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鸣被对方一肘给撞出几米远的时候，顾笙感觉有人在她心上用槌子狠狠地锤了一下。
三班的女生尖叫起来，陆鸣翻在地上，被队友们围住。
出血了。那个家伙一肘撞在陆鸣的脸上，鼻梁挨了重重的一下，有种鼻青脸肿的感觉，然后，温热带腥气的血，就涌了出来。
有点狼狈啊……陆鸣苦笑。
队长担忧地看着他：“你还行不行？”
“没事。”摆摆手，他站起来，头有些晕。那家伙撞得可真用力，有点眼冒金星的感觉。
几个热血的队友想要冲将上去，陆鸣抬起手拦住，血流得更加汹涌。
“比赛重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此刻众人看着大山得逞后还带点挑衅的笑意，谁能看出“不小心”？
队长叹了口气，让班里同学把陆鸣扶到一边去。有几个三班的女生，看着陆鸣的样子，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了。
比赛继续，大山得了个黄牌警告，朝裁判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他扭了扭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陆鸣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倒也不是特别生气，只是有些担忧。这时候一块手帕递到面前，他抬眼一看，见顾笙挤到前排自己班的女生堆里。
那样出挑的顾笙，往那儿一站，众人便觉得惹眼极了。有几个暗恋陆鸣的女生，顿时不悦地撇撇嘴。
靠！陆鸣的正牌女友没出现，这家伙倒跑她们地盘来了！
她掏出她的手帕给他止血。他有些讶异，怎么现在还有人用手帕这种物件啊。
有些犹豫，可女生伸出的手像是示威，他不接，便是无穷尽的尴尬。
只好接过来，将手帕捂住不断冒血的鼻子，辅导员站在旁边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顺道，多瞥了几眼一脸担忧的顾笙。
“那个……弄脏你手帕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手帕上是一朵蔷薇花，颜色清淡，倒是符合她的气质。
“没事。”顾笙蹲下来，查看他的脸，“那个人，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他笑了笑。
他真是太过温和，总是那样地粉饰太平。顾笙为他的鼻梁担忧，那样好看的高挺的鼻梁，别坏了才是。
她其实并不知道艾莉在不在场，只是他受了伤，她顿时焦心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旁边总是有唯恐天下不暧昧的家伙。替补队员毛子往旁边挤，空出一个位置，嘻嘻哈哈地冲顾笙笑：“美女坐！”
顾笙愣了一下，本想推托，她看出陆鸣有些闪避的目光了，只是……像是有一种力量攫取了她的理智，于是她笑了笑，坐到了他的旁边。
少年的脸有些微微青肿，却不影响他的气质。陆鸣的目光依旧淡淡的，盯着场上的继续厮杀。
大山进一个球便吹一个口哨，瞥到角落里陆鸣的位置，看到他身边的那个少女时，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便宜了这小白脸了。凭什么谁都喜欢他？真该一拳毁了他的容！
大山接二连三的进球让成败已成定局，已有女生哭出声来。
陆鸣一直盯着场上，即便是中场休息，也未回过一下眼神来看她。顾笙坐在他的身边，却觉得他故意拉远的距离，竟是天地之远。
可只有陆鸣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坐如针毡。众人都以为他云淡风轻，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艾莉的出现。如果是那样，他要怎么解释跟他坐在一起的顾笙？虽然那么多人可以替他作证，可他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微风吹起顾笙的头发，有几根发丝跑到他的脸上，鼻血已经止住，只剩下一种干涩的疼，那些带点莫名香味的发丝，柔软极了。
青春的球场上热血一片，场下也是如火如荼的叫喊声。唯有他强迫自己静下来，可一静下来，顾笙那股安静的气质，与他竟是如此的相辅相成。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极力地想要克制下去，可顾笙却像是空气般的存在，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并不闯进他的视线里，却又是无处不在。
头一夜的梦境混乱却不肯离去，此刻在他脑海里不断作祟，让他一贯的理智变得微不足道。
这该死的荷尔蒙！他心里骂道。
“可惜了。”大山的又一个进球，让顾笙感慨了一句。
就一句，声线微弱却让他一怔，只故作镇定地盯着场上，却听得顾笙又道：“如果你没受伤就好了。”
他只能接过话匣：“我的球技其实不算好。对方太强，实力悬殊，总以为可以扭转乾坤的，但事实就是事实。”
实力悬殊。她细细咀嚼这个词。她与艾莉，岂不也是实力悬殊？只不过她们拼的不是容貌和其他本质的东西，她是拼不过对方的提前出场，岁月峥嵘。
她倒是佩服他的淡然，与自己身边的大多数同龄男生不同，他丝毫不自大，他分明可以足够骄傲的。
顾笙盯着他一直握在手里的那块手帕，手帕上的蔷薇落了血，像是被玫瑰的刺扎了手。真的，很好看。
这时候比赛哨声响起，局面惨烈。三班士气大挫，一派沮丧之气。与此同时，一家愁必有一家欢喜。二班欢声迭起，大山顿时成了英雄。这时候他朝着陆鸣的位置，比了个小指，得意地笑了笑。
顾笙看到了，眉头皱起来，侧头去看陆鸣，他却分外平静，对那种示威挑衅视而不见。他真的，跟自己曾经印象中的同龄人太不像了。
可令她难过的是，陆鸣并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谢谢的说辞也没有。他纯粹当她是空气，从她眼前走过了。
他分明，讨厌她，不愿跟她有片刻的眼神相对。是因为艾莉吗？顾笙坐在原地，没有站起来，远远地看着陆鸣走到自己的队友们面前，那样惹眼的一个少年。
他心里喜欢着另一个人，就连眼里，都不愿给她一个方寸。
那块手帕被他遗落在她的右手边，她轻轻地将它拽在手里。在散场的人群里，在一片青春气息融化下去的黄昏里，忧伤得，像一朵被风打湿的蔷薇。
17、一场纷乱的家庭大战
艾莉始终没有出现。此刻她也正经历完一场世纪大战，局面，不比球场上好多少。
翟鳕一天没来上课。她和李丁拨了无数个电话，对方也不接。到了放学前，翟鳕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才知道，她妈跟后爸，已经打了两个小时了。
虽然她也很想看男朋友的球赛，青春期，这种事像是一种仪式，缺了，便觉得有遗憾。只是朋友有难，是万死不辞的。
她和李丁气势汹汹地赶去，刚打开门，一个瓷盘就朝艾莉脑袋上飞来。幸好李丁反应快，将门关上一挡，才免了艾莉爆头的灾难。
那已经是最后一个瓷盘了。翟鳕为了护住旁边不住啼哭的弟弟，身上已经不知挨了多少下。
而她那个肇事者后爹，已经不知所终。这个时候，她妈正气没处撒，翟鳕就成了出气筒。
“妈……您别气了。我同学……来了……”
话说翟鳕妈妈当年应该是个小太妹吧，她那身材虽然瘦小，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打起人来，毫不手软。最初认识翟鳕的时候，她浑身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伤痕，后来才知道，都拜她妈所赐。
也不能完全说是虐待，只是她妈手劲儿大，哪怕平时只是想捏捏翟鳕，那力道控制不住，都会在她脸上落下一道淤青。
李丁第一次跟她妈见面，就差点跟人家大开杀戒了，原因就是她妈见她就一掌拍了下来：“是同学啊！长得挺像模像样啊！”
那一掌，拍得李丁差点吐血。
后来有一回，李丁亲眼看到翟鳕妈妈扇翟鳕耳光，那叫一个快准狠，她敢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了。李丁都差点给跪了，只是艾莉个不怕死的，冲上去就说：“阿姨，她可是你亲生闺女啊！这样打法不打死也打残啊，浪费十几年的米啊！”
话说翟鳕家的情况，实在也是够复杂的。她妈妈年轻时也算是有点儿姿色的，属于娇小型美人儿。当然，岁月把她雕琢成如今这种辨识度极低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的。奇葩就奇葩在，她已经结了三次婚了。眼下翟鳕这个后爹，比她年轻了十岁。翟鳕也搞不清自己的亲爹是第一任丈夫还是第二任……因为她妈妈同时扯了两张证。不过她也就生了翟鳕一个孩子。现在翟鳕护在怀里那个吓得估计已经不太可能成为国家栋梁的倒霉孩子，是翟鳕另外一个后爹的孩子。那个后爹恰好……也犯了重婚罪。翟妈妈的老公是在各种场合捞回来的……比如之前那一个，是在菜市场里吵架吵到大街上，吵啊吵……最后吵到民政局去的。而她亲爹跟她妈倒还算靠谱，是相亲认识的……不对，是相亲大会上，翟妈妈跟他的相亲对象为了一本赠送的笔记本打了起来，然后……劝架给认识的。而现在这个小老公吧，相遇更诡异。是有一回他半夜喝醉，刚好睡在她们家门口，然后给翟妈妈一脚高跟鞋给踩伤了……因此此番家里，一共有五口人。翟妈妈，小老公，翟鳕，还有那个其实已经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因为老爹跑路没处去的小弟弟，还有一个是哥哥，是翟妈妈领养的孤儿。
总之，在见证了翟鳕家的情况后，艾莉和李丁都不敢说自己有多悲惨了。本来作为家里血统纯正的唯一后继人，又有一个牛逼的老妈，按理说，能收留前任老公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和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该是个善良人士吧，可偏偏翟鳕老妈不走寻常路，让李丁和艾莉一致认为她领养那孤儿、收养小弟弟，以及生下翟鳕，还弄回来一个小伙子老公，都是为了一个词——虐待。
翟妈妈这时候正指着翟鳕的鼻子骂着：“你这挨千刀的，胳膊肘往外星拐了吧你大爷的……（此处省略一大串妇女骂人词汇，详情请前往菜市场）”然后她回过头冲李丁道，“她这个傻帽，居然帮着我那傻帽老公！刚还给他开门，让他快跑！”
弄清楚了情形，原来是翟妈妈怀疑自己小老公，跟一桌打麻将一寡妇眉来眼去，顺道还故意输钱给对方，因此大动干戈……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砸烂了。
艾莉同情地看着翟鳕，后者脸上被抓出一道血痕，此刻也朝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后来她悄悄告诉艾莉：“我那还不是怕我妈把他给剁了。你真不知道，都拿出菜刀了……我妈那力气下去你也知道，绝对是人头落地……”
里屋此刻传来了翟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艾莉一脸惊恐地给翟鳕的弟弟脸上上药，方才还一脸吓出病来的孩子此刻正捏着之前艾莉送的橡皮泥，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递到艾莉的眼前。
“姐姐，这个像不像我妈？”
艾莉倒已习惯了他们家“劫后余生像是啥也没发生”的一派作风了。翟鳕很久以前就告诉艾莉过，她都习惯了，暴风雨来着来着，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翟鳕一面收着满地的碎片，一面抬起头来，艾莉的眼神分明是，李丁是怎么把你妈弄哭的？
翟妈妈声泪俱下地咒骂着那挨千刀的，顿时从悍妇变成了怨妇。
李丁出门来时，对艾莉比了个手势，然后拖着翟鳕就跑了。
翟鳕还不放心她那挂着鼻涕的弟弟，不过李丁说：“安全了。”
“你是怎么哄好我妈的？”
“切，无非是书上看来的‘管夫之道’，顺带夸夸她今天的围裙和俗气得掉渣的玫红色大衣好看罢了，如果能配上一副温柔的笑容，那简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你真行。”翟鳕感慨道。
呵呵。李丁冷笑了一下，心说，你要是知道我妈是什么角儿，就不会觉得你妈可怕了。
艾莉一面看时间一面拖着她俩：“比赛都快结束了！”
“没事，反正结果不就是个输字，不去看也罢啦。看了省得你家陆鸣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还得破灭。”李丁道。
“才怪。不会输的。”艾莉白她。
在艾莉心目中，陆鸣是什么都好的，什么都能胜过别的男生千百倍，又怎么会跟输字扯上边儿呢？
结果，还是迟了。篮球场上人烟早就散去，只剩下几个扫外场的值日生，目光呆滞地挥动着大扫帚。
从八卦者口中得知陆鸣被大山打伤的事儿，艾莉急得跳脚了，拖住那值日生就问：“那陆鸣去哪儿了？”
对方摇头。倒是李丁淡定，扯过艾莉说：“关心陆鸣在哪儿，还不如关心那个傻逼大山在哪儿好吗？”
18、三人帮的报复
大山此刻，正和几个队友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大快朵颐，杯盏交错。
今天他可是出尽了风头，接二连三的扣篮，让他打破了单人单场进球记录。一举成为英雄的大山跟人碰杯，笑得下巴成双。
要是今天艾莉在场就好了，她没看到自己的英明神武真是太可惜了！至于那个臭小子，他跟艾莉分手前，一定整死他！
艾莉她们闯进来的时候，大山正跟人吹瓶，一张脸早已通红，喜悦之色在看到艾莉时绽放得跟一朵咧开的大红花似的。
众人明显看出来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偏偏大山跟少根筋似的，嘻嘻哈哈地招呼：“来来来，艾莉，还有艾莉的小姐妹，喝什么？老板……”
艾莉瞪着眼睛，倒是李丁淡定，朝着他勾勾小手指：“出来下。”
“出去……干吗……”大山愣了一下，要是勾手指的是艾莉，他早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偏偏……是李丁。这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姑娘在他心目中可是蛇蝎心肠，把他的小天使艾莉都带坏了。
其实艾莉跟大山压根不熟，只不过有一回大山莫名其妙就往她手上塞了一朵玫瑰花，并且他还神秘兮兮地凑到艾莉耳朵边说：“这是我偷的哦，你收下了，从此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老鼠了！”
一条船上的……老鼠……文艺小青年还在纠结这是什么比喻，还没来得及考虑大山眼中的浪漫行径是有多不靠谱，然后那么人如其名的大山摆动着他的身躯娇滴滴地说：“那个，我喜欢你哦。我这是初恋哦。你有赚到哦。我不嫌弃你喜欢过别人哦……”
当时艾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求求你嫌弃嫌弃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