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出发,百人千人地向前行进,双方骑士英雄终于接近。顷刻之间,兵对兵,将对将,相互猛烈对攻起来。阿卜斯人望着他们的骑士英雄埃杜班,但见他像发怒的雄狮,头靠着鞍头,第一个向着敌军冲杀过去,骑士们紧随其后。剑矛挥舞,鲜血涌滴;英雄战死,无人顾及;失败、恐惧情绪有增,疯狂、厌恶之感交集。埃杜班挥矛刺出,定有敌人胸穿落马倒下;手握也门宝剑削出,必见敌人首级飞滚在地。勇敢者尽赏埃杜班的厮杀英姿,胆小鬼急忙从战场逃离。埃杜班依旧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冲锋陷阵,不曾停息。
阿卜杜·海亚夫大军中的一位将领看到埃杜班纵马疾驰,如入无人之地,挥矛舞剑,所向披靡,无数伙伴倒在他的剑矛之下,于是策马冲向埃杜班,想阻止埃杜班的凌厉攻势,保卫自己的手下兵马不再遭到更大损失。
埃杜班眼见那将领朝着自己冲杀过来,立即拍马挥矛迎战,同时发出雄狮怒吼一般的呐喊,用左手将他摁住,一矛刺入他的胸膛,矛头穿背而出。那将领顿时像枣椰树干一样倒在了地上,命赴黄泉。
敌军骑士见他们的将领倒在血泊之中,群起向着埃杜班及其手下骑士冲杀过去。顷刻,人喊马嘶,矛飞剑舞,英雄们冲锋在前,胆小鬼急忙躲闪后退。两军相互激烈拼杀,剑矛相撞,火星四溅;剑刃出现处处缺口,长矛杆折成几段;屡见胸膛被长矛刺穿,鲜血似河流淌在地面,战火依然盛烧炽燃。懦夫真希望这场战争从未发生,自己也未身临沙场,免得心惊胆战,后悔来到此处参战。黄骠、乌骓飞快,弓若霹雳弦惊,利剑在骑士手中飞舞,发出阵阵嗖嗖响声。鲜血流淌,剑矛闪光,万分珍惜生命的骑士慷慨捐躯,呐喊着冲向前去,视展示自己的英雄气概为最大荣光。勇士们冲锋似莽原雄狮,又像狂风大作,高声呐喊,誓不退出战地,除非命丧沙场。
埃杜班策马挥剑冲杀不止,频见敌人有的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像喝醉了剑矛酿成的苦酒,行动踉踉跄跄,健全的身体因被矛刺剑砍而受了重伤,旋即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埃杜班在战场上创造出了任何勇士不曾创造的奇迹,只见离别的乌鸦在战死者的上方盘旋飞翔。
厮杀继续进行,只听有人大声喊道:
“还债的时候到啦!你往哪里逃?”
但见有的臂断肢残,有的被劈成两半,沙场上尘烟弥漫,遮住了阳光,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一个阿卜斯骑士能消灭两百名印度骑士。阿卜斯骑士扬眉吐气。战斗厮杀更加激烈,剑劈人头落,矛刺胸洞穿。埃杜班对手下骑士高声喊道:
“弟兄们,这是最后的战斗,你们要竭尽全力厮杀,把这些歹徒全歼!”
阿卜斯骑士精神大振,斗志昂扬,决心实现歼灭敌人的希望。顷刻,喊声大作,惊天动地。双方骑士都在呐喊,他们说阿卜杜·海亚夫大军的将领落马身亡,斩杀他的人就是阿卜斯骑士英雄埃杜班。
听到这喊声,阿卜杜·海亚夫大军报仇心切,而阿卜斯大军则群情振奋,顷刻之间,双方大军开始相互狂拼,大地上若海浪翻滚,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未到日挂中天时分,印度大军已感无力对抗阿卜斯大军,纷纷策马向荒原逃遁。印度骑士们相互说:
“不好哇,快逃吧!仅仅埃杜班这一个人就能对付我们全军,能把我们的骑士全部杀掉!直到现在,他们没有疲倦的表现,我们怎能顶得住他们的进攻?更说不上向他发动进攻了。弟兄们,快逃吧,免得丧命在他的手中……”
印军战旗倒斜,骑士拨马调头夺路逃往荒原,头领们眼见败局无可挽救,一样抱头鼠窜。埃杜班策马追赶,不时挥矛舞剑,直到将敌人的骑士驱散,把他们赶得老远。
埃杜班拨马回转,但见战袍上沾满了敌军骑士的鲜血,仿佛紫荆花在他的身上开满。埃杜班摇摇晃晃、蹒蹒跚跚来到阿卜斯、阿德南骑士们面前,身后跟着参战的勇士们,他们活像莽原雄狮一般。大家都为战胜印度大军而欣喜狂欢。波斯科斯鲁亲眼看到阿卜斯大军将印度军打得大败,因为他们为自己解除了围困而脸上绽出了笑颜。波斯科斯鲁感到奇怪的是阿卜斯大军人马虽少,却战胜了印度大军的众多人马,使敌军死的死,伤的伤,幸免于一死的慌忙逃向了荒原,仅用不到一天的工夫,竟然使久久盼望的结果得以展现。
旋即,波斯科斯鲁派人给阿卜斯骑士大军送来马匹、骆驼、礼袍和贵重珍宝古玩,并对差使们说:
“你们立即请阿卜斯骑士跟着将领埃杜班进城入宫。毫无疑问,埃杜班是一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大英雄;如若不然,他不会有这样惊天之举,竟然能够把围困我们的印度大军消灭干净。”
差使们说:
“大王陛下,埃杜班的父亲就是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抢劫拜占庭皇帝为陛下送来金银财宝的人就是这个埃杜班。他所干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科斯鲁说:
“凭祆祠起誓,他已经做出了任何一名骑士和任何一位英雄都无法超越的事情。他的父亲已被阿卜杜·海亚夫大军杀死,他来这里,如何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呢?莫非他会不理睬那些歹徒?”
“大王陛下,有消息传说安塔拉已经挣脱灾难,平安回到族人之中,现在正与阿卜杜·海亚夫交战呢!安塔拉的身体已经恢复,状态良好。”
接着,差使们把安塔拉的情况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向科斯鲁讲了一遍。
科斯鲁及在座的所有将士听后,无不感到惊奇,异口同声地说:
“这安塔拉真是个幸运之人!”
正当他们交谈之时,忽听宫中传来喧嚷声,科斯鲁问:
“这是什么声音?你们赶快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0717]携剑谒王
侍卫官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争先恐后走去,以探虚实。
原来侍卫官们把科斯鲁赏赐的礼物送到埃杜班手中之后,请他去谒见科斯鲁,以便让科斯鲁亲自嘉奖他。
埃杜班随着侍卫官们走到王宫大门口,宫役们对他说:
“请你下马,留下武器。因为进见群王敬畏的波斯科斯鲁的人,不论站立或坐在科斯鲁面前,一律不得带武器。”
就在这时,宫役送来了饭菜。埃杜班冲着宫役们厉声喝喊,令人听后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然后对他们说:
“我不需要吃你们的饭,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大王的面前。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不能离开我的武器,不能丢下我的宝剑,这战器就是我的命根子,决不能让它离开我的身边。如果你们想取去我的心,就请你们动手,我定会让你们把自己的脑袋踩在你们自己的脚下。”
说罢,埃杜班拔剑出鞘,侍卫官们见之大怒,想强行夺过他的宝剑。埃杜班朝着他们又是一声呐喊,终于被波斯科斯鲁听见。
侍卫官们回来把情况一讲,科斯鲁说:
“你们就给他自由,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进宫吧!他性情倔强,不愿听别人摆弄。正是他抢了拜占庭皇帝送来的贡品,根本没把我们的权势放在眼里。他常凭借武力抢劫阿拉伯人的财富。他的父亲更是一位优秀的骑士,有头脑,懂礼貌。这后生生活在贝杜因人当中,你们就让他依照他自己的意愿行事,不要阻挡他。你们都看到了他在战场上的非凡斗志和厮杀英姿。敌人围困了我们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办法突破敌人的围困,而他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敌人彻底打败了,为我们解除了困境,使我们免于被困死在京城中。”
听科斯鲁这样一说,侍卫官们急忙向埃杜班走去。宫役们顿时殷勤起来,他们和侍卫官们同声对埃杜班说:
“骑士英雄,对不起!就连各国君王来见科斯鲁也要遵循这个规矩,进王宫不能带武器,以防敌人破坏。至于你,战场新郎,骑士英雄,则可以例外了。我们的大王有令,允许你携带所有武器进宫谒见大王。我们都是奴仆之辈,感谢你为我们解除了忧虑,赶走了围困京城的敌人大军。”
埃杜班听侍卫官们和宫役们这样一说,于是抬脚进了宫门,走进科斯鲁的宫殿。坐在宫殿正中的科斯鲁仔细打量埃杜班,发现他面相和善,身材魁梧,肩宽腰圆,目光炯炯,但却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少年。宫役、侍卫官和大臣们全都站起身来,目光全投向了埃杜班,等待他向他们表示致意施礼。但埃杜班没有任何表示,径直从头领和侍卫官中间走过去,一不说话,二不向人们问好,便坐在了科斯鲁的身旁。见此情景,在场的人们无不感到惊讶,一致认为埃杜班不懂礼貌。但是,科斯鲁却很欣赏埃杜班的这种举动,即用波斯语对波斯骑士们说:
“你们不要责怨客人,就让他随自己的意,只当是死神罢了。无论如何,他还是个少年,性情倔强,谁跟他说话,他就给谁带来灾难。”
大家听科斯鲁这样一说,全都默不作声了,而心中异常忐忑不安。
埃杜班坐下,将宝剑放在双膝上,一半插在剑鞘里,一半露在外面。他头戴一顶普通头盔,盾牌摆在面前。他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科斯鲁对埃杜班说:
“埃杜班,你是要钱财、封地、珍珠,还是要骆驼、马匹、牛羊,尽管你挑。所有这些都听候你的调用。我希望你成为我的爱将,让你居于我的所有儿子之上。你若愿意,我将把自己的财宝分给你一半,让你统帅我的所有臣子及大军。”
埃杜班说:
“大王陛下,素以慷慨大方闻名天下,而且热情好客,救苦济贫、勇敢善战,喜欢与青年人一道在泉水旁狂欢舞蹈,也能与勇士一起在沙场上挥矛舞剑,又能像恐惶的民众一样蹲在大墙之后避难。大王陛下,惊恐难熬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大王说赐予我金银财宝、骆驼马匹,这大可不必了,因为阿拉伯人的财富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听候我的调用,任我自由取拿割舍,他们都像奴隶一样为我效力。不过,大王陛下,你和你的大军兵将和仆佣都在我的剑矛保护之下,直到我的天年竭尽之时。大王陛下,谁敢侵犯你和你的军队以及你的国土的任何一个地方,即可派我带兵抗敌,定像昨天一样,把敌人彻底征服,叫他们有来无回。”
波斯科斯鲁听后说:
“埃杜班,只有你才配说这样的话,因为你是那位英雄的儿子。从今以后,我和我的军队及我的将士全托给你保护。”
科斯鲁问候埃杜班:
“你是在什么地方与你父亲告别的?”
“在家父正与阿卜杜·海亚夫的大军交战的地方。家父正冲锋陷阵,忘我厮杀。”
科斯鲁问及印度王阿卜杜·海亚夫在战场上的表现,埃杜班说:
“大王陛下,凭主神起誓,阿卜杜·海亚夫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英雄,勇敢善战,绝无仅有。他俘获过一千名当代族王。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他确实是一位卓越的骑士、罕见的英雄、勇敢无双的战将。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能够如此豪迈狂妄,无所顾忌,原来他的手下有一千名实力雄厚的族王,每一位族王足以战胜一个阿拉伯部族,但他们都是畏惧阿卜杜·海亚夫三分,因为这位印度国王兵多将广,勇敢非常。凭安拉起誓,阿卜杜·海亚夫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英雄。不过,他将与我的父亲安塔拉交战,只要在沙场上相遇,便可以显示出谁高谁低,谁才是当代的骑士之王了。”
埃杜班滔滔不绝,波斯科斯鲁完全相信他说的那些话。稍顷,科斯鲁吩咐摆筵席待客。仅过片刻,一席盛宴摆放在了宾主们的面前。波斯宫廷众多高官及在座的显贵名流与科斯鲁和埃杜班一道进餐,乐声轻飏,在殿中回荡。埃杜班吃的是波斯美食,他不知道那些美味都是什么东西,更叫不出这些食品的名字。大臣、显贵名流们边进餐边交谈,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埃杜班像雄狮一样跪在地毯上,贪婪地吃着波斯美食,狼吞虎咽。科斯鲁望着吃得好香甜的埃杜班,脸上绽出了欢快的笑颜。埃杜班低头无语,吃得格外香甜。科斯鲁和所有在座的文官武将望着埃杜班的进食模样,无不感到惊奇新鲜。
宾主吃罢,撤去餐具,各自洗手,惟独埃杜班双手相互揉搓、擦抹了几下,揩去手指上的饭渣,没有用水清洗。
旋即,科斯鲁吩咐宫仆上酒。顷刻,那些彻夜不眠的宫役们把酒和酒器送到宾主面前。那些酒都是陈年佳酿,散发着芳香,贵似情人的眼泪。掌酒人走来把斟满酒的杯子递给埃杜班。埃杜班每接过酒,总是一饮而尽,不管是小杯还是大杯。在座的宾客都已喝得酩酊大醉,而埃杜班却依然畅饮。波斯科斯鲁亲眼目睹了埃杜班的进餐和饮酒的姿容,惊讶不已,心想:“如此下去,人们将不会再提及他的父亲及所有骑士,人们只会提及他,说他是真正的英雄,名扬众人之间。因为他现在尚不满二十岁,就有这样的惊人战绩。”想到这里,波斯科斯鲁对埃杜班说:
“埃杜班,你想要什么,难道就没有什么欲望?”
埃杜班说:
“大王陛下,我已对陛下说过,欲望在我看来属于非分之想。大王有所不知,阿拉伯人的所有财富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可以随意取拿调用,谁若反抗,我就用这口宝剑削下他的首级。”
科斯鲁听后,对埃杜班那样不把手下骑士放在心上感到吃惊。随后,科斯鲁赐赠给埃杜班一万金币、两千峰骆驼和一万匹宝马。当夜,埃杜班在科斯鲁为他安排的国宾馆住下。
一夜过去,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埃杜班下令大军起程回返,阿卜斯骑士立即行动,没有一个人落后。
埃杜班跃上马背,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活像愤怒的雄狮。哈里斯·本·祖海尔对埃杜班说:
“首领,你没向波斯科斯鲁要个通行证,免得我们在路上遇到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