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诚昏天黑地忙过了这一阵儿,觉得应该去看一看易蓉和孩子贾鹰了。自接手筹建任务开始,他又是跑省里,又是奔部里,又是拿方案,又是定人事,硬生生几个月没脱开过身,也就是几个月没去看过他们了。
他是打的去的,去他们那里,他从来都是打的去,不要人送。这是他内心里的一个秘密,一个埋藏了十七年的秘密。
十七年前,他还在县里当书记。一天,他去市里汇报工作,住在市委招待所。晚上市领导请客。贾志诚喝酒一贯豪爽,加上得到了领导表扬,那天就喝得特别多。他虽然号称“公斤”,但毕竟仍是血肉之躯,回到房间时,胃中已是翻江倒海,眼前更是天旋地转。他洗了把冷水脸,想睡,可头痛得厉害,睡不着,就坐起来靠在床上假寐。
一会儿,有人敲门。他踉踉跄跄开了门,见是楼层的服务员小易。小易他早认识,每次来都能见到。在他的印象中,小易待人很热情,服务很周到,性格也很活泼,长得白白净净,是一个可人的女孩。在一次交谈中,他还得知小易竟是和他一个县的。所以,只要是他来出差,小易总是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茶水泡得热热乎乎,和别的住客就是有些差别。贾志诚当然知道,就在心里一直对她怀着好感。
此时,小易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茶,说:“贾书记,我看您酒喝多了一点,就泡了一杯普洱茶。这茶是我刚专门去买的,听说解酒。”
贾志诚心中一动,便道:“小易,快进来坐。我确实喝多了,正睡不着呢。来,陪我说说话。”就伸手拉着小易进了屋,顺手又把门关了。
贾志诚仍靠在床上,小易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家常。他这才知道,小易叫易蓉,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由于身材长相都还可以,就被人推荐到了市委招待所当服务员。她的父母都在县郊区,父亲还是一个村的支部书记。这个名字他听说过,而且肯定见过,因为他去这个村搞过调研。但由于喝了酒,样子是想不起来了。
酒劲逐步往上涌,贾志诚感觉到了身上某个部位有了冲动。看着可人的易蓉,不到四十岁的他虚幻中早有了一些想法。他很自然地拉过易蓉的手,很轻地说:“我喝多了,很不舒服,能坐上来陪陪我吗?”
易蓉并没有反对,只是有点紧张,似乎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了。她没有动,脸一下子就红了。贾志诚从那一下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个正经女孩,估摸着很可能还是个处女。他就更冲动了,手中的劲随之也增大,竟一把把她扯上了床,又一把搂到了怀里,接着就亲了起来。
易蓉娇羞地躲着,且道:“贾书记,贾书记,不能这样。”
贾志诚边亲边道:“不能这样要哪样?来,全脱掉,你好美的,让我看看。”就动手脱了起来。时候正是初秋,易蓉穿的是裙子,只一下就露出了全部的风景。
他挟着酒风,乘着酒劲,在易蓉身上折腾开来。女孩哪经得起这样挑逗,加上贾志诚那种浓烈的雄性味与头上的“官环”,几下工夫,她的情绪也被莫名地调动上来了。弄完,贾志诚一身大汗,居然彻底清醒了。他发现,易蓉还真的是一个处女。兴奋了一阵儿,他也有些紧张了。这一幕是不是这个女孩精心策划的?如果是真的,他就担心易蓉抓住了他的把柄,找他吵闹,对他要挟,那他就完了。
但没有,易蓉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贾书记,把您弄脏了。我去换一床被单。”她匆匆穿了裙子就出去了。一会儿,她就拿来了洁白的床单,很麻利地换了。
贾志诚站在一旁看着,见易蓉要走,又抱了她亲了几下,说:“小易,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
易蓉说:“不用谢,贾书记,我是大人了,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您不要放在心上。您休息吧,我走了。”
后来没多久,贾志诚就荣升副市长。这时,他得知易蓉怀孕三个月了。他首先也和所有这样做过的官员一样要她打掉。但她不同意,她说她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她想生下来。她唯一的要求是请他为她买一套房子,有一个安身之所就行了。她没有固定工作,也就没人管她的闲事。而且她保证决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
此时的贾志诚正是仕途旺盛,如日中天,他当然不希望发生任何变故,就按她要求的做了。并且,为了防止她在市委招待所闹出不好的影响,他要她趁肚子还不大,赶紧辞了招待所的工作,住进他买的房子。他说他会请一个人照顾她,要她安心静养,顺利生产。
几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贾志诚高兴得不得了,他只有一个女儿,心里也想有个儿子。如今歪打正着,中年得子,何得不乐?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奔腾激越。生产那天,他一个人就在医院旁边的小店子叫了一瓶酒,几碟小菜喝将起来。
出院后,易蓉要他给儿子取个名,且说一定要姓贾,更让他兴奋不已。他就想了想,说:“叫贾鹰吧。我希望他成为一只雄鹰,飞得高,看得远,像一个真正的有力量的男子汉。”易蓉也觉得好,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到了孩子三岁,贾志诚已在市里扎稳了根基,且地位更加牢固与显赫,并分管财政、城建、金融等强势部门。他就打了个招呼,以外甥女的名义,把易蓉安排到了一家银行。银行先把她安置到了一家基层储蓄所,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她揽储就行了。他们看中的就是她的副市长舅舅。这就是心照不宣。贾志诚一句话,上千万的资金就打到了该所。全所的任务一次性完成。易蓉成了那个支行的宝贝。她后来不仅不要上班,而且行里还得给她高额奖金,给她配备专车。
贾志诚一般是一个月去看他们母子一次,即使是到外市任副书记也是如此,在一起吃个饭,一起睡一晚,其乐也融融。就因为这一条,贾鹰和他并不生分。贾鹰很聪明,从小就能读书,而且非常自觉,几乎从没让大人操过心。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一路过关斩将,顺风顺雨,读的都是市里的名校,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没有让贾志诚打过一声招呼。这是让贾志诚最为骄傲的,也是让他最为喜欢的。在初中的时候,贾鹰就问过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住呢?”
易蓉和贾志诚早就商量过统一了口径,就说:“我和你爸爸在你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的性格不行,爸爸在外做生意又很忙,经常回不了家,所以就经常吵架。但爸爸对我们很好,你不觉得吗?”
到了高中,懂事的贾鹰又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再找一个男人结婚呢?”
易蓉则答道:“你不觉得你爸爸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吗?有他一个足够了。我不想再要也容不下别的男人了。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过也挺好的吗?”
的确,在贾鹰的心目中,贾志诚毫无疑问是个好父亲,定期来看望他们,他小时候每次来都要带玩的吃的,而且见他喜欢读书,就常要带些书刊来。从小他就接触了《小溪流》《儿童文学》《少年文艺》《收获》《当代》《十月》等文学读物。家里书柜里的书几乎都是爸爸买的。长大以后,他就开书单,爸爸则负责采购,从不打折扣。在本市买不到的,他总会想方设法或出差或托人买到。更难得的是,有时父亲一整天就陪他交流,话题非常广泛。他发现父亲知识面广,看问题深刻,处理问题的能力很强,特别是他身上的那股爽朗豪放强硬的男人气概让他异常迷恋。他常常为自己有这样亦父亦友的爸爸而自豪,也常常为自己父母离异而深感遗憾与神伤。
贾鹰读高中后一直担任班长,且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明年高考,估计不是北大就是清华。贾志诚心里骄傲,易蓉心里就更不用说了。她如今成了支行的副行长。她有一份骄傲的事业,更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儿子和一个令人骄傲的老公,虽然这个老公是不能公开的。
这么些年来,易蓉也很感激贾志诚。她感激他给了她一个好儿子,感激他给了她一个虽不完整却很幸福的家庭。她觉得像贾志诚这样一个高官,能如此有情有义,对儿子,对她有如此强烈的责任感,非常不容易。所以,她常常因为感激,在深夜里睡不着,起床一个人推窗远眺,看着黑黑的天空,祈求各路神明一定要保佑志诚顺风顺水,身体健康。记得有一段,贾志诚去商业厅工作,心情极为不好,一度悲观泄气。她就劝他,不为别的,就为她,为儿子,也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破罐子破摔,更不能出事。他们母子可都靠着他了。这样一说,贾志诚立时醒悟了,很快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在去的路上,贾志诚为儿子买了一双耐克的白色球鞋。儿子长高了,高出了自己一个头,脚到了四十三码。儿子的脸上有自己的影子,但比自己帅多了。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他们母子都是比较安静的人,尽管自己几个月没去了,但他们从不会主动打电话来找他。他们知道,他爱他们,不会忘记他们。就因为这,贾志诚越来越感觉到易蓉真是个好女人,一心一意对他,一心一意带着儿子,典型一个贤妻良母。这让他也时时心存感激。
贾志诚进去的时候,易蓉正在厨房择菜,贾鹰则在做作业。他就大喊了一声:“老婆,儿子,我回来了!”
易蓉、贾鹰闻声就跑了出来。易蓉接过他的公文包和鞋子,让他坐好,给他泡上了绿茶,看了看他道:“就知道你这一向肯定忙坏了。瞧,眼袋大多了,一脸的劳乏。鹰儿,给爸爸捶捶腰背。”
贾鹰就过来要动手。贾志诚笑笑说:“不用不用,来,陪爸爸坐坐。”
他就拿着贾鹰的手,又到他的脸上摸摸,父爱之情溢于言表。
“鹰儿,这段时间学习累不累?明年就要高考了。”贾志诚问。
“不累。”
“要注意劳逸结合,考大学不是唯一目的。人生一世啊,第一是身体,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其他都是扯淡,当再大的官,赚再多的钱,又有何用?第二是做人,要与人为善,要孝顺父母,要待人真诚,做一个好人,好人是能得到别人帮助的;一个人不好,品质很差,与人为恶,再有本事也遭人唾弃。第三呢才是读书。读书的目的是增加自己的知识,学习谋生的技能,陶冶自己的性情。而如果没有第一第二条,读再多的书,这个人的一生又有何意义呢?鹰儿,你觉得爸爸说得对吗?”
贾鹰点了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这么去做的。”
贾志诚满意地搂了搂他,又对易蓉说:“蓉儿,过两天我得去北京出差,家里需要什么吗?”
易蓉说:“不需要什么,现在东西丰富,什么东西都能在市里的商店、超市买得到。”又说,“我得去做饭了,再加一份红烧肉,你最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