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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石湘的右手

秦东海和林凄刚刚走回来,就发现镖箱旁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白衫少年。

秦东海想都没想,鹰爪手就已经抓了出去,这一次他抓的是白衫少年的脸庞!白衫少年却连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秦东海的手已经近在眼前,他才看似慢吞吞地伸出右手去,却一下子就扣住了秦东海的手。

林凄笑了,因为他知道白衫少年的右手一定保不住了!秦东海的那双手,坚硬地如同钢铁,能把金元宝捏成金条。白衫少年扣秦东海哪里不好,偏偏撞在了铁板上,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秦东海眼中已露出胜利在望的神色,他已经决定把白衫少年的右手抓碎了,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那就是千万千万别小看了他秦东海!

两手交握,只听“喀嚓”一声,那是手骨碎裂的声音。

林凄刚要笑,却立即发觉了情形不对,因为白衫少年的脸色平静极了,但秦东海的脸却变得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也滚下了脸庞!

碎裂的是秦东海的手!

秦东海刚刚碰到白衫少年的手,就已感觉到一股澈骨的寒气,他虽然发觉不对,但他的手却被牢牢地扣住了。如果说秦东海的手像钢铁一般坚硬,那么他的手现在却像是落入了一个真正的寒铁钳子中,任他怎么发力,也挣脱不开。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手骨碎裂声,再然后才感觉到了一股巨痛。最后,秦东海发出了一声惨叫,竟痛晕了过去。

白衫少年这才缓缓地收回右手,他的右袖垂落,将那手完全遮盖。

林凄不得不出手了。

他出手的方式很特别,先是凌空而起,几乎就在他身形跃起的同时,一道剑光也亮了起来,森寒的剑气刹那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林凄的攻击就从空中开始,他宛如一条矫矢不群的飞龙,裹着剑光袭向了白衫少年。这是昆仑不传之秘——飞龙八式的起手式:龙起潜渊。

对那疾如闪电的剑光,白衫少年恍如未见。林凄心里一惊,想不出白衫少年有什么办法能从自己的剑光中脱身?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了白衫少年的应对办法。

白衫少年不躲也不闪,只是突然伸出手来,竟用对付秦东海的办法拿来对付林凄,一下子就抓住了剑尖。

林凄不信他真能以血肉之手来抵挡自己锋利的宝剑,但林凄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自己的剑已被牢牢地抓在了对方手中,丝毫不能动弹,就如同被铁钳抓住。于是,白衫少年右手一紧,只听“崩”的一声,林凄的剑尖竟被折断成两截,弹飞到地上。

林凄毫不犹豫地弃剑后退,直到碰到墙壁,而他就借着一靠之力,人又飞身扑上,顺势捞起一张椅子向白衫少年砸了过去。但“扑”的一声后,椅背上突然出现一个窟窿,一支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从窟窿中冒出来,抓向了林凄。

林凄大骇之下,再一次飞退,但这一次他只是退了几步,竟又拔身而起,疾如鹰隼般地从白衫少年的头顶掠过,半空中,一个漂亮无比的大旋身,然后俯冲向下,飞龙八式第二式:龙翔九空。

白衫少年还没转过身来,林凄的双掌已拍了过来。可是突然间,五缕劲风疾射向林凄双臂,同时眼前出现了五点白影,林凄大惊之下,收臂回身,只听“嗖”的一声,五颗白色棋子擦身而过,钉进身后的墙壁有一寸多深。

林凄动作不停,拧身返回,双掌一上一下再一次打向白衫少年。那么突然的,又有五颗棋子出现在眼前,而且分别击向他头胸五处要穴。无奈,他以手拍墙,人已迅速地往后弹退。

可是,迎着他的退势,竟又有五颗棋子截在那里,倒像是林凄故意撞上去的。

林凄心中惊骇,但反应丝毫不慢,竟猛地仰身躺下,那五颗棋子几乎是贴着脸颊擦了过去。林凄立即翻身跃起,就在这时,“铮”的一声琴音响起,那琴音很轻,但听在林凄耳中,却像一根针突然扎进了一个皮囊,他只觉腹下气海穴一痛,身体随之震了下,体内的真气竟再也不受控制,四处乱窜。

林凄“啊”的痛叫一声,手脚竟全不听使唤,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衫少年走了过来,清俊的脸上现出一丝嘲弄,他低下头看他:“不要忘了,我叫石湘!”

林凄昏睡之前想的是:算我倒霉!

巨大的石盘毫不怜惜地向洛战衣和岳浅影身上压了下来,岳浅影已经闭上了双眼,想不到自己能和他在同一时间死于同一地方,这算不算是死而同穴呢?

一片黑暗中,洛战衣突然抱紧了他,岳浅影心里一跳,他要做什么?可是洛战衣接下来的动作真的让岳浅影大吃一惊,他竟然抱着岳浅影,猛地向石穴一侧撞了过去,岳浅影清清楚楚地记得,那里是一面石壁!

岳浅影不明白,被石盘压死和撞墙而死有什么不同?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岳浅影预料中的碰撞,黑暗中传来“轧”的一声,她就和洛战衣一起向下跌了出去。那似乎是一个斜坡,而且很光滑,但很快的,身体就碰到了平地,岳浅影有些晕眩地坐了起来,急喘了几口气,才惊慌地问:“骆公子,你在哪?”

黑暗中,传来洛战衣温柔的声音:“我就在你身边!”

岳浅影顾不得许多,连忙寻着声音挨了过去,直到贴在一个温暖刚健的男性躯体旁,她才安下心来,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洛战衣:“骆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竟没有死!我们在哪里?”

洛战衣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岳姑娘,你可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奇怪的事?你表面所看到的东西,恰恰和事实完全相反,世人若被那并不真实的表面所惑,往往就会得出错误的判断。”

岳浅影诧异地问:“骆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战衣似在苦笑:“我是说那两幅画!”

岳浅影猛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不错!你所碰触的画虽然看上去非常迷人,其实却是害人的陷阱!正相反,那幅你厌恶的画,却救了我们的命!”

“什么?那幅画救了我们!”

洛战衣肯定地说:“是的!我想这一切都是建筑者故意安排的。他知道人们欣赏美丽而厌恶丑陋,就偏偏把杀人的机关设计成一个令人心醉的画中人,让人们不自觉地去接近,就很容易触动机关。反而把开启石室的机关放在厉鬼图上,因为人们一见到他丑怪的样子,就想逃得远远的,自然永远找不到暗门。”

岳浅影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恶毒的设计!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你碰到画而开动机关时我就想到了!既然看上去美丽的图画后隐藏着杀人机关,我自然就联想到丑陋后面也许就是生机!但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解释,只得孤注一掷,带着你冲向了那副厉鬼图。幸好,我的判断没有出错!”

岳浅影苦笑:“是呀!幸亏有你!若是我一个人,再也没有胆量冲向那恶鬼图!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是一片黑暗?”

“我想,现在我们只是离开了一个石室,又到了另一个石室!”

“那……怎么办?我们连火折子都没了!”

黑暗中,洛战衣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像是奇迹一样,一片五彩的光华迅速蔓延开去,周围亮了起来,而洛战衣就站在那梦幻般的光彩中央。

发出光彩的是一把套在鞘中的剑,而它正握在洛战衣手中。借着剑光才发现,他们竟是处于一个方形的甬道之内,而且前方幽黑深邃,道路像是很长。

岳浅影先是楞了下,然后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好华丽漂亮的剑,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洛战衣小心翼翼地看着岳浅影的神色:“你……你不会怪我吧?”

岳浅影似乎忘了危险的处境,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把剑:“这剑鞘上面的宝石好美!这一颗是夜明珠吗?发出的光彩这么迷人。这剑……也好奇怪,怎么短了许多!”岳浅影从鞘中抽出了剑,刹那间,像是泄出了一汪秋水,又像是坠落了几颗星子,那么清亮,那么洁净,好一把幻星刃!

岳浅影怔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竟陷入了思索中。突然间,她的眼神变得古怪了,她缓慢地抬起头,看着洛战衣:“这把剑,我好象听说过?”

洛战衣没有去看岳浅影,只是凝视着幻星刃:“是的!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

岳浅影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极了,嘴唇颤动了几下:“它……可是……幻星刃?”

洛战衣无声叹息:“是的!”

岳浅影大大震动了下,竟身不由主地退后了几步,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求求你……不要告诉我……你……你是……洛战衣!”

洛战衣收回凝在剑上的目光,毫不退缩地看着岳浅影:“我是洛战衣!”

岳浅影的样子像是要晕了过去:“不!不会的!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是洛战衣?洛战衣是个恶魔!你怎么会是他?”

“我是洛战衣!”洛战衣斩钉截铁地说,“永远都是!无论你们骂我是什么,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不!”岳浅影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去用力摇着他的身体,“你决不是那个恶魔!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战衣扶住了她:“你为什么不相信事实呢?”

岳浅影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你刚才说过,这世上有许多奇怪的事?表面所看到的东西,恰恰和事实完全相反!难道你指的就是你自己,一副完美的外表之下,其实却是一个丑陋的灵魂,而且深藏着杀机与危险!”

洛战衣实在忍不住苦笑:“不错!我说过,世人若被那并不真实的表面所惑,往往就会得出错误的判断!但是我的一切,其实却更像那幅厉鬼图,剖心沥血,仍难得人们一顾!”

岳浅影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会呢?他真是洛战衣吗?但为什么自己竟对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洛战衣这个名字,原本是她最最唾弃,最最痛恨,同时也是最最恐惧的名字!她曾设想过千百次自己见到洛战衣的情景,甚至想好了要对洛战衣说的话,她会以最轻蔑的态度来打碎洛战衣的痴心妄想,必要时,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真的见到洛战衣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更不可思议的是,让她暗地里诅咒了无数次的洛战衣竟是自己牵挂了很久的人!天!这世界怎么了?竟让如此荒谬绝伦的事发生了?

岳浅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可是偏偏又那么真实!她真的不明白,既然他是洛战衣,在玉渊潭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明明派人劫镖,现在又为什么以朱大哥朋友的身份参与护镖?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退后一步,慌张地问:“你,朱大哥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洛战衣点了点头:“他知道。”

岳浅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怎么可能让你……这绝对不可能!”

洛战衣心里迅速升起一种极度悲哀的感觉,同时又感到一种极度的疲倦,这让他怎么回答?因为朱潜相信他洛战衣吗?可是他必然还要解释,朱潜为什么相信洛战衣,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声名狼藉的人?

答案连洛战衣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许多人心里,洛战衣根本不值得相信。

从什么时候起,洛战衣变成这样了?

想洛战衣初入江湖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交友只求脾气相投,从来不计身份,所以他交了许多黑道上的豪杰。很偶然的一次机会,那几个朋友带他去参加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选举大会,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技压群雄,莫名其妙地成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

事后,他虽懊悔不及,但已不能回头,仗着一身豪气他决定大干一番事业,他要将纷乱的江浙带入一片升平,他要用自己的力量给江南百姓创建一个太平盛世。于是,他成立了天星院,再用各种手段强迫盟下的黑道帮派归于正途:用友情、用仁义、也用狠辣、也用鲜血,这些年的心血与操劳并没有白费,江浙三省已经没有强盗贼寇了,他们都已经被洛战衣纳入了一定的规范内,做起了买卖人。即便有的帮派开起了赌场妓院,那他也默许了,只要不去伤天害理,不去强取豪夺,他不会妨碍盟下的帮派谋财,可是……

洛战衣心里叹息,他知道自己有时用的手段确实够狠,但对付一些心狠手辣的人却必须如此,否则,他拿什么去约束他们?他如此做的目的其实是仁恕的!他又怎么料想到,江湖中人竟将他形容成一个面恶心黑,无情无义的枭寇首领。而且理由非常充分,能降服这些黑道巨寇的人,必然是比这些本是心毒手狠的人还要狠上十倍百倍,毒上十倍百倍。洛战衣又怎能例外?

甚至有人说,他练成了一种魔功,每天要吸食人血,他的手下稍有不慎便被其折磨至死。就因为这样,江浙三省那些原本横行无忌的绿林枭寇才对他战战兢兢,不敢不服。

想到这里,洛战衣眼中透出一丝淡漠:“岳姑娘,你让我怎么为你解释呢?我想,一个残人命,吸人血的洛战衣远远比真实的洛战衣更容易让人们感到紧张刺激。也许这便是人们以讹传讹,乐此不疲的原因吧!毕竟这世上有许多人并不喜欢追究真相,他们只在乎故事的精彩与否。对此,洛战衣早已习惯了。”

洛战衣的语气已无悲哀,但岳浅影却感染到了他话中的沉痛与无奈。不知为什么,岳浅影的心痛了下,但随即又被一种深深的恐慌和疑虑所笼罩。他就是洛战衣,那么向自己提亲的人就是他,自己拒绝的也是他!那么……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岳浅影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自己已经陷入困境,现在却连唯一的依靠也不可信了,她该怎么办呢?

正在岳浅影越想越恐惧的时候,她突然发觉洛战衣的脸色变得很奇怪,竟缓慢地抬起了手中的幻星刃,并且向着自己。

岳浅影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又退后了一步:“你做什么?”

洛战衣没有说话,他手中的幻星刃却突然破空而至,岳浅影忍不住惊叫一声,只觉眼前亮光闪耀,顿感脸颊一凉,然后所有的光影又倏忽而去,敛于洛战衣的右手。

吓出一身冷汗的岳浅影却再也站不住脚,双腿软软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他在向自己示威吗?

洛战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突然现出一抹悲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错了!”

岳浅影冷冷地笑:“是吗?”那笑中有讥讽,也有疏离和冷漠,却像是冰雪凝成的冷箭一样,缓缓地刺入洛战衣的心。可是,洛战衣眼光闪了下,手中的幻星刃竟又卷了过来,毫不留情地点向岳浅影的右腿。

岳浅影不躲也不闪,竟迎着他的剑势站了起来,脸上现出视死如归的神色。

剑光只闪了一下,就又收了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

岳浅影诧异地看着他,洛战衣却只看着脚下,而且一脸凝重。

岳浅影不由自主地随他目光看去,这一看,却差一点儿吓得魂也丢了。只见自己身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竟爬了许多蛇虫蝎蚁?就在自己脚下,还躺着一只绿毛蜘蛛和红色蝴蝶,幸好已经僵硬不动了。

岳浅影猛地明白了刚才洛战衣出剑的原因,想必这两只毒虫趁自己心慌意乱时爬上了她的身体,她却毫无所觉,洛战衣其实是在救她。她又是惭愧又是恐惧,可是却不好意思再靠近洛战衣。

但脚下的毒虫竟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不但有各种各样的蛇,还有不同种类的蜘蛛、毒蝎、毒蚁、蟾蜍……不但奇形怪状,而且毛鳞各异,色彩斑斓。它们拥挤着,蠕动着,将岳浅影和洛战衣重重包围着,竟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岳浅影的美艳的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强行克制着呕吐的感觉,但无论是双手还是双腿都在不住地发抖。她企求地看着洛战衣,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战衣一步跨到摇摇欲坠的岳浅影身边,揽住她的纤腰。幻星刃挥动之间,那些毒虫已被剑气迫得向后挤去,动作慢一点儿的,便被斩成几截。

岳浅影软软地靠在洛战衣身上,呻吟了一声:“怎么……办?我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洛战衣镇定地说:“不要怕!你若不敢看就闭上眼睛!”

“可是……这么多毒虫,你怎么杀得完?”

岳浅影说得一点也不错,虽然已有许多毒虫被斩杀,但后来的却更多,竟然是前仆后继,无休无止了。渐渐的,竟是蛇身上爬着蟾蜍,蚂蚁堆里站着蜘蛛,各种毒虫堆积重叠,宛似要建起一面虫墙一样。到了最后,连头顶的石壁上都布满了毒虫,悬悬欲坠,让人见而生畏。即便如此,甬道深处仍然不断的有新的蛇虫出现,竟像是来到了蛇虫的巢穴一般。

洛战衣一边挥剑斩杀着大胆逼近的蛇虫,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们所站立的是甬道的尽头,整条通道全是由石头砌成,石与石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

如今只有前后两条路,但后路一定已被那巨大的石盘堵死,根本无法退回。前路却充满着虫蚁蛇鼠,等着啃食他们的骨肉。

怎么办?洛战衣一向不露声色的面孔上也沁出了冷汗……

昏迷中的火飞只觉得似有千斤重物压在身上,而且越来越重,到最后连呼吸都困难了。火飞越来越难受,胸膛像要爆炸一样。终于,他被憋醒了。

可是清醒以后,那种难过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因为现在他不但感到自己的身体上压着很重的物体,而且还传来一阵阵燥热夹杂着汗臭的气息,这简直让火飞忍无可忍。可是无论他如何睁大眼睛,仍然看不清身体上方的东西。费力地扭过头,周围也是一片黑暗,相信即使他能伸出手来也是看不见五指的。

火飞已经快要喘不出气了,情急之下,他默运内力,竟发觉体内气息流畅,没有丝毫障碍。于是,他气凝丹田,猛地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掀开身上的东西,人已跳了起来。也许是跳得过高,“砰”的一声头像是撞上了一面石壁。火飞痛得哎呦一声,忙收力落回地面,并揉着自己的脑袋。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喘息,而且就在火飞身边不远的地方。火飞大吃一惊,刚想发问,却又忙住了口。这家伙鬼鬼祟祟地藏在这么黑的地方,一定不是好人!他却忘了,他自己还不是同样身在一片黑暗中。

火飞闭紧嘴巴,悄无声息地往声音来处走过去。右手已缓缓地抬了起来,并且凝聚内力,准备给那家伙一个“下马威”!

可就在他刚刚抬起手的时候,脚下猛地绊到了一个东西,人就向前栽去。火飞惊呼,身体前倾之际,双手已经支向地面,可是竟又触到一个温热的东西。火飞吓了一跳,赶忙借力向后退去。

黑暗中竟同时响起两个声音:“是谁?”

“什么人?”

火飞只觉那声音很熟,而黑暗中竟又响起两人的对话:“是罗师傅吗?”

“林老弟,是你!”

火飞心里一醒,忙也插嘴问:“怎么是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一肖的声音:“还用问吗?我们都已做了阶下囚。对了,小飞,刚才是不是你把我摔在地上的?”

火飞恍然:“原来是你压着我!害得我差一点被压死了!”

林凄的声音:“多少大风大浪都过了,想不到今天竟在阴沟里翻船!不过,看样子,此次所遇敌人确实不简单,像是蓄谋已久。”

罗一肖道:“现在镖货想必已落到对方手中,只是不知公子情形如何了?”

黑暗中又想起一个声音:“罗师傅,对不起!我们根本还没见到朱公子和骆公子,就被人从后面点了穴道,一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火飞大叫:“小五,你也在这!那徐太他们呢?”

他的话刚落,徐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些异样:“我……”但他刚刚吐出一个字,接着就是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已极,甚至带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怨恨和不甘。

“徐太!”小五好象奔了过去,“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高同的声音也从那边传了过来:“徐太,徐太,你怎么了?你……啊!他……好象死了!”

火飞也扑了过去,很快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人“啊”了一声,像是摔倒了。

火飞厉声问:“谁?”

“是我!”小五回答,“徐太真的不妙了!可是我们却什么也看不见。”

罗一肖沉声道:“你们谁身上带着火折子?”

黑暗中响起了搜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五才颓丧地说:“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一定是被人搜去了。”

林凄也说:“我也是!连兵器都不见了。”

罗一肖“哼”了一声:“看来,他们是想困死我们!”

高同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罗一肖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个我也不明白!也许他们有所顾忌吧?”

火飞突然“咦”了一声:“我的兵器虽然没了,但是百宝袋还在。”然后,就传来他翻找东西的声音。

小五却苦笑:“小飞,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你那百宝袋我早见过,能有什么用?”

高同也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那个好多块废布头拼合缝制的百宝袋?你挂在腰上的那个!也难怪没有被搜去,那东西给我我也不要!”

“你们知道什么?那是我小时候干娘给我缝的,里面我装了很多东西!”原来火飞小时候曾经被寄养在农家,他就叫那家的女主人为干娘。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片莹然的光彩散了出来,迅速地弥漫在周围,那么柔和,那么明净!就在这不可思议的光明中,几张目瞪口呆的脸清晰地显现出来。

光线是由火飞手中的珠子发出来的,那颗珠子不算太大,约有鸽卵大小,通体都是纯白颜色,却是异常的晶莹光洁,散出的光芒一点也不耀眼,却悄悄地渗入每个角落,将所有的黑暗驱逐。

“夜明珠!”林凄回过神来,叫了一声。

火飞点了点头,并将手中破旧不堪的百宝袋口重新拴紧,即使只是一眼,众人也能看到袋子里的珠光宝气。于是,众人再也不觉的那百宝袋破旧了,能随意地掏出一颗夜明珠的袋子,再破再旧也值得人刮目相看。

罗一肖诧异地看着火飞,心里已经怀疑起他的身份,一个仆人竟能随随便便地拿出一颗夜明珠来照明,而他自己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小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小飞,看不出你这么有钱?幸好你把值钱的东西放在旧袋子中,才没被人搜走!”

火飞摇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别人送我,我却又没什么用的东西就放进百宝袋里。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了!”他的目光陡然一定,珠光颤了下:“徐太果然死了!”

几乎在同时,高同和小五也叫了起来:“徐太!”

徐太就躺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上,这时候他大睁着双眼,已经扩散的瞳孔茫然而愤恨地向着前方,嘴角上还有一抹血迹。

罗一肖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胸膛挨了一掌!”

罗一肖疑心陡起,徐太临死时的惨叫太怪异了,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被人重击所致,而且他胸前的掌伤太新了,就像是刚刚被人击中的。可是,身边都是自己人,谁会在黑暗中偷袭他呢?又有什么目的呢?

罗一肖虽然心中疑惑,但在没确实证据之前,他却不愿扰乱人心,所以,只是把疑问放在了心里。

林凄却在四处观望,他们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里,然后他似是终于找到什么:“秦局主!原来你在这!”

众人也随他目光看去,只见一面石壁的角落里,秦东海正躺在那,却一动也不动。

林凄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伸手连拍他身上几处大穴。秦东海呻吟了一声,这才醒了过来,但他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呼:“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他举起右手,淡淡的光芒中,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右手已变了形,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捏扁了一样,骨头早已破碎,连血也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不用再看第二眼,大家就知道,他的右手已经废了。

林凄倒吸了一口冷气:“石湘!”

秦东海坐倒在地上,眼泪竟流了出来,他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大鹰爪!”他突然疯狂般地大笑:“哈哈!我还是大鹰爪吗!”然后,他又跳了起来,也不知往哪儿就冲了过去。林凄上前抱住他,他却拼命般地想挣开:“放开我!我要去报仇!石湘,我一定要杀了你!”也难怪他失控,多年的苦练竟在一夕间化为泡影,他怎能不气恨交加?

罗一肖大喝一声:“够了!要报仇,也要出去才行!”

秦东海果然安静了下来,楞楞地看着罗一肖说不出话来。

火飞忽然指着众人的头顶:“我们一定是从那里进来的!”众人忙抬头看去,果然看到石屋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直径还不到两尺,从下面往上看,洞壁光滑如镜,而且幽深无比,根本看不到尽头。

罗一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是被人从那个小洞里一个一个地扔进来的,所以才有几人堆在一起的事。”

林凄失望地叹息:“这洞不但小而且很长,又是直上直下,我们不但转不开身子,就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洞壁又那么光滑,也无处借力,绝对爬不上去的!”

罗一肖冷笑:“正因为爬不上去,所以他们才大大方方地让我们看到洞口。而且即便爬上去,恐怕另一边的洞口也早关闭了,对方早就算准了我们无路可走的。”

火飞却似满不在乎,反而注意起垂头丧气的秦东海,无所谓地说:“你就别在那‘顾影自怜’了,反正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回事,完好无损地死和废了一支手再死又有什么区别?”

本来已灰心丧气的秦东海一听这话,不由气得嗔目大喝:“你说什么?臭小子,你想看我笑话!告诉你,即便同归于尽,我也不让你好受!”说着,就张着仅存的左手,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按理说,双手俱全的秦东海尚不能动火飞分毫,如今残了一支手的他则更甭提了。但偏偏有这么怪的事,秦东海那一掌竟不偏不倚地打在火飞胸膛上。秦东海只觉对方体内一股大力涌来,不由被震退了几步。而火飞却因那一掌,身体向后摔去,“砰”地撞到了一面墙上。谁想,那墙看似坚固,却不堪火飞这一撞。只听“轰”的一声,竟塌倒了一大片,露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火飞的身体便从洞里穿了出去,“扑通”一声像是落进了水里,石室里顿时一片漆黑。

“小飞!”小五和高同等人一齐扑向洞口,“你怎么样了?”

从水面露出头的火飞龇牙一笑:“我没事!”并高举着手中的夜明珠,兴奋地指着对面,“那边好象有一条通路!”众人借着珠光才发觉墙后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塘,约有二十丈远近,顶高也有四五丈,四面围着石壁,却不知水深多少?但却看不清对面的情形。

“你们等一等,我过去看一下!”火飞说完,人便潜入水中,只见水下一个光影摇晃着往对面而去。

这边自然黑了下来,石室中只闻各人的吸气呼气声。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很久了,仍不见火飞的身影。

终于,秦东海不安地问:“那小子会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罗一肖轻斥一声:“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若不是自愿挨你一掌,你真以为自己能打得中他?我现在只担心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林凄像是思虑了很久才说话:“我一直奇怪,他不是中毒了吗?但现在却活蹦乱跳的,没有一丝中毒迹象。我不信敌人会那么好心,让他中毒再为他解毒。而且这小子的身份也非常可疑,你们相信一个仆人竟把一颗夜明珠随随便便地装进一个破袋子里吗?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小心提防着点好!”

小五突然说:“但我相信小飞一定不会害我们!他绝不是那种人。”

林凄冷笑:“他不是那种人!但你敢保证骆星不是吗?到现在还没看见他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去暗算公子了?我真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让他们参与保镖,以前我从没听过公子有这种朋友,更没听过江湖中有这个人存在。”

罗一肖沉声道:“公子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什么时候见过公子轻信于人?”

就在这时,小五突然叫了起来:“你们快看!”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远远的水面上现出一丝微光。几乎就在同时,传来小飞的斥喝声:“滚开!臭东西,当我好欺负吗?”随着话声,水面突然波动起来,只见几个黑影翻转上下,荡起无数的水波,水花飞溅声也不断传来。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也忘了刚才还在怀疑小飞,一齐凝视着那处水面。费尽目力,才看出一个青白的身影像是小飞,但另有五六个黑影与他纠缠一起,上下翻腾,竟似在展开一场大战。

罗一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是鳄鱼!”

众人震惊不已,齐集在塌倒在洞口前,屏气凝声地望着水中的动静。几乎有小半个时辰,水面才渐渐平静下来。然后那里突然光芒大盛,又听“哗”的一声水响,一道光影从水面射出并直向众人而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水淋淋的火飞准确地落在大家让出的空地上,呼了一口长气:“好险!这些鳄鱼一定很久没吃东西了,又偏偏遇上我这么可口的食物,不疯才怪呢!”

“你没事就好!”罗一肖向前,“小飞,那边怎么样?”

火飞用力甩着头上的水珠:“水的对面确实有一条通道,好象很长,我怕你们着急,没走到头就赶了回来。不过,整个水面有二十多丈距离,水里又有几十条饿得发疯的鳄鱼,要一起过去怕不太容易!”

罗一肖沉吟着看着水面:“但我们没有其它的路可走!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上一拼!只是我们没了兵器,所以水里的鳄鱼是个大问题!”

林凄想了想:“如果有借力的话,不用进水,也可以飞跃过去。”

罗一肖看了看四周:“可惜没有木板一类的轻物,这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林凄皱着眉:“是呀!石头一进水就会下沉,但我们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再也没有别的了。可衣服又太轻,即使浮在水面也难落脚,更别说借它的反弹之力。”

火飞突然灵机一动:“衣服直接铺在水面上确实太轻太软,但如果我们把衣服弄湿,便重了许多,再把它团成一团,抛到水池的中间位置不就可以了。”

“对呀!”

众人一齐大叫,罗一肖用力点了点头:“好办法!想不到小飞你脑袋还挺灵活!”

小飞嘻笑道:“没什么!只是常跟我家少爷在一起,学了一点而已!”

小五却苦着脸:“你们能过去,但我和高同可没有蜻蜓点水的功夫!”

高同用力跺了跺脚:“要不,你们先走吧!如果你们能脱困,再想办法救我们两个就是!若我们活不到那时候,那也是命中注定,决不怨你们。”

火飞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胡说什么?要走就一起走,决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游水过去,不就是几条鳄鱼吗?让我来对付他们,你们只管一直向对面游就是了!”

小五一听这话,心里很是感动:“小飞,你……”

高同却已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用力握了下火飞的肩膀。

火飞从容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团成一团,反正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也不用再蘸水。他右手灌注内力,然后运劲一抛,那团衣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中央水面上。

林凄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可是我们根本看不到对面的通道在哪?怎么飞跃过去?”

罗一肖早已想好了:“如果有人先过去,站在通道前面,用夜明珠做指示,我们自然可以朝着光源飞跃。”

小飞立即说:“还是我过去吧!我清楚对面通道的位置,可以直接飞跃过去!把夜明珠放在通道中央后,我再飞回来帮助小五他们过去,不就可以了?”

罗一肖有些犹豫:“可以是可以!只是……”

“哪有什么只是!就这样了!”话刚落,小飞已经腾身而起,首先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足有十几丈远近,才稳稳地向下降落,然后脚尖奇准无比地点在团好的衣服上,便又借力向上弹起,这一起又是七八丈远近。众人虽已看不清他的身体,却能看到夜明珠的一点光芒随他起落,然后就固定在一个地方闪烁。

罗一肖脱口道:“好功夫!”他话还没落,一个身影已如飞矢般射回,风一般冲进石室,不是火飞是谁?

林凄更加吃惊,却也更加怀疑小飞的来历身份。

小五和高同却更加惭愧,小飞如此功夫,若不是为了他们,又何需冒险与自己一同潜水过去?

第一个过去的是林凄,他昆仑派本就以轻功见长,他又是后起一辈的第一高手,所以,当他以飞龙八式的身法飞翔在空中,又如游龙一般借着那团衣服掠向对岸时,众人又忍不住喝起彩来。

第二个过去的是罗一肖,他先低声对火飞讲了几句话才动身过去,而且毫无炫耀的意思,只是身体平平地离地而起,却一下子就到了十几丈外。脚尖再点了下衣服,身影一闪,人已到了对面。

火飞看了眼秦东海:“该你了!”

秦东海瞪他一眼,烦躁地说:“你们先走,我垫后!”

火飞意外地扬了下眉,忍不住怀疑地问:“你不会有问题……”

秦东海怒吼一声:“你说什么?”

“没……没有!”火飞连忙挠挠头发,“没什么,我只是担心……那我们先过去,你可快一点!”

秦东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小五小心翼翼地挪前一步:“我……”

火飞突然拉住他:“不必下水!刚才罗师傅教了我一个方法。你听我说,尽你全力往前跳,能跳多远就跳多远,后面就由我和罗师傅负责了。”

小五疑惑地看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他也豁出去了,顶多掉进水里,喂了鳄鱼!想罢,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对面的亮光方向,用尽所有力气跃了出去。这一跳竟也跳出五丈远,但离那团衣服还有一半距离,小五便再也支持不住,真气一泄,就向水中掉去,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几乎就在同时间,火飞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身后,双掌用力推出,正拍在小五的后背上。小五被那股大力一推,身不由主地又向前冲去。而火飞却借着一拍之力,再一次返回岸上。

小五被火飞掌力又送出有七八丈远,便又往下坠去。就在他双脚刚要沾水之际,突觉腰上一紧,又被带着继续向前飞去,直到脚下一稳,便已落于实地。小五吓得连腿都软了,回头一看竟是林凄将自己带了过来,不由感激地说:“谢谢你,林兄!”

原来林凄的飞龙八式有一个人所难及的长处,就是可以在空中任意转移。罗一肖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要求林凄以飞龙八式身法接应小五等人。就在小五将要落水之际,林凄飞了出去并抓住小五腰带,在空中一个转折,又飞回了岸上。

高同见小五平安地到了对面,胆气立壮,便也跃了出去。小飞和林凄再次配合,用同样的方法也将他送过了水塘。

火飞回头看了一眼秦东海:“小心些!”这才飞掠而去。

直到剩下秦东海一个人,他才呆呆地看着水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练的轻功走的是腾越扑击一路,却并不擅长涉远,这也是体形所限。当初他师傅说他身材魁梧庞大,并不适合练以空中扑击为主的鹰爪功,但他却偏偏不服,用了相当于同门几倍的时间和精力来弥补自己先天的不足。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成功地练就了一双鹰爪,但并不代表他能一跃十几丈远的水面,尤其他现在右手受伤,必然影响轻功的施展。可是,即便明知自己不行,他也决不会当着火飞那小子的面表露出来。

秦东海犹豫地看着水面,猛地一咬牙,怕什么?我就不信,我秦东海斗不过几头鳄鱼!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强提一口真气,双臂伸展,整个人便以一种大鹏震翅的姿势飞向水塘上空。

只是他的身体太重,右手又已受伤,虽然强自支持,动作之间仍然缺了以往的圆转自如。他的人刚刚到达那包衣服跟前,体内的真气便已无法顺畅流动,脚尖勉强地够到那包衣服时,却因为落脚太重,竟将衣包踏进了水中。他心里一急,真气更是无法运转自如,再跃起时已明显的后力不继,堪堪飞出三丈远近,就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猛地向下坠去,只听“扑通”一声水响,秦东海已落进了水塘中。

岸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罗一肖大叫了一声:“小心!”

冰凉的水刚刚沾上身体,秦东海就打了一个冷颤,但他的身形没有丝毫迟钝,立即向对岸游去。可是,也就在他刚刚游出一丈远近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水下有了异常的动静,紧张之极的秦东海游得更快了,甚至忘了右手的疼痛,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对岸。

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集中精神的秦东海正在手脚并用地拨水,那么突然的,左腿就被拽住了,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插进了肉里,那一阵巨痛使得秦东海差一点咬碎了满口钢牙。几乎是立即的,秦东海仅存的左手已经向下面抓了下去,但他的手刚刚碰到一个凹凸不平的坚硬皮面,腰下竟又传来一阵巨痛,身边的水波也跟着动荡起来,一条摆动的鳄鱼尾巴浮上了水面。

强忍着痛苦,秦东海的左手丝毫不停,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咬住自己左腿的鳄鱼抓了下去。那么坚硬的鳄鱼皮竟让他的手指插出了五个小洞,那鳄鱼吃痛,便松开了大嘴。

秦东海立即转头对付咬住自己腰部的鳄鱼,还没等他伸出手去,刚刚解脱的左腿竟又被咬住了,而且这一次咬得更深更紧也更痛。秦东海气极也痛极,大喝一声,也顾不得右手的伤势,就双手齐施,没头没脸地向身下的鳄鱼打了下去。可随即他就发现,自己已被鳄鱼包围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这时他身前身后竟围着七八条黑影,一步步地逼近了自己,秦东海还没来得及反应,右臂,左臂已经被咬住了……

痛得快发疯的秦东海只听见“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然后就是“噗”的一声闷响,身边水波一阵动荡,右臂已经从鳄鱼嘴里挣脱了出来。接着就是连续的拍击水面的声音,身下的水也跟着剧烈的动荡起来,秦东海感觉腰部一痛再就是一阵轻松,那条鳄鱼已经翻上水面,但头顶上血迹模糊,显然已受了重伤。

一个人影靠近了秦东海,并抓住了他的右臂。秦东海虽然已是遍体鳞伤,但仍是无限感激地对着正在与鳄鱼搏斗的身影:“谢谢你!”

那人头也不回,右掌向咬住秦东海左臂的那条鳄鱼的背部拍了下去:“不要动,否则伤口更深!”他抬起的右掌竟奇异地泛着红光,动转之际带起一股炽热的烈焰,当它落在鳄鱼头上的时候,红光更盛,像是烧着了一样,再看鳄鱼背部,已多了一个深深的掌印,不但焦黑如墨,且有一寸多深。那鳄鱼吃痛,立即松开了嘴。

秦东海一听那声音就呆住了,因为那不是别人,绝对就是火飞,没错!

“你发什么呆?我用掌力送你上去!”

火飞刚刚抬起双手,已觉胯部一阵痛,竟被一条鳄鱼趁机咬住了。火飞暗暗一咬牙,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双掌一齐推出,强大的掌力立即将秦东海送出了水面。秦东海身不由己地被推出有七八丈远近,便又向下坠去。但这时候,岸上的林凄突然腾起身形,掠向秦东海,一把将他抱住,并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再一次返回岸上。飞龙八式,果然名不虚传!

看秦东海安全上岸,火飞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水里的鳄鱼。他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不但水性极佳,而且懂得在水下如何运用力道。但此时他胯部受伤,行动已不如先前灵活,再加上手无寸铁,只能靠掌力击退鳄鱼。再深厚的功力也有力尽之时,此时的火飞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岸上响起小五焦急地叫声:“小飞,你快上来呀!”

高同也在叫:“小飞,你没事吧?”

“我没……”火飞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围攻过来的鳄鱼打断。他气得也忘了保存后力,运起掌力就拍了过去,“死鳄鱼!臭鳄鱼!敢咬你家少爷我!”

他手掌过处,便是一阵火光热焰,那群鳄鱼竟也被灼得不住后退。火飞得意地大笑:“知道厉害了吧?”但那笑声分明已透着虚弱。

因为距离岸边还远,所以这里的情形,只有罗一肖看得清楚,这时不由地叫:“小飞,别在那和鳄鱼胡闹了!快点上来。”

火飞心里一醒,赶忙从水中腾起身形,向岸边掠去。谁想,刚跃出五丈远近,就觉得胯部的伤口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而且内力竟似已匮乏殆尽,无以为继,身不由主地就向水中掉去。

众人吃了一惊,林凄跨前一步,但不知为什么,竟又悄悄退了下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小飞再一次落进水中,却无计可施。

罗一肖严厉地看了一眼林凄,林凄却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水中火飞的一举一动。

小五和高同更是急得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秦东海的脸色也变了,忍着全身的伤痛挪到岸边:“罗师傅,他好象受伤了!你快想办法救他呀!”

罗一肖上前一步,林凄却立即截在他的身前:“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们该救他?你想一想,他明明没有中毒,却为什么装成中毒?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去,他却保留着一个百宝袋。最重要的是,我们遇敌中伏,这一切安排得如此严密,我们竟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敌人似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若没有奸细怎能如此呢?我们这里面,小五和高同是南天镖局的人,身家清白,没有背叛的理由,我、你和秦东海也决不可能,只有这小飞身份不明,而且疑点甚多,你又怎知这一切不是故意安排出来的?另外就是徐太的死,你真的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我话尽于此,该不该救他,你自己斟酌吧!”

罗一肖果然犹豫了,迈出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高同却急了:“林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飞决不是那种人!”

林凄冷笑:“你太愚蠢了!你以为小飞送你过河就是好人吗?谁能保证,这一切不是故意安排的?”

小五气愤地问:“既然你怀疑小飞,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留在河那边?”

林凄窒了下,然后就面现讽笑:“两位好象忘记了,刚才是谁把你们接过了河?”

高同和小五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水里的火飞竟再一次被鳄鱼包围了,而且数量似乎比先前更多,而小飞的内力却已消耗殆尽,动作明显已变得迟缓了。不多一会儿,左腿就又被一条鳄鱼咬住了,火飞咬紧牙关,一掌拍了下去,那鳄鱼虽然被拍得摇动了下,却并没有松口。

又一条鳄鱼扑了上来,火飞虽已如强弩之末,但仍是一脸倔强,竟然不顾一切地抓起一条鳄鱼向来犯的鳄鱼打了过去,那条鳄鱼虽被打退,但被他抓住的鳄鱼却又趁机咬上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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