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斯家园,顿时化荒原。安塔拉听过侯绥因的诗句,再见他的行动,一切情况大变。阿尔沃和外甥海塔勒已经准备上阵厮杀,都想立即出战侯绥因。安塔拉对他们说:
“你们且慢,还是让我把他杀死,以解我心中之恨吧!”
说罢,安塔拉拍马冲了过去,两眼迸发出火星,因为他看到情妹阿卜莱为他负伤而泪流满面感到由衷心酸。他好言好语安慰阿卜莱,方才使她情绪稳定下来。安塔拉边冲向侯绥因,边吟诗回敬道:唤声阿卜莱,莫为我伤痛。
胜利源利剑,欢庆且尽情。
阿妹莫畏敌,安睡莫熬更。
夜下妹放心,雄狮守帐篷。
劝妹少泣哭,泪锐胜矛锋。
妹若问马队,战况必自明:
我骑千里驹,驱散众英雄;
因惧安塔拉,荒野收敌兵。
勇者伤在脸,怯懦伤背弓。安塔拉吟罢诗,拍马直取侯绥因,刹那之间,黄尘飞腾,遮住了视线。
爱兽迷见法札拉人行动迟缓,心中十分生气,本打算立即参战,但改变了主意。他看到自己手下的骑士接近安塔拉,意欲向安塔拉发动进攻,便说:
“凭我的宗教起誓,法札拉人行事不义,出师不公,虽然他们人马、援兵都比阿卜斯人多,但他们仍然免不了受屈辱之苦。”
爱兽迷早已听说过安塔拉的大名,如今看到安塔拉厮杀的雄姿,果然身如大山,陷阵如大海波涌。见此情景,爱兽迷说:
“凭天房起誓,这骑士真是当代奇人!若我在战斗中能将他制服,我就能压倒沙姆和希贾兹的所有英雄和骑士。”
安塔拉已经开始与侯绥因短兵相接,忍着伤痛挥矛刺去,正刺入侯绥因的胸膛,矛头从他的背部露出,但他并未落马。
法札拉人见侯绥因被安塔拉刺中,立即骚动起来,侯泽法大声吼叫着,想冲向安塔拉,这时努阿曼国王的侍卫们对侯泽法喊了一声,然后对他说:
“且慢,等一等看加萨尼骑士如何行动,但期他能替我们除掉安塔拉;如若不然,我们就尽全力拼杀,以便实现我们的宏图大愿。我们之所以如此行事,为的是日后免得努阿曼国王对我们说:‘我派去一位大英雄支援你们,仅他一个人就能让你们如愿以偿,但你们误了他的大事,你们抬高了对手,致使他们在也门和希贾兹人面前讥笑你们。’”
侯泽法听他们这样一说,恐怕受到责备,羞涩地勒马退了回去。
爱兽迷冲入战场,纵马驰骋,飞旋在两支大军之间,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爱兽迷是一位名闻希贾兹和伊拉克的大英雄,胯下坐骑名唤“风驷”,快如风,疾如闪,驰骋东西,不管多远,均在须臾之间。他手持一口印度宝剑,削铁如泥,无坚不穿,柄上刻着四个字:吾乃死神。他身披的锁子甲,亦出于制造师之手,足以挡矛抵剑。
当安塔拉拍马与爱兽迷接近时,那爱兽迷对安塔拉说:
“小子哎,你的大限已经临近,你至今还不觉死呀!凭耶稣基督起誓,我同情你和你们部族的险恶处境,因为你们都将把自己的命白白送掉。你们与努阿曼国王作对,真是自不量力。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地位步步高升,如愿以偿,此乃天下常理。不过智者应听人劝告,不要在愚海中继续游下去,致使自己朝不保夕。你已名扬此地,应该心满意足了。你想想,谁会看到狮而将之说成狼呢?依我之见,你赶快放下刀剑,向我投降吧!我以我的宗教和十字架起誓,我将求努阿曼国王保证你人身安全,把你当做我的永久朋友。你处于这种情况下,不要与我拼搏厮杀了,立即回心转意,免得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致使你的敌人和嫉妒者幸灾乐祸。”
安塔拉听后,说:
“好一个狂妄的双角王,哪来的这么多梦话呓语!胆小鬼,告诉我你是何方骑士,敢在我面前吐此狂言!”
“我是加萨尼骑士爱兽迷,名声早已在各地传扬。”
听对方这样一说,安塔拉立即扑将过去,同时说:
“赖小子,你看我的青锋!”
爱兽迷同时扑向安塔拉,二人挥矛舞剑,你进我退,彼攻此守,矛剑相撞,火星四溅,令老翁青年眼花缭乱。人喊马嘶,厮杀激烈空前,一直拼杀到日挂中天,未分胜负高下。爱兽迷发现安塔拉果然是一位非凡骑士,又是一个难以咽下的苦西瓜,心想:“我要跟他继续拼搏下去,也许在战场上能把他抓为俘虏……”想到这里,爱兽迷振作精神,表现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勇敢,纵马驰去,又与安塔拉厮杀起来。阿拉伯人真的看到了两位膂力过人、骑术高超、英雄气概超凡的英雄,只见一攻一守,一进一退,此呼彼喊,彼刺此闪,互不相让,险情屡现。
阿卜莱听说安塔拉正与沙姆骑士交战,和一群妇女一起走出帐篷,站在骑士们当中观战。她们频频祈求安拉默助安塔拉战胜对手,保卫阿卜斯部族家园平安。
安塔拉与爱兽迷一直拼杀到夜幕垂降,互无伤及,各自谨防突然袭击……
[0356]外甥出战
族王盖斯走去迎接安塔拉,祝贺他平安离开战场,眼见他因纵马驰骋而绷带松开,有鲜血溢出,急忙上前为他重新包扎。盖斯问起对手的情况,说道:
“骑士之王,那位骑士有哈尔斯·本·扎里姆那样的勇敢吗?”
安塔拉回答:
“族王,那骑士比哈尔斯·本·扎里姆厉害多了。只因为我负了伤,且伤势较重;如若不然,我决不会让他平平安安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
安塔拉回到家中,叔伯们为他包扎伤口,母亲泽比白则时而看看他的头,又时而瞧瞧他的脚,见他负伤多处,禁不住像驼鸣一样哭出声来。安塔拉对母亲说:
“妈,不要哭出声来,安拉不喜欢这样哭丧的面孔。”
安塔拉忍着剧痛,度过了一夜。爱兽迷离开战场,侯泽法迎接他,祝贺他平安而归,对他说:
“大英雄,你不要感到郁闷不快!凭天房起誓,只有你才能顶住这个魔鬼的进攻。”
爱兽迷听后说:
“凭我的宗教起誓,他的英雄气概、高超武艺,我是不能否认的。我终生不能忘掉他的善战本领,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否定真理是一种丑恶行为。我会与他再次交战的。如果他能看到我的头盔,知道我的作战经历和刺杀本领,会乖乖向我投降,求我在努阿曼国王面前为他说情的。如果我真想杀死他,今天早些时候一开战,我本来可以一剑置他于死地的。明日拂晓,我将与他再战;如若我对他投降感到失望,我就杀死他,而且要将他的宗族全部歼灭。”
人们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有的信以为真,有的则认为这位异乡客在说大话,因为他们素知安塔拉的经验和勇敢盖过当时的所有骑士,无人可与之相比。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不觉东方已透出黎明的曙光。双方排好队列,摆好阵势。第一个跃入战场的是安塔拉,高声叫阵,要与爱兽迷决战,一夜的忧虑在此得以发泄。
爱兽迷应声拍马飞驰到两军之间,准备与安塔拉决战。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意中人,正是那豪兰王的女儿麦席格令他神魂不安;原来他是为筹措聘礼而远离故乡来到异国的,如今身处异乡,备感思念自己生长的那片土地……想到这里,不禁诗兴大作,随口吟诵道:沙姆惠风好,医我肠火病。
姑娘口含麝,涎水拌香风。
风拂杨柳姿,苗条身段动。
双眸比瞪羚,一瞥见空濛。
登程惜别泪,漫颊似山洪。
爱兽迷归否?近在期盼中。
飞驼加金银,彩礼慷慨赠;
驼轿迎我去,嫁与大英雄。
决战在今日,志于必得胜。
剑挥不到位,理想成泡影。爱兽迷吟罢诗,纵马飞驰,手握长矛,左右摇晃,高声叫阵,要对方骑士出场。
叫阵声未消,安塔拉的外甥海塔勒拍马跃入战场,与爱兽迷开始搏杀。因为安塔拉苦于伤痛,故那天上马迟了一些时候。
爱兽迷看到海塔勒出战,以为安塔拉不在,拍马向着海塔勒冲去,同时喊问着:
“喂,小伙子,安塔拉在什么地方?如果他因负伤而不能出战,那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凭耶稣基督起誓,我昨天就劝说他,让他停止和我厮杀,骑上马跟我走求和之路,但他却说我的大限到了。”
海塔勒说:
“你问安塔拉为什么没来与你拼杀,那是因为他看不起你及和你一样的骑士,认为你不配与他厮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喜欢身上挂彩;在他看来,血的气味鲜胜香风,那是他的光荣与豪迈,是他人的低贱和耻辱。你和你的手下人都听到安塔拉出战侯绥因说了什么,也知道他吟诵了什么诗句,他那首诗的最后两句你还记得吗?”
海塔勒随口吟诵道:勇者伤在脸,怯懦伤背弓。海塔勒又说:“我之所以上阵与你拼搏,原因在于昨天我已向我的舅舅苦苦哀求与你一战,而且向他立下誓言,他这才允许我与你厮杀。闲话少说,你现在就挥剑与我较量吧!”
说罢,海塔勒呼喊着直取爱兽迷,整个大地因他的呐喊声而颤抖。爱兽迷立即应战,二人开始交手,时而剑矛相撞,时而相互躲闪,彼进此退,此攻彼守,直杀到战马疲惫,双方这才分手。海塔勒吟诵道:希贾兹惠风,美妙不胜赞;
一旦吹敌脸,顿时化火焰。
告诉爱兽迷,赶快返家园;
早回免灾祸,生命得平安。
不为心上人,何甘冒此险?
你道她俏美,她对你生厌。
好友对人讲,说我愁利剑。
曾问其家事,少妇无可言。
人前诉爱情,应觉情难堪;
即使惠风应,不足道模范。
君既醉爱情,何必远征战?
英雄多倒在,安塔拉马前。
家舅已负伤,莫与他挑战!
雄狮无所谓,天命定在先。
安塔拉本色,狮般英雄汉。
你休称雄狮,至大一狼犬。
欲平阿卜斯,容易从何谈!
吾本一幼狮,已教你大难。
我名海塔勒,送你入墓苑。海塔勒吟罢诗,骑士们纷纷称妙。爱兽迷问:
“你就是埃图凡部族的骑士英雄海塔勒?”
“正是。安塔拉是本人的舅舅。”海塔勒回答。
“我对你的品性略知一二,那就请你听听我驳你的诗句吧!”
爱兽迷吟诵道:你责我恋情,怯与战无缘。
安塔拉爱妹,恋在心生烟。
阿丹失哈娃,痛哭泪涟涟。
你知我是谁?我心受熬煎。
耶稣嫉妒神,可令死复原。
看我创奇迹,战激我呼喊。
因伤而怯战,定会落笑谈。
今要安塔拉,倒在我剑前。
喝令众英雄,伏地饮黄泉。爱兽迷吟罢诗,拍马挥剑,向着海塔勒扑将过去。二人你来我往,彼进此退,此刺彼闪,一直拼杀到日近中午,黄尘弥漫,遮住视线,海塔勒疲惫不堪,知道自己不是面前这位骑士的对手,自以为这样的英雄确乎罕见,但他振作精神,尽全力忍耐支撑着,终不肯罢战逃走,且自信生还已经无望。
爱兽迷见对方剑矛马匹已经失去进攻之力,又听到海塔勒出口怒言,尤其是知道安塔拉正将矛头对准他,于是想一剑结果海塔勒的性命。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呐喊,山摇地动,顽石裂崩,爱兽迷一惊,所有骑士都把目光一转,想知道哪里发出的呐喊声……
[0357]英雄现身
原来那是骑士之王安塔拉发出的喊声。他说道:
“喂,沙姆骑士,你不要欺负弱者,莫与非对手交战!送你一死的英雄来啦!”
安塔拉让海塔勒退出战场,然后向爱兽迷一声呐喊,冲了过去。
原来安塔拉停止厮杀后,叮嘱舍布卜保持警惕,并说:
“你发现敌方骑士向你们冲来,马上告诉我,好让我出战。若看到那个加萨尼骑士叫阵出马,立即回来告诉我,免得他伤及我们的骑士。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位颇有实力的骑士英雄。”
“保证不误时机。”舍布卜说罢,离开安塔拉,走去观察战况。
安塔拉因伤痛而抓紧时间休息片刻。舍布卜很快便转回来,把海塔勒与加萨尼骑士拼杀的消息告诉了安塔拉。舍布卜说:
“你的外甥正与那加萨尼骑士厮杀,那骑士使海塔勒难以抵挡。”
安塔拉一听,一声大喝,一跃而起,飞身上马,奔向战场,恐怕外甥海塔勒顶不住加萨尼骑士的攻势。来到战场,安塔拉对爱兽迷说了上述那番话,并让海塔勒退出了战场,然后挥剑直扑加萨尼骑士。
爱兽迷看到安塔拉出战,说道:
“野小子,你口口声声讲公平,而今天你走的却是不义之路。”
安塔拉说:
“你觉得我有什么异样表现,致使你说我不公平?”
“因为你支走了我的对手,怕我抓住他或将他杀死。”
“千角之王啊,你自诩你是沙姆大英雄,所向披靡,无敌天下,豪迈无双,遇英雄便可擒获的。凭开天辟地、全知全能的安拉起誓,假若我的敌人多如沙粒,他们都像这位少年一样,我是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的。你不要说这种有失英雄身份的话了。你要知道,杀死这么一个少年,算不上什么本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你从努阿曼国王那里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取我的首级。现在,所有阿卜斯人都在你的面前,在我之后没有人与你拼杀,你这就与我交战,为实现你的目标挥矛舞剑吧!”
爱兽迷一听,立即挥矛纵马,二人开始拼杀起来,两位英雄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均对自己的希望能否实现感到失望无奈。二人奋力厮杀,不知战了多少回合,未分胜负,只见黄尘滚滚,遮天蔽日,白日变成了黑夜。观战的人们无不感到惊奇,觉得二位英雄厮杀的激烈程度实出意外,人人忐忑不安,个个竭力忍耐,纷纷向天主祈祷,愿骑士一展雄才。
两骑士继续厮杀,日去夜来。安塔拉见加萨尼英雄果然本领非凡,这才拔出青锋宝剑,仅一剑便将爱兽迷的长矛削成了两截。爱兽迷抛掉手中的半段长矛,抽出自己的宝剑,与安塔拉拼起剑来。
两位英雄继续拼杀,观战的人们惊异不已,无不屏着呼吸,精神紧张,喘不过气,说:“英雄已近死期!”厮杀没有停止,如火如荼,烟尘飞腾,铺天盖地,直至大半天过去。
爱兽迷已感疲惫不堪,四肢无力,惟恐安塔拉将他杀死,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要求安塔拉罢手休战。安塔拉说:
“不能啊,不能!凭创造阿丹的主起誓,能在我面前挺立起来的,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