姑娘要找哪个?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守门的管事见王妃停下马车询问,忙上来笑着回道:“这位老妇说是王太妃一母同胞的姐姐,那位姑娘是老妇的女儿,说是从东阳郡而来,家中姓叶,名字叫做锦瑟,王太妃怎么会有这样穷苦的亲戚,因此小的没让她们进去。”
霜华疑惑着看向凤林岐,凤林岐摇摇头说道:“回了母亲才是。”
过一会儿王府大门轰然洞开,翠姨搀扶着王太妃出来,颤巍巍到了老妇人面前,眯眼仔细端详着,看老妇人的眼睛空洞茫然,一把抓着手哭道:“阿姐,还真是你,家里找你多年了,你怎么落得这步田地?怎么也不早些来找我?”
翠姨忙让管事驱散门口的人,老妇人挣出手来抬手就打:“我们家落得这步田地,都是被你所害,我家夫君本来在军中好好的做他的将军,守着东北边境,可凤天雍要谋反,军中那些人不知从那儿听到他是凤阳王的连襟,竟以谋反的罪名将他枉杀了,我们母女两个拼了命逃出来,告状无门走投无路,一路上靠着锦瑟卖唱才找到这里,我就是要见着你出一口恶气。”
王太妃哭道:“他人已经死了,阿姐要出气,就打死我好了。”
老妇人打了几下,都打在挡着的翠姨身上,翠姨劝到:“大小姐和二小姐当年姐妹情深,说起来二小姐也是为着大小姐才来了这不见天日的王府,大小姐跟家将私逃出府,若不是二小姐顶着,老王爷岂会放过大小姐?二小姐嫁过来后求了老王爷,才无人再追究大小姐私逃之罪,二小姐这么多年在佛堂中以泪洗面,也没有比大小姐好过几分。”
老妇人这才停了手嚎啕大哭,王太妃拉过一旁的锦瑟搂在怀中一阵唏嘘,凤林岐在马车中对霜华说:“这又是哪出?”
霜华瞅着他说:“该我问你才是。”
凤林岐无奈扯扯嘴角:“家大业大是非多,走吧,认姨母和表妹去。”
霜华本来气他,看到他叹着气的顽皮模样,禁不住一笑,凤林岐也瞅着她笑:“怎么?醋坛子这么快就消气了?”
霜华一板脸,凤林岐把她揉进怀中说:“霜儿,都是过去的荒唐事了,能不能不要在意?”
霜华轻轻点了点头,凤林岐笑道:“还真是直待你笑语还如故,才教我心儿放得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