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科长挥挥手道:“上午你们县委书记于亮和副书记老许一来,还有你那么一说,我估计你很快就没什么事了。所以,我可不敢得罪你,不但不得罪你,我不得罪政界所有的年轻人。因为不定哪天,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当大官,就当了地方要员了。到那时候,我老了,我孙子们外甥们万一有点事求到你们头上,你们一闭眼装作不认识我,不给我办,我何苦得罪你们呢?所以这些年,那些被‘双规’的当官的,我尽量给人家行方便,因为与人方便,自己才方便。”
乔志青问:“‘双规’整倒了,还有什么用呢?”
薛科长笑笑道:“年轻人你就不懂了,他‘犯事’被整了,可还有受过他恩惠被他提拔起来的人,这些人还在台上执政啊,这些人日后还有发展还要高升还要掌权啊!”
乔志青“噢”一声说:“这里还真不少道道呢!”
薛科长边开门边指着他笑:“年轻人,慢慢学吧,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官场,我不能跟你闲扯了,得赶紧走,你愿意干吗干吗,别再找女人就行,嘿嘿!”
乔志青拍了他一巴掌:“你个老薛,不说人话!”
天气很沉闷,灿烂的太阳时而在云层里沉浮,地面上的灿烂与阴霾错落地洋溢着,风藏匿在燠热的空气里,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唱响着正午的夏日。
薛科长走后,乔志青没有丝毫的睡意,独自在宾馆后边的小花园里转悠。
在挂有鲜嫩得仿佛幼童般的一串串葡萄的葡萄架下的长椅上,有一个老女人在眯着眼睛傭倦地坐着,东边停放着的几辆轿车,在多重云彩的描绘中偶尔反射出一片片光彩。
乔志青点燃一支烟,坐在这个老女人的斜对面,静静地抽起来。
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清闲过了,也好长时间脑子里没有这样空荡荡过了,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乔志青迷茫地望着斜对面的老女人,甚至想到了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时,是会和她一样的垂暮和沧桑的……看来,人是不能够驾驭自己的,似乎什么都是命中注定,努力是徒劳的,争取是有限的。乔志青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的人和事,很多的经历和印象深刻的片断,但往往集中不在一个点上,都很抽象,像房间里杂乱无章的旧报纸不愿意盘点和清理……
忽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呼唤的还是“乔哥”。
乔志青恍若在梦幻之中,歪着头四处打量,除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睛的老女人,看不见有什么人在自己的视线里。
“乔哥!乔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原来是谢喜泥!
谢喜泥穿着吊带背心和一条宽大的粉红色裤衩,从一排高大的冬青后面闪现出来。
乔志青一惊,望着她,问了一句与她问他的相同的话:“你……你怎么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