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王府上下忙着准备林媛陪嫁的各式物事,凤林岐大到邦交礼仪,小到嫁衣首饰都亲自过问,就连陪着嫁过去伺候的人都想得周到,找了四户家奴,都是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女儿,给他们足够的银子让他们举家跟到昭苏去,这样才能陪着林媛踏实扎下根来。
林媛看大哥亲自忙碌,想起去年他自己成亲都没怎么操心,心里更加悔恨,每日早晨醒来枕头都是湿的,人前却总是强装笑脸,周姨娘亲手给她缝了锁麟囊,她心里虽舍不得女儿远嫁,不过女儿皇封了公主,到了昭苏就是王后,到底觉得比林璐嫁得风光,每次看到刘姨娘免不了面带得意之色。
刘姨娘看到周姨娘那副得意的模样,气得跑到林诚和珍珠的院子里,说不了几句话就瞅着珍珠的肚子:“哎呀,这眼看成亲半年多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你看王妃都显怀了,府中上下跟菩萨一般供着,要不找郎中过来把把脉,调理调理?”
珍珠心里不是滋味,碍着林诚又不能对刘姨娘发作,丫鬟燕儿机灵,看小姐面色不悦,就过来笑说:“这怀孕生子的事是能着急的吗?再说了,这种事也不该姨娘操心。”
刘姨娘啐道:“这个丫头说话跟刀子一般扎人,我跟珍珠说话,哪里就有你插嘴的份儿?”
燕儿笑道:“姨娘心里不明了吗?我们家小姐尊重你是姑爷的娘亲,才敬着你,否则你能坐在这儿吃着喝着随便说话吗?”
刘姨娘就气得站起身走了,珍珠瞧着她的背影,想着每次回娘家母亲都要提分家的事,林诚刚成亲那会儿去了两次,后来每逢珍珠回娘家,他就百般推脱不去,母亲每次见她只身前来,都要挑理寻事,闹得珍珠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这会儿刘姨娘偏又来给她添堵,她叹口气,和林诚倒没什么,可这老一辈也得对付,纵使她出嫁前做生意有千般手段,在她们面前也是轻不得重不得,轻了她们总要生事,重了又有违孝道。
刘姨娘想着霜华微凸的肚子,对王妃怎么也不敢象对紫茵那般耍心计,这王爷年后不知怎么就成了闲人,日日在府中呆着鲜少出门,她琢磨了多少次,也不敢靠近那院子半步,王妃那四个丫鬟日日跟着她不离半步,听说王妃一日三餐都是她们亲自下厨,诊脉呢也不用府里的找郎中,都是徐默潜每日定时过来把脉。
她走着走着双手一拍,王妃既有了身孕,王爷夜里岂不是很难熬吗?也应该纳两房小妾,一来解了寂寞,二来若是有了新欢,在王妃身上的心也淡些,就算没机会做什么,王妃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孩子会早产什么的,就算不早产,生下来也不会怎么健壮,再说了,若是本来怀的是公子,心里一别扭说不定就变成了小姐。
她想着就进了王太妃院子,叶姨妈正好也在,闲扯了几句就笑说:“我院子里一个婆子,前几日刚给儿子纳了小妾,说是儿媳有了身孕,怕儿子夜里难捱,王太妃说说,这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吗?什么都要替孩子们想到。”
叶姨妈一听就说:“可不是吗?妹妹,这王妃不是也有了身孕吗?堂堂王爷没个暖床的,说出去别人都得笑话。”
王太妃笑道:“你们说的在理,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得不周到。”
第二日霜华和凤林岐用过早饭,过来给王太妃请安,王太妃问了霜华几句,点头说道:“都好就行,只是有了身子,夜里是万不可同床的,这是为了孩子好,只是如此一来,林岐夜里孤单,是不是该纳房姬妾。”
霜华和凤林岐没料到王太妃突然提到纳妾,都愣了一下,王太妃又笑道:“霜华若是嫌烦,就在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里选两个可心的,这样知根知底的......”
凤林岐突然打断了母亲,声音有些低沉:“母亲,儿子这辈子只要霜华一个,不会再纳姬妾,这样好了,为免日后麻烦,儿子就在母亲和母亲身后的佛像面前发誓,若有违此誓,定遭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霜华吓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又信口胡言,我知道你的心,不用发誓。”
王太妃愣愣看着儿子,看着看着流下泪来:“也好,成亲前到处寻花问柳,以为跟你父王一般行径,如今看来骨子里也和你父王一样,心里只能住进一个人,好在你比他幸运,能娶到心中所爱,不象他心有所爱而不得。”
凤林岐和霜华忙劝慰王太妃一番,回去的路上霜华抱着他手臂嗔怪他:“母亲一向听你的,你说了就是,还发什么誓呀,死啊活啊的,招我不爱听。”
凤林岐笑道:“母亲突然提起纳妾,定是有人在她面前挑唆,我发下重誓,不只让母亲明白,传到别的人耳朵里,也好绝了她们那点歪心思。”
霜华笑问道:“凤阳王独宠妻房,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凤林岐一笑:“在北阳王府那日,脸颊上沾了胭脂,皇上早就知道了,知道又怎样?大不了要挟我去打个仗征个税压制个人什么的,听他的就是,我又不惦记他的宝贝江山。”
正说着皇上,福伯一路小跑迎面而来,气喘吁吁说道:“王爷,连翘公主跟着赵公公来了,已到了府门口。”
凤林岐一皱眉头:“可有圣旨吗?”
福伯摇摇头,凤林岐对霜华说道:“既是没有圣旨,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以一般待客之理迎接,我就不去了,霜儿只怕得出面。”
霜华点点头:“福伯让月莲和珍珠请公主到堂屋坐下,让她们两个先陪着,就说王太妃身子有恙,说我服了药就去。”
福伯答应着跑了,凤林岐一笑,揉揉她头发,夫妻二人去了书房对弈,因沉迷棋局,一时忘了公主上门之事。
连翘公主从府门进来,一路莲步轻移微昂着头,虽竭力目不斜视,凤阳王府的端丽大气还是迎面而来,心中感叹虽不若皇宫金碧辉煌,却别有一番繁荣富贵,明明是头一次进来,依稀在梦中来过,也许是因为此处有凤阳王的气息。
进了堂屋,月莲和珍珠奉了茶,连翘转了转眸子问道:“怎么不见凤阳王妃?”
珍珠笑道:“启禀公主,王妃这会儿正吃药呢,过会儿就来。”
连翘对凤阳王府的轻慢有些生气,不过赵进早就事先和她过,既是游玩就不可大张声势,免得触怒龙颜,所以她一切听从赵进安排,在行宫安顿下来,只带了几个人坐马车跟着赵公公而来。
她喝着茶和月莲和珍珠笑谈淮扬府风俗人情,说了一箩筐话也不见凤阳王妃的身影,她心里笑道,她总不敢不来吧?只要她来,就得跪下拜见我。
霜华缓步进了门,跪下给连翘公主行礼,连翘公主高高在上端坐着,瞧着霜华细白的后脖颈,心想凤阳王再怎么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也得给本公主下跪吗?过了一会儿轻笑道:“凤阳王妃快请起,你和王爷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本公主这次来淮扬游玩,刚安顿好就专程过来向王爷王妃致谢。”
霜华站起身笑道:“救命恩人不敢当,救公主的是北阳王府的管家和家丁,皇上已有过赏赐,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连翘倒不好追问凤阳王的行踪,一眼瞧见霜华腹部微凸,一左一右两个丫鬟小心翼翼抚着,牙根一酸笑道:“原来王妃有了身孕,劳烦王妃过来见我,倒真是连翘的不是。”
霜华微微一笑说不敢,连翘又说道:“听说王爷有三个妹妹和我年纪相仿,临别时皇帝哥哥说过,若是闷了,可找她们作耍,她们可在府中吗?”
霜华打发人唤林羽林媛林璐来,拜见过连翘,连翘笑说道:“我自小孤苦,一直羡慕有姐妹的人,今日一见府上三位小姐,心里喜欢得紧,府上可有多余的院子给我住?”
霜华笑道:“公主厚爱令臣妾惶恐,只是敝王府简陋寒酸,怠慢了公主臣妾吃罪不起,还是请公主移驾行宫,这些日子媛公主要远嫁昭苏和亲,府里也忙乱些,公主若需要,随时打发人来下令,林羽和林璐可去行宫作陪,也可陪伴公主在淮扬游玩。”
连翘毕竟只有一十六岁,再不好死缠烂打住在凤阳王府,赵进眼看霜华面色有些疲倦,忙提醒公主天色不早该走了,连翘这才站起身,一路上有意步行缓慢,希望能碰上凤阳王,直到出了府门也未见人影,一腔心思付了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