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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叫科林”

到了晚饭的时候,玛丽把那幅画带了回去,然后拿给玛莎看。

“啊!”玛莎一脸自豪地说,“我还不知道我们家迪肯这么聪明。这上面是一只画眉,还在窝里呢,大小和真的一样,画得好逼真的!”

到了这时,玛丽明白,迪肯是用这画来暗示她。他的意思是叫玛丽放心,他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她的花园就是她的小巢,而她就像是一只画眉小姐。哦!她真的太喜欢这个不同寻常的平凡小子了!

她真希望第二天他就会回到她面前,于是,她满心期待地睡着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约克这个地方的天气是多么反复无常,尤其是在春季。当天夜里,玛丽就被暴雨吵醒了,粗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噼啪作响。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咆哮着”扫过每一个角落,然后又钻进了这座巨大的老房子的烟囱里。玛丽坐了起来,既难过又生气。

“这讨厌的雨,真不听话,和我过去一样,”她说,“越不希望它下,它就偏偏下个不停。”

她赌气地重重往床上一躺,又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她没有哭,可是,她躺在那儿,心里恨死了这场大雨,讨厌雨点敲打的声音,她也恨那狂风,讨厌它“咆哮”的声音。她再也睡不着了。那凄厉的声音让她越发地清醒,因为她心里也开始难过了。要是她心情愉快的话,这声音或许就成了睡眠曲了,催着她安然入睡。多大的风啊!它“咆哮”得多狂妄!多大的雨啊!简直是倾盆而下!它在多么嚣张地拍打着窗户!

“听上去多像一个在荒原上迷路的人啊,边哭边走,四处游荡啊,游荡啊,”她说。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使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朝房门望去,仔细听着。她就那样一直听啊,听啊。

“现在不是风了,”她大声地自言自语,“不是风。风不是这样。是我曾经听到过的哭声。”

她的房门微开着,那个声音是从走廊那儿传来的,一种微弱的哭泣声,似乎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聚精会神地听了好几分钟,越听心里越肯定。她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比起秘密花园,还有那埋掉的钥匙,这声音似乎还要更怪异,更离奇。也许是她的“犟脾气”又上来了,她反而不怕了。她把脚从床上伸了下去,站在了地上。

“我要弄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说,“大家都睡了,我又不必担心梅德罗克太太——不担心。”

她的床边就有一支蜡烛,她拿起蜡烛,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走廊又长又黑,不过,玛丽已经顾不得了,她实在太兴奋了。她想自己能记得该拐几个弯,该在哪儿拐,这样才能找到门上挂着壁毯的那段走廊——就是那天她迷路时,梅德罗克太太发现她的地方。那声音就是从过道里传过来的。所以,玛丽就着昏暗的烛光,几乎是摸黑着往前走,她的心跳得厉害,她几乎感觉自己都听见了“怦怦”的声音。远处那微弱的哭泣声还在,吸引着她往前走,哭声偶尔会停下来一小会儿,然后又响起。是在这拐弯吗?玛丽停了下来,好好想了想。是,是这儿。沿着这过道走,然后左拐,然后爬上两段宽宽的梯子,然后再右拐。啊,就是这扇门,这扇挂着壁毯的门。

她轻轻地推开门,悄悄走了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那条走廊里,她可以十分清晰地听见那哭声,尽管声音并不大。哭声来自她左边那堵墙的另一面,沿着这堵墙往前看,不远的地方有一扇门,玛丽能看见一丝光亮从门下透出来。那个“人”就在那间屋子里哭,而且,还是一个很年轻的“人”。

于是,玛丽朝那扇门走去,推开门,就进了那屋子!

屋子很大,里面摆放着一些精美的老家俱,壁炉里烧着一小堆火,忽明忽暗;一盏油灯照着旁边的雕花四脚床,绸缎做成的被褥悬搭在床前;在那床上,躺着一个男孩,烦躁不安地哭着。

玛丽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自己是不在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呢。

这男孩长着一张尖尖的小脸,和象牙的颜色差不多,他的眼睛却出奇地大。他的前额被许多头发遮住了,瘦瘦的脸显得更小了。他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但是,他哭泣的样子,似乎更像是因为他太累了、生气了,而不是因为生病了。

玛丽站在门边,手里拿着蜡烛,屏住呼吸。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走近了以后,烛光引起了男孩的注意,他转过头,注视着玛丽,那双灰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奇大无比。

“你是谁?”终于,他开口问道,声音很小,充满了害怕,“你是鬼吗?”

“不,我不是鬼。”玛丽回答说,她的声音也很小,也充满了害怕。“你是吗?”

男孩盯着玛丽,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玛丽很自然地留意到了他那双奇怪的眼睛。这双眼睛灰白灰白的,实在太大了,眼睛周围长满了黑色的睫毛,和他的脸一点儿都不相衬。

“不是,”过了好大一会儿,男孩才回答说,“我叫科林。”

“科林?你姓什么?”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叫科林·克拉文。你是谁?”

“我叫玛丽·朗诺克斯。克拉文先生是我姑丈。”

“他是我爸爸,”男孩说。

“你爸爸!”玛丽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儿子!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过来,”他说,眼睛还是盯着玛丽,一脸的忧虑。

玛丽朝床前走去,男孩伸出手,抚摸着玛丽的手。

“你真的是人,对吗?”他说,“我经常做这样的梦,真真假假。或许,你也是假的。”

玛丽出来的时候,套了一件羊毛衫。这时,她把羊毛衫的一角,放在他手里。

“搓一搓,你能感觉到它多么温暖,多么厚实,”她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捏你一下,你就知道我是真的了。我刚才也以为我在做梦呢!”

“你从哪儿来?”他问。

“从我自己的房间啊。外面大风咆啸,吵得我睡不着,然后我就听见了有人哭,所以想看看是谁在哭。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我也睡不着,我的头很痛。你说你叫什么?”

“玛丽·朗诺克斯。没人告诉你我到这里来了吗?”

他还在搓弄着玛丽的毛衣,不过,看上去他开始有些相信她是真实的了。

“没有,”他回答说,“他们不敢。”

“为什么?”玛丽问。

“因为,我会害怕,害怕你会来看我。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不想别人议论我。”

“为什么?”玛丽接着问,她越听越困惑。

“因为,我老是这副样子,老生病,不得不老是躺着。爸爸也不让别人议论我。佣人们都不准提起我。我长大后一定是个驼子,但是,我活不了多久。我爸爸可不想我像他一样。”

“天哪!这房子里怎么有这么多怪事!”玛丽感叹道,“多奇怪的房子!所以一切都是神神秘秘的。房间都是锁着的,花园也是锁着的,还有你——你是不是也被锁着的?”

“不是。我呆在这里,是因为我不想搬走。那太累人了。”

“你爸爸来看你吗?”玛丽大着胆子问。

“有时候会。都是在我睡着了以后。他不想看见我的样子。”

“为什么?”玛丽禁不住又问。

男孩的脸上掠过一丝愤怒。

“我刚生下来,妈妈就死了。所以他讨厌看见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听人们说过。他恨我。可以这样说。”

“他也恨那个花园,因为她死了,”玛丽似乎在对自己说。

“什么花园?”男孩问道。

“呃,就是——就是她过去喜爱的一个花园。”玛丽结结巴巴地说,“你一直都在这里吗?”“基本上都在这儿。有时候,我会被带到海边去,但是我不喜欢,因为别人都盯着我看。以前,我曾经戴过铁板,那样我的背就能打直了。可是,后来,从伦敦来了一名大医生,他说那样做太愚蠢了。他让我卸下铁板,多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我讨厌新鲜空气,我不想出去。”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喜欢新鲜空气。”玛丽说,“你为什么老这样看玩呢?”

“因为我做过的梦,它们都跟真的一样,”他烦躁不安地说,“有的时候,当我睁开眼睛,我都不相信,我又醒来了。”

“我们现在都醒着,”玛丽说,她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顶高高的,黑暗的角落,微弱的炉火。“感觉真像做梦。半夜三更的,每个人都在睡梦中——每个人,除了我们。我们都清醒得很。”

“我不希望是做梦。”男孩不安地说。

玛丽立刻想起了什么。

“你不喜欢别人看见你,”她开始了一个新问题,“那你希望我走开吗?”

他还在揉搓着她的毛衣,听到这里,他轻轻地扯了一下毛衣。

“不,”他说,“要是你走了,我就只能相信你也是一个梦了。如果,你是真的,就坐到那张大凳子上,说说话。我想听你说说你自己。”

玛丽把蜡烛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在那张加了垫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走。她想在这间神秘又难找的屋子里多呆一会儿,和这个神秘的男孩说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她问。

他想知道,她到米歇尔·怀特来了多久;他想知道,她的房间在哪条走廊里;他想知道,她都在做些什么;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荒原;她来约克之前生活在哪里。玛丽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还说了许多其它东西。男孩把枕头垫在背后,仔细聆听着。他让玛丽说了许多印度的事情,还有她是如何漂洋过海的。玛丽发现,因为他身体有病,许多其他孩子都会的东西,科林却一窍不通。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一名护士曾经教他读书,他最经常做的就是看书,看书上的图画。

尽管他的父亲很少在他醒着的时候来看他,但却给了他很多逗他开心的好东西。他想要什么,张嘴就可以了,也没人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每个人不得不哄我开心,”他冷冷地说,“这让我很生气。没人相信我会活下去,没人相信我会长大。”

他说这话的样子,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说法,他一点儿都不难受。他似乎很喜欢玛丽说话的声音。她不停地说着,他就那样是睡非睡地听着,但却兴趣甚浓。有那么一两下,玛丽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打起了瞌睡。不过,听到最后,他却问了一个问题,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

“你多大了?”他问。

“我十岁了,”玛丽回答,然后有些忘乎所以地说,“你也是十岁。”

“你怎么知道?”男孩好奇地问。

“因为从你出生以后,那花园的门就锁上了,钥匙也被埋了起来。已经锁了十年了。”

科林半坐着趴在床上,转过头看着玛丽,双手撑着头。

“哪个花园被锁上了?谁干的?钥匙埋在哪里?”他的声音很大,似乎顿时来了兴趣。

“是——是克拉文先生讨厌的那个花园,”玛丽很是紧张地说,“他锁的。没有人——没有人知道要是埋在哪儿。”

“那花园现在是什么样子?”科林急切地追问。

“这十年来,谁都不准进去,”玛丽小心翼翼地回答。

但是,这时再小心自己的舌头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太像玛丽了,他也是生活单调、想法单纯的人,一个秘密花园能吸引玛丽,当然也能引起他的好奇和兴趣。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它在哪儿?她有没有找过门在哪里?她有没有问过园丁们?

“他们什么都不说,”玛丽说,“我想,他们一定被交代过,不许回答问题。”

“我会让他们说的,”科林说。

“是——是吗?”玛丽有些犹豫地说,她开始感到了害怕。要是他真的让那些人说实话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要让我高兴。我说过,”他说,“要是我活下去,这个地方早晚是我的。他们都知道。我会让他们开口的。”

玛丽从来不知道自己以前被宠坏了,但是,现在,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神秘的男孩已经被宠坏了。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他真是一个怪孩子!他说起生死时竟然那么冷漠!

“你觉得你会活不下去吗?”她这样问道,一半是因为好奇,还有一半是希望他尽快忘掉花园的事。

“我觉得我活不了,”他回答说,语气和先前一样,冷冷的。“从我懂事起,我就不断听别人说我活不长。最开始,他们认为我还小听不懂,而现在,他们又以为我听不见。但是,我听得见。我的医生是爸爸的堂弟。他很穷。要是我死了,他就能得到整个庄园了,当然,是在我爸爸去世以后。我想,他是不想让我活下去的。”

“你自己希望活下去吗?”玛丽问。

“不,”他答道,带着点痛苦而厌倦的表情,“可是,我也不想死。我一生病就躺在这儿,想着这个问题,然后就拼命地哭啊,哭啊。”

“我已经三次听到你哭了,”玛丽说,“但我原来不知道是谁。你就是因为那才哭吗?”她真的很希望他忘记花园。

“可以说是吧!”他回答。“我们说点别的吧。说说那花园。你不想去看看吗?”

“想,”玛丽小声回答。

“我也想,”他说,一点儿也不想转移话题,“我想,我以前从没想过要看看什么东西,但是,我真的想看看那花园。我想叫人把钥匙挖出来。我要把锁打开。我要让他们用轮椅把我推进去。那儿一定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我要让他们把那门打开。”

他显得很是兴奋,那双怪怪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如同星星一样,看起来格外地大。

“他们必须讨我高兴,”他说,“我要让他们带我去那儿,我还要把你也带上。”

玛丽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事情搞砸了——一切都弄糟了!迪肯也不会再来了。她再也不能像画眉小姐那样,安然无恙地躲在窝里了。

“噢!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那么做!”她哭喊道。

他看着玛丽,仿佛觉得她疯了似的。

“为什么?”他大声问,“你自己说的想去看看。”

“我是想看,”她几乎是哽咽着回答,“可是,要是你让他们把门打开,再把你带进去,那它就不再是一个秘密花园了。”

他又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

“秘密,”他说,“什么意思?告诉我。”

玛丽已经方寸大乱,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你看——你想,”她大口喘着气,“要是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们自己——要是真的有一扇门,也许就藏在常春藤下的某个地方——如果有的话——我们就能找到它。要是我们能一起溜进去,再把门关上,那么就没人知道里面有人,我们就可以把它当作我们自己的花园,就好像——好像我们就是画眉鸟儿,那就是我们的鸟巢。我们就可以每天在里面玩儿,挖地呀,播种呀,让它活过来——”

“它死了吗?”他插嘴道。

“要是没人照顾,它很快就要死了,”她接着说,“那些球茎能活下去,但是,玫瑰——”

她说得很起劲,科林听着也很兴奋,他又打断玛丽。

“球茎是什么东西?”他很快地问。

“有水仙,有百合,还有雪花莲。它们都在地里使劲呢——要长出嫩绿的小芽,因为春天马上就来了。”

“春天要来了吗?”他问,“春天是什么样子?要是你生病了,呆在屋里,你是看不见春天的。”

“春天是这样的。下了雨就出太阳,出了太阳又下雨,万事万物都在生长,都在地里加油呢!”玛丽说,“要是我们保守花园的秘密,我们就可以每天进去,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看看有多少玫瑰活着。明白吗?啊?你难道不觉得一个秘密花园要好玩儿得多吗?”

他又一头倒在枕头上,躺在那里,脸上露出很奇怪的神情。

“我从来没有什么秘密,”他说,“除了那个说我长不大的秘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也可以算是一个秘密吧。不过,我更喜欢这样的秘密。”

“只要你别让他们带你进去,”玛丽乞求道,“也许——我肯定我能弄清楚怎么进去。那么,医生不是要你多到外头去吗,如果你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许——也许我们能找个男孩推你走,就我们三个人。那么,它就会一直是个秘密花园了。”

“我——我喜欢——那样,”他说得很慢,他的眼睛有些模糊,“我喜欢那样。我不会讨厌秘密花园里的新鲜空气。”

玛丽终于舒了一口气,也感觉踏实多了,因为他好像对保守花园的秘密很高兴。她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她继续说下去,让他在脑子里想象花园的样子,他一定会爱上这个花园,他绝对无法忍受别人踏进花园一步。

“我可以想象花园的样子,要是我们能进去的话。我来告诉你吧,”她说,“花园锁上了很久,也许一切都已经乱作一团了。”

他静静地躺着,听着玛丽不停地说着,玫瑰是如何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悬挂在树枝上;许许多多鸟儿都在里面筑巢,因为那儿很安全。然后,她又说到了知更鸟,还有本·威勒斯塔夫。提到知更鸟,真的有很多东西可以说,而且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所以,她也不再觉得害怕了。知更鸟的故事让他很开心,他露出了微笑,看上去多了几分可爱,而最开始的时候,玛丽还觉得他比自己还要难看,大大的眼睛,几绺粗粗的头发。

“我从来不知道鸟儿会这样,”他说,“不过,要是你老呆在屋里,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你知道的真多。我觉得你好像去过那花园似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她默不作声。显然,他也没指望她回答。然后,他就给了玛丽一个惊喜。

“我给你看点东西,”他说,“看到那块玫瑰色的丝绸帘子了吗?挂着壁炉那面墙上。”

玛丽本来没有留意到,不过现在她抬起头就看见了。这是一块柔软的丝巾,遮住的好像是一张图画。

“看见了,”她回答。

“旁边有一根绳子,”科林说,“去把它拉开。”

玛丽站起来,一脸疑惑,然后她找到了那绳子。她一拉绳子,帘子就往边上滑开,露出了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女孩,脸上笑盈盈的。她的头发金黄发亮,用一根蓝色的发带扎着;她的眼睛很是可爱,和科林那不快乐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玛瑙般灰灰的颜色,看上去比现实中要大一倍,因为眼睛周围长满了黑黑的睫毛。

“她是我妈妈,”科林的语气里夹着些抱怨,“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去。有时候,我真恨她为什么要死去。”

“多奇怪啊!”玛丽说。

“要是她还活着,我想我也不会老是生病了,”他发着牢骚,“我敢说,我也能好好活着。我爸爸也不会那么讨厌看见我了。我敢说,我也能有一个健康的脊梁了。把帘子放下来吧。”

玛丽放下帘子,回到了凳子上。

“她比你好看多了,”她说,“不过,她的眼睛很像你的——至少形状和颜色都像。为什么要用帘子遮住她呢?”

他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感觉很不舒服。

“是我叫他们遮上的,”他说,“有时候,我不喜欢她看着我。她老是在笑,就连我生病和痛苦的时候,她也在笑。而且,她是我妈妈,我不想别人都看见她。”

两个人都沉默了。最后,玛丽说话了。

“要是梅德罗克太太知道我来过这儿,她会怎么做呢?”她问。

“她会按我说的去做,”他回答说,“我会告诉她是我叫你来的,是我想让你每天都来陪我说说话。我真高兴你能来。”

“我也很高兴。”玛丽说,“我有空就会来,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每天还要去找那花园的门在哪儿。”

“是啊,你该好好找找,”科林说,“找到了就告诉我。”

他躺在那儿,像刚才一样,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说。

“我觉得你就是一个秘密,”他说,“我不会告诉他们,直到他们发现为止。我随时都可以让护士出去,就说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认识玛莎吗?”

“认识,我和她很熟。”玛丽说,“就是她照顾我的。”

他对着走廊点了点头。

“她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我的护士昨天跑出去和她姐姐呆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每次要出去的时候,都是让玛莎来照顾我。玛莎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

到了这时,玛丽才明白,为什么每次问起这哭声的时候,她总是那么犯难。

“玛莎早就都知道你的事吗?”

“是啊,她常常来伺候我。护士喜欢离我远点,然后玛莎就来了。”

“我来这儿很久了,”玛丽说,“我现在可以走吗?你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希望,你能在我睡着以后再走。”他很害羞地说。

“那就把眼睛闭上,”玛丽说,把凳子往前搬了点儿,“我会像奶妈过去对我那样,轻轻拍着你的手,小声地唱着歌。”

“我挺喜欢那样,”他昏昏欲睡地说。

玛丽有些为他难过,不想看着他清醒的样子,所以,她靠在床架上,开始拍打着他的手,用印度土话轻轻地哼着一首小曲。

“这样真好,”他嘟嘟囔囔地说,眼看就要睡着了。玛丽就那样唱着,拍着,当她再看科林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睫毛一动不动,脸颊贴在枕头上,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于是,她轻轻地站起身,拿起蜡烛,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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