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阿德人眼见阿卜斯骑士勇猛非凡,大出他们的预料,因此士气顿时削弱,斗志锐减。穆阿维叶站在帅旗下观战,头领们一直围在他的身边,亲眼看到自己的手下骑士死的死,伤的伤,败退的败退,又见阿卜斯骑士越战越勇,而且人马远比他想像的数量多,正在奋力追击他的手下人马,同时听到战马嘶鸣与喊声响成一片,害怕自己的大军被彻底击溃,于是一声令下,带着众头领开始向阿卜斯人冲杀过去。战斗顿时激烈起来,剑矛相撞,铿锵作响,彼此对攻,互不相让,人头落地,鲜血流淌。赛阿德人终于抵挡不住阿卜斯骑士的猛攻,纷纷后撤,战斗一直持续到日挂中天。赛阿德骑士边退边相互议论说:
“凭安拉起誓,人世间没有比我们的头领穆阿维叶更愚蠢的人了。明明阿卜斯人已经逃走,离开了我们的土地,却让我们追击人家,真是缺少智慧,叫我们拼死拼活。”
穆阿维叶率领头领们拼杀,时而右冲,时而左杀,时而催促退回来的人马调头回转参战,直到觉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方才开始后退。
安塔拉觉察到赛阿德人已经战斗得疲于奔命,即将溃败,于是挥剑策马,直取穆阿维叶。
穆阿维叶终于认出了安塔拉,只听他喊声如惊雷,又见他挥剑若闪电,所向披靡,不由得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担忧。因为穆阿维叶不时发现自己的手下人就像沙鸡看到鹞鹰一样急忙从自己的眼前慌忙逃窜。
眼见此情此景,穆阿维叶对手下人说:
“凭拉特、欧萨起誓,我说过他们的人马少,但他们的能力却出奇,看来轻易打败他们是不可能的。凭开天辟地、全知全能的安拉起誓,我一定要让他们全部长眠在这个地方,一个也不让他们逃出去。如果我们连这么一小队人马都消灭不掉,日后世人定会把穆某及其手下骑士传为笑柄。”
随即,穆阿维叶对手下骑士们高声喊道:
“兄弟们,你们不要怕他们!向他们发动猛烈进攻啊!”
说罢,穆阿维叶调转马头就逃,手下人跟随而去。安塔拉见赛阿德人溃败而逃,回过头去对阿尔沃·本·沃尔德说:
“堂弟,你带上一千名骑士,去把妇女和孩童送至阿喀巴,把他们妥善安顿在那里。我去追击这帮逃遁的溃军,把族王及随行的兄弟们救出来,再把他们抢走的钱财和牲畜收回来。”
阿尔沃立即拨马执行安塔拉的命令,安塔拉则带着其余骑士扬鞭策马追击赛阿德溃军去了。
穆阿维叶到了阿卜斯人的帐篷群那里,见他的手下人正在忙于抢骆驼、收敛钱财。骑士们见首领无精打采,而且面浮惊惶神情,知道他们的部族大军是惨败而归。骑士们问情况如何,穆阿维叶自觉瞒不住他们,只得将与阿卜斯人交战失败及所遇到的重重困难向他们简略地讲了一遍。穆阿维叶最后说:
“堂兄堂弟们,凭安拉起誓,我们的人马回来的仅有一半,只有胯下坐骑快如风的兄弟才得以逃生。那个黑肤骑士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些人听首领这样一说,不由得惊恐不安,忙说:
“快带我们返回与那骑士厮杀一场,也好挥剑报仇雪恨!”
穆阿维叶说:
“这使不得呀!你们有所不知,他们正在追击我们,而且人马众多,如若与他们交战,我们都将长眠在这荒野之上;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把我们的妇女和孩子们抢走,说不定还将把我们连根拔掉,把我们的家园夷为一片废墟。”
他们当中的智者们问:
“怎么会呢?你有什么想法,打算怎样行动?”
穆阿维叶说:
“我想赶快回我们的家园,为我们扣押的那些阿卜斯人头领们松绑,并向他们赔礼道歉,请他们保证我们妇幼的生命安全,保证我们的财产不被抢劫。如果他们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放他们回自己的部族中去。此事办完之后,我带你们去泰米姆部族居住的地方,夺取他们的钱财、骆驼和女人,因为他们已派少数人把孩子送到阿喀巴去了。阿卜斯人来追我们为的是把他们的头领们从我们的手里救走,我们只有这样行动,才能达到目的,因为我们妇女和孩子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大家听后,亲自与阿卜斯人交战的那些骑士觉得首领的想法很好,而留在那里抢夺了大量钱财和牲畜的骑士则认为他们的首领太无能了。他们说:
“凭安拉起誓,丢下这大批战利品而离开这里,岂非懦弱无能的表现!这将是我们的耻辱,惹人笑话!”
穆阿维叶说:
“兄弟们,你们不要这样说!你们还是设法自保性命吧!你们知道,我是也门骑士,在萨那和亚丁大地,人们总是把我视作勇敢的典范,除了泰米姆部族的首领贾比尔·本·尼加德,谁也不敢反抗我,可是今天,我却受到了阿卜斯部族的一个骑士的威胁。你们有所不知,今天威胁到我的性命的那个骑士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姆妈给我讲过的那位名叫阿卜莱的美女的丈夫。我们遭遇的这所有灾难,都是为了她;即使动刀舞剑,我也一定要把她弄到手中。因为我只想得到那位美女,其余的什么战利品也不想要。我亲眼看到她的丈夫勇敢过人,刀枪不入。”
“首领,”手下人说,“请你把看到的情况给我们讲讲吧!”
穆阿维叶把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一一讲来,从安塔拉如何勇敢善战、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一直讲到退至阿卜斯人的帐篷群的路上所遭遇的种种挫折和磨难。
阿卜斯的骑士们来了,他们拖着在太阳下闪闪放光的长矛。当他们走近帐篷群时便高喊“阿卜斯人哪”,但却没有人答声。安塔拉说:
“我们不妨杀向赛阿德人居住的地方,捣毁他们的家园!”
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不要着急!先不要忙于行动!因为我们还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有什么阴谋,或许他们设下什么圈套暗算我们。我们最好等一等,明天早晨,你再带领我们到赛阿德人那里去,杀他们一个天翻地覆。”
听爱兽迷这样一说,安塔拉认为有道理。阿卜斯人眼见钱财和牲畜原地未动,认定敌人因惧怕他们而丢下战利品回返了。
安塔拉对骑士们说:
“兄弟们,凭安拉起誓,若是你们当中哪一位带着绳索,我定把穆阿维叶捆绑起来。我知道,他们回返家园为的是要求得到族王盖斯的保护,要求盖斯保证他们的妇女和孩童以及钱财、牲畜的安全。”
次日天明,阿卜斯骑士们飞身上马,径直向赛阿德部族家园奔驰而去。正在路上飞驰,忽见族王盖斯及其随从们骑马转回,出乎意料地看到他们人人锦袍加身,个个精神抖擞。安塔拉见此情景,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穆阿维叶确实以厚礼相待了盖斯,并要求他保护他们部族的妇幼及财产的安全。
安塔拉立刻离鞍下马,其余骑士仿而效之,走上前去祝贺头领们平安返回。安塔拉问起族王盖斯的情况,他们把盖斯与穆阿维叶交谈的内容告诉了他。他们说:
“骑士之王,正是由于你的昂扬斗志、英勇善战震慑住了他们,我们才摆脱了被扣押的处境。族王盖斯答应了穆阿维叶的要求,穆阿维叶还要将他们的部分财产送给我们,但我们仅仅心领他们的善意,而没有收他的东西。”
阿卜斯骑士们和族王盖斯一道回到家园,他们高高兴兴,心中充满战胜敌人的胜利欢欣。随后,他们分头收拾起他们的财产,将骆驼牛羊集中在一起,一直忙碌到红日西沉。一夜休息之后,于次日天一亮,他们跟着族王盖斯,带着旗子和所有家财,向着阿喀巴走去。
安塔拉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爱兽迷及众骑士紧紧跟在安塔拉身旁。安塔拉诗兴大发,随口吟诵道:安拉关照宅,进入泪不干;
荒疏无人迹,废弃鸦盘旋。
自离希贾兹,日夜思故园。
努阿曼扑空,不免露汗颜。
曾凭助立誓,却敌仗利剑。
吾名安塔拉,时代英雄汉。
意志盖群雄,诗韵无双篇。阿卜斯的骑士们听后,一致称赞他出口成章,深知诗中所表述的离家悲伤之情。大队人马继续向着山中进发,奴仆们赶着骆驼紧紧跟随。
[0381]冤家路窄
前面讲到安塔拉让阿尔沃率领一千名骑士,负责先把妇女和孩童们护送到阿喀巴,等待大队人马到来。阿尔沃率领千名剽悍骑士护送数乘驼轿和无数钱财向阿喀巴进发。一路上,妇女们对她们的男人有说不出的担心。在行进途中,阿尔沃向她们报喜说阿卜斯骑士打败了赛阿德大军,把他们赶跑了。大队人马继续前进,终于到达了阿喀巴,那里有一片平地,人称“萨尼阿平地”。他们到了那里,只见萨尼阿平地一片荒凉,没有人迹,只有野兽出没。
阿尔沃说:
“我们先在靠近山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候骑士们到来吧!”
手下骑士立即行动,搭起帐篷,将妇女和孩童们安置好,准备在那里休息一下。正在这时,忽见数名骑士正策马围猎。见此情景,阿尔沃急忙扬鞭朝他们飞驰而去,以便探明他们的来历,惟恐妇女和孩童们遭受不测之灾。
原来那是泰米姆部族的骑士,正在一位名叫“达伊尔·本·尼加德”的人的带领下围猎。达伊尔是穆阿维叶提到的那位泰米姆部族首领贾比尔·本·尼加德的最小的弟弟,到阿尔沃安营的萨尼阿平地来为的是打猎,身后跟着一千名骑士。
那千名骑士奋力追捕猎物,不知不觉来到了阿卜斯人的眷属们面前,看到了阿尔沃,但不知他是何人,更不晓得他为什么来到了他们的那块土地上。他们从四面八方向阿尔沃围拢而来,而阿尔沃也正向他们靠近。
泰米姆骑士们对着阿尔沃喊话道:
“喂,阿拉伯头人,你是哪个部族的?这些都是谁的眷属?”
阿尔沃说:
“这是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的眷属,我是阿卜斯部族骑士。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我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泰米姆部族人。我们听说阿卜斯人已与穆阿维叶和解,因此我们停止驱赶阿卜斯人,不再抢劫他们的钱财和牲畜。请告诉我们,阿卜斯人与穆阿维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你们离开他那里,不与他做邻居了?”
阿尔沃说:
“穆阿维叶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一点儿人情也不讲。”
随后,阿尔沃把穆阿维叶率领众骑士与阿卜斯人在阿喀巴附近大战的情况向他们讲述了一遍。阿尔沃最后对他们说:
“我们暂时在这里安营,稍作停留,等待我们的大队人马到来,然后再选一个地方扎寨住下。”
泰米姆部族围猎人马的领头人是达伊尔·本·尼加德。他听阿尔沃这么一说,心中又是气愤,又感到惊异,遂对手下人说:
“这些人敢与我们的族人大战,还想在我们这块土地上找居所,岂能宽容他们!兄弟们冲上去,把他们这些人拿下,让他们的血洒在这里!”
阿尔沃一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挥矛策马冲将过去,一矛将达伊尔的胸膛刺穿,达伊尔立即跌下马背,一命呜呼。泰米姆人见头领丧命,一齐向阿卜斯人冲杀过去,厮杀顿时激烈起来,刹那间矛飞剑舞,刀光闪烁,人喊马嘶,烟尘滚滚。战斗刚刚进行到半天,泰米姆人便溃败逃遁而去。阿尔沃带着阿卜斯骑士们高高兴兴凯旋而归。阿尔沃对手下骑士们说:
“泰米姆人还会集结盟友来对我们进行报复的,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不可懈怠!”
夜晚来临,阿卜斯部族的男子汉们点起火堆,守卫着他们的钱财和妇幼,直至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天刚亮,他们便看到远处一缕烟尘腾空而起,顷刻铺天盖地。一个时辰过后,烟尘渐渐散去,闪出一哨人马,但见长矛如林,剑闪寒光,奔驰在大队人马前的那位骑士不是别人,而是穆阿维叶,与之并驾齐驱的那个英雄身材高大,活像一座山峰。见此情景,阿卜斯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穆阿维叶与阿卜斯人达成和解,并得到安全保证之后,回到自己的家中,然而恋情之火在他的心中烧得更旺,简直使他难以忍耐,于是立即调集人马,同时亲自到泰米姆部族去见他们的首领贾比尔·本·尼加德,命令他率自己的人马赶往阿喀巴。穆阿维叶对贾比尔说:
“喂,贾比尔,到了阿卜斯人那里,抢得的钱财和骆驼全归你们所有,我只要马立克的那个姑娘阿卜莱。”
贾比尔一听,贪婪之心顿生,立即命令骑士们上马,与穆阿维叶一道向阿喀巴进发。他们刚刚上路不久,便遇上了与阿尔沃交战惨败而逃的围猎的泰米姆人。贾比尔问他们的情况如何,他们说达伊尔已经丧命在阿尔沃的手下。贾比尔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眼冒火星,发誓要把阿卜斯人杀个片甲不留。大队人马,群情激愤,松开马缰,信马飞驰,跨荒野,越平原,不多时在阿喀巴追赶上了阿卜斯人。
阿尔沃派泰米姆人追来,眼见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阿尔沃立即命令手下人披上锁子甲投入战斗。不到一个时辰,已见鲜血横流,将大地和黄沙染红。双方骑士兵对兵,将对将,彼举矛刺,此用剑挡,剑矛相撞,火星飞溅,你攻我守,互不相让。对于阿卜斯人来说,那天因为与两个部族的骑士作战,真是一个难熬的日子,如同度过了一千个月。
夜幕垂空,双方人马脱离接触,各自选定一块地方搭起帐篷休息。阿尔沃一夜未得安睡,时而去寻找受伤的骑士,时而去劝妇女们不要落泪哭泣。
次日天亮,双方骑士再次进入厮杀。对于双方来说,那都是比苦西瓜汁还要苦涩的一天。
第三天,阿卜斯骑士已经战斗得精疲力竭。阿尔沃随即带领众骑士撤出战场,登上山去。部分帐篷里的东西遭到抢劫。阿卜斯人动摇了,知道无法逃生,如果白天再延长一个时辰,阿卜斯骑士将无一人生还。夜幕降临,阿卜斯人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围坐在阿尔沃四周。阿尔沃对他们说:
“兄弟们,我们已经面临绝境,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当中的智者说:
“阿尔沃,你为什么不派基里尔回部族中一趟,让他催促他们尽快赶路,来救我们摆脱困境呢?剑公啊,你如不当机立断改善我们的处境,恐怕我们要沦为野兽口中的美食了。我们认为事不宜迟,应该赶快派人去了解他们部族骑士大军的情况。一旦我们得知他们平安无事,正在往我们这里赶路,我们明天早晨就跟敌人一决雌雄,在这个地方;如果我们的人马真有什么意外不测之遇,我们就设法采取自我保护的办法,把我们的武器丢给敌人。因为我们很难战胜他们,尤其是我们在这里没有亲朋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