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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施俊争妻讦告

话说施俊辞别老妪沿路徐行,不觉在路二十余日才到河清县界上,天色将晚,小二道:“此去北隅界口到吾家还有七十里路,纵是赶去,不过只去得十里足矣,况此路我无主人,来往稀疏,又无相熟歇店,莫若去投表亲刘家歇宿一宵,明日早起到家不迟。”施俊道:“如此却好。”竟到刘家来。此处姓刘的住在一村,人烟蕃盛,乃施俊姑表兄弟也,名唤刘正兴。

少时亦读书,长而废学,乐守田园并不理闲事。彼正在家吩咐人何时可以种麦,忽见施俊和小二来到,刘正兴迎入坐定,问表弟如今才回。施俊道:“路上遇妖怪,被他用毒几乎丧命。”把前事说了一遍。刘正兴曰:“喜得表弟平安乃万金之幸,功名乃身外之物,我半月以前闻得人说表弟回来了,几欲相拜,奈家事羁身,难以丢手,不然枉费空走一遭。”整酒相待,尽醉安歇,睡了一夜。次日早起请表嫂相见,嫂问云:“多久以闻尊兄回家,奈你表兄为这几亩田事,所以未曾来相聚。”施俊道:“我为功名,险些儿没命归家,表兄种田多少快乐,诚不如也。”嫂又云:“种田辛苦,如今又要收麦,多少不自在,读书者乃青云贵客何人可比?”施俊因问今年几多麦粟收成?嫂云:“门外那些田种麦的都是。”施俊出头门前一看,无限好麦,正是:

农事纷纷昼夜忙,河渠余有许多粮。

阿婆笑指南山下,大麦青青小麦黄。

这几句单道他田家丰足,施俊口虽称羡,心中忖道:“表嫂分明把这些麦来形容我,有讥我不第之意,若不务功名,田地尚有余盈,亦不在你之下。”即时辞归,赶到家时,方才午后,小二进的门来,此时妖怪,正在后堂与何氏饮酒取乐,何氏闻得小二回来,即忙出来问道:“你如何归得迟?”小二道:“莫说归得迟,险些儿主人的性命,也难保了。”何氏问道:“那个主人的性命?”小二道:“是我家同上京去的主人,又问这个何故?”何氏笑云:“你这厮好笑,你在途中偷懒,不知你在何处许多久,至今方回,主人来家将近一月矣。”小二道:

“主娘你说那里话,主人与我路则同行,寝则同宿,食则同桌,半步不离,你如何说他归期一月矣。”何氏心中捉摸不定,只见丈夫果自外来,形容不比在家模样,而丰采气象自然如故,夫妇相见,衷情难忍,抱头痛哭,有诗为证:

夫妇重逢喜勃然,如何乍见泪交连。

只因路上逢邪妖,致使胸中抱大冤。

苦态未陈心似海,衷情欲谅泪如泉。

不知妖怪还奇异,已与娇妻共枕眠。

真施俊假施俊争妻告状

话说那假施俊坐在后堂,忽见真夫回归,夫妻相见各剖衷情相抱而哭。妖怪见了,思量要脱身,又不忍舍何氏而去,只得要来假成真与他争竞一场,倘或争夺得胜者,取回洞中共乐欢娱莫不是长久之计。即筹策已定,走出厅来,高声大喝道:“你是甚么人?走在吾家,戏弄我的妻子。”施俊一见怒从心上起,恶在胆边生,赶向前挥一拳去,却被妖怪隔住,两个扭做一团互相争辩。何氏与小二各人仰面相看,两邻人等都来观看,不能分辨。邻间有一长者,年已八十余岁,笑而言曰:“我有许多年纪,并未闻有这等跷蹊的事,此必上界走下甚么妖怪,在此作乱良民,必要包爷方可除此妖怪。”正欲扬言,恐惹祸及己身,只得掩口而出。施俊与妖扭作一团分辨不得,真伪难明,只得放手。连忙走到岳家,投见岳父何员外,把途中遇妖的事备细说与岳父、岳母知之:“今日来家,又被这妖先变作我回家,如今反把我来赶逐,不容我进去,真伪难分,特投岳父作主,除此妖怪。”何员外心中亦疑,如何有此异事。即同施俊回转分辨,果见女家一个施俊坐在堂上,见岳父来便起身相迎。施俊便指着与岳父云:“此是何处妖怪来我家戏弄你女儿,与我赶出去,大家来相助不可容他来。”真施俊进堂上,两个依然扭结做一团。何员外亦看得呆了,无可处置。何员外吩咐小二急到郑先生馆中,郑先生正在与学生讲书,小二忙报:“我主人昨日路途回归家中,被妖变作我主人先到家了,以今两个形容一般样像,不能分辨,何员外亦是无计可施,特令小人来接先生去,作个主张,以辨真伪。”郑先生叫学生俱且罢讲,有事往施家一行,明日补功。竟同小二前来。及至施家门首与何员外相见,具说前事,郑达亦不能处置。郑先生入到堂上,真施俊见了先生忙来诉说,这妖也来叫先生分诉,真个是那个真的,那个是假的,郑达心生一计:“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把你平日窗下做的课文背来我听,背诵得着乃是真的,背不得是假的。”妖怪其实不知,只推真施俊先背,真施俊郎然先背。”郑先生云:“这是真的无疑。”这妖怪亦把神通一使,也将施俊所背日课诵将起来,一字不差。郑先生道:“后一个背日课比前一个更朗,吾亦不能辨矣!岂敢妄自主张,有误大事。不若将此二人告到王丞相那里去审问,方得明白。”何员外道:“先生所见正合吾意。”即时做状,将二人告到王丞相府中来。王丞相准状,忙唤公差,两个施俊同何氏一干人犯,押入公厅跪下。王丞相下阶亲自细看,果然两个施俊一般模样,难分真伪,大异其事,如何有这等奇怪的事?公座坐定,思了半晌,亦不能决。心下思量道:“莫若叫其妻何氏来,私地问个详细,方可判断。”即叫何氏跪在案桌边来。王丞相问道:“你丈夫事如何起?”何氏把从头至尾事情一一说与王丞相知之。王丞相说道:“何氏你自己难辨真假,叫他人如何辨得?”王丞相又问何氏:

“你乃结发夫妻,同衾共枕,岂无一点记验?”何氏悟想道:“有了,我丈夫左臂上有一点黑痣可验。”王丞相即唤一施俊上厅,叫人脱衣服验他身上可有甚么东西。禀上相爷:“此人美玉无瑕。”王丞相道:“将此施秀才带往东边廊下,听候发落。”两个公差押下去了。又叫两个公差带那一个施秀才并来看验,叫他脱去衣服。公差即把他衣服脱将下来,差人禀道:“此一个秀才在左臂上有一点黑痣,此是真的。”吩咐左右快拿下东廊那个假施俊来。王丞相骂道:“你这妖怪,左臂没有黑痣,是假的。真施俊左臂有一点黑痣是真。”妖怪哭诉:

“爷爷,小人在左臂有一点黑,先前公差受贿,将真将假望爷亲验方显,青天无私。”王丞相亲自下到丹墀,果见左臂上一点黑痣,即叫公差带那个施秀才来看得明明白白,果验两个施俊皆有黑痣,比先一个无二。王丞相见了,无可奈何道:“这等异叫我如何判断?”左右禀道:“这宗事除非是包爷审问,方可断得明白。”王丞相喝道:“胡说!偏他断得明白,偏我就如何断不得明白?且将两个收入牢中,我明日自有发落。”众手下人听得吩咐,即将二人连锁一处收入牢中去了,将牢门紧紧封锁。有诗叹曰:

祸在求名往帝京,路逢妖怪变同形。

只因告到王丞相,丞相如何断二人。

却说这妖怪,闻得王丞相道他明日必须判断得明白,收入牢中,心中吓了一惊,忖道:“若还早不计较,他明日审问我是假的,莫说性命难保,先要吃他一顿无情刑法,不如将难香呵动,请几个兄长来帮助,以为救援,才不吃他亏。”道罢,将难香在口一呵,原来四鼠正在北海宕下游戏,偶在泥鳅精门前饮水。鳅公出外觅食去了,只有鳅母在穴中,年方少貌,其性十分好色,凡有水族山鳞,皆与往来相交。其夫每一出外,数日方回,亦不闻其事。一日四鼠口渴,在其门首方欲饮水,鳅母忙来相迎道:“请入小穴,自有香茶奉献,何必饮水。”四鼠一见,乃是母鳅,打扮窈窕身材,百般扭捏。随其入穴,见其穴内清幽可爱,穴外并无往来杂类,清雅自在。四鼠一见其人,原是有性不老实,只是初到他穴,不敢放肆,叫道:

“有茶借一杯与我吃吃,要回家去。”母鳅道:“不要忙,不要忙,既来之,则安之。我请你到家,岂是真正吃茶。我丈夫一出其外,定有三天五日不回,我家中亦是无人来往,其实自在从容。”母鳅称说:“鼠大官请坐下,待妾身整备两味嘉肴,与汝酌量一酌量。”四鼠连叫:“多谢多谢。”不一时,母鳅备得数品虾蟹之类,提一壶酒来,与四鼠同席对饮。洒过数巡,母鳅开言问:“鼠大官,你在陆地也有甚么朋友?”四鼠道:“在山有老猿精,在林有麋鹿精,都是我往来相交的朋友。”母鳅道:“不是这个朋友,是问你同床共被的朋友。”四鼠道:“不说便了,说起好笑。我一生面软,只好去偷些东西来吃,到会叫我去偷做朋友,心中到也爱,只是说不出口。”鳅母道:“你这个真没趣,凡见没有男子在家,见他有意与你说话,或言来语去,笑容可掬,这个就有你的意思了。你只管向前搂抱他到房里去,拖倒在床上,只管干事。要问他肯不肯,这般就做不成了。世间那有女子说个肯字么?我肯我来不成的说话。”四鼠闻言,心中想道:“这鳅母分明将此言语打动于我,待我复将几句言语打动与他,看他如何说?”四鼠回言道:“凭你这等说,不必问他肯不肯,只管向前搂抱他,假若高声大叫起来,将如之何?”母鳅曰:“女子畏羞也,断不敢叫。”四鼠又道:“比若我与你两个,你丈夫亦不在家,若是我来搂你,你也叫否?”鳅母低头不答,停一会道:“就是我叫时,也没一个听闻,叫也何用?”四鼠知其有意,向前来一把搂住母鳅道:“先前有言不叫就不叫了,我去与你同入房去。”鳅母佯为不肯,半推半就,走入房中,不肯自脱衣。四鼠为其解带,扶拽上床。鳅母交股而卧,又不开腿。四鼠是慕色之人,今日如何得此,情兴勃然,将母鳅两腿推开,将玉茎向母鳅阴户便插。母鳅亦是好色的,佯为推调,其实甚爱,忙把阴户来迎。正是两意相投,欲心相投,轻轻放,低低就,始入其内。少焉玉茎摇动,阴户内欲水交流,一个腰蜻蜒点水,一个脚似蝼蚁踏波,一进一退,好似黄龙出洞,一关一夹,犹如蚌壳吐浆,交战多时,雨收云散,各整衣而起,情思绸缪,意欲再续交欢。忽闻难香飘至,四鼠道:“多感厚爱,意欲少停,适闻难香飘至,已知五弟有难,不得不去报与三位兄长知到,商量去救五弟。拜辞前后,容后日再来拜谢。”母鳅牵衣强留再住一日,何如欲舍难离。四鼠曰:“幸蒙遇爱,岂人同草木,争奈兄弟之情,患难之中急如星火,无得延迟,暂时相别,不日又来。”母鳅只得放手,任他回去,恋恋不舍。有诗为证:

天赐姻缘邂逅逢,难香忽至各西东。

恩情好女无恁据,尽在情怀恋恋中。

四鼠辞别母鳅,竟到一鼠穴中而来,及至进穴,二鼠三鼠两个都在其穴。四鼠一入,三个齐问:“四弟,你在那里做甚勾当事,来得这等迟?”四鼠道:“我往北海若下去游戏,遇着几个老猿邀去洞中,饮了几杯早酒,不觉大醉睡着了,在老猿洞中,方才醒来,闻得难香,即忙来此,不想诸兄都已先到了。故有迟慢之罪,望列位兄长饶恕。”一鼠道:“这是小事且休题。适闻难香,乃是五弟在淮安府河清县,在施家干出一场这般事来,被王丞相关在牢中,明日要审问明白,倘或事露,我与汝等,唇亡则齿寒矣,如何去救应他才好?众弟所见何如,请列位见教。”四鼠道:“别无他计,我有一计甚妙。”一鼠问道:“计将安出?”四鼠道:“我明日侵早变做王丞相,出堂将真的打死,却不是我兄弟在世,然后缓缓将这妇人摄回,归洞与五弟做百年夫妇。”一鼠道:“此计到好,试看你做一做好便罢,不好快把难香呵动,我等再来计较,另作区处。”四鼠变身即来,次日天明之际,假冒王丞相升堂,忙叫公差押昨日收狱的两个施秀士来勘审,叫齐犯人。一干齐到点名已完,吩咐牌子取第一号板子来,拿了这个施俊下去,重与我打这妖怪。这牌子拿的是真施俊,扯下去重打。

施俊叫屈连天,怎么受得这若刑,哭叫声喧,惊动王丞相起来,闻堂上打人哭叫,即忙冠带出来升堂。只见堂上也有一个王丞相坐在公案之上,丞相见了大惊,这厮可恶到把我来舞弄,心中大怒,吩咐左右,快拿下这个妖怪与我重责,那妖怪坐在堂上,亦发怒云:“你是何人?敢来与我争叫,左右与俺拿下这厮。”两个丞相相争,各自发怒。霎时间浑做一团,手下人只见两个丞相争闹,各言各是,难分真伪,那里敢动手,只是看得呆了。堂下两个施俊,也相争闹喧嚷浑作一堂。书吏人等自眼相看,不能分辨。有个老人,素性明敏,言必中理,行不逾矩,亦来观看。满堂诸众自闹无能决策,这个老人是个急性的,看许多人,只是眼看,全无见识,高声近前禀道:“二位丞相不必相争,我等手下之人不敢以下而言上真伪,不敢明说,纵大辩论连日,亦是徒然,除非朝见仁宗皇帝,以凭圣旨发落,那时方分那个是真,那个是假。”真丞相道:“此言极当。”假的道:“我是真丞相,岂你们不认得不成,与我捉下那人,明日重重赏你。”众人怎敢下手,真的即要同假的去见圣上,假的不得已只得勉强同去面圣。真假同来朝门之外听旨。黄门官入奏其事,仁宗降旨宣二人入朝,圣上亲自审问。比及二人朝见,自古道:伶俐不过帝王,聪明不过天子。妖怪终是心怯,恐怕圣眼看出他的本相,故将神通运动,吐出一口气来,把仁宗吹得两目昏花,不能明视。仁宗传旨:“可将二人监在通天牢里,待我今夜北斗上时,定要审出这个妖怪。”真丞相暗嘱天开眼以除妖怪,假的心下甚是惊恐,他亦晓得仁宗原是赤脚大仙降世,每到夜半天宫亦能见之,故此吩咐将两个丞相监在通天牢内,待他半夜来审,真伪自然看出。四鼠知其有这等利害,心中着惊,怕他夜审看出本相,参破真形,即将难香呵动不题。且说三鼠,其心最高,每夜深时,朝拜北斗,吞食日月精华,日则变为美貌妇人,迷惑少年子弟,吸人精血,以助他神通。一日变做一个少年女子,月貌花容,无限袅娜,往来途中,欲迷年少之人。其山之北去十里之途,有一村名狗走村,人烟正好二三百家,专以打猎为生,原是秦穆公召虞人不至,恐其加罪于己,变姓隐名居于此处,假姓为樊。村中出一少年名唤樊可通,力胜于人,从幼读书,天资颇好,日记数百言,颖悟超群。素性纵淫,留心花酒,故所学无成,卖弄乖巧,变为浪荡子弟。一日打猎众伴先归,独自在后。三鼠一见,知其心事,故忙改变,变做一个采桑妇人,手提桑蓝,站立桑树之下。见樊通在桑园之外行来行去,三鼠装为害羞之态,躲于桑树之背,偷眼丢情,秋波贮意。这樊可通见了,魂飘天外,兴起心头,料想此处桑林离人家甚远,独有这个女子,待我强去调他一番,就是发怒叫骂,无人来看见,有何知觉,不可错过这场天赐姻缘。把这桑园的墙一纵而过,觅向女子施礼。那女子一见,无地可藏,只得答礼。樊可通问道:“娘子这等美貌,何故一人在此采桑?”女子道:“桑麻一事乃我妇人本事,何劳君子动向。”攀可通道:“采桑不如遇贵郎,故先动问娘子,而后达其私情。”

向前来一把扯住,那妇人挣摆不能脱,含羞道:“只得叫将起来。”可通曰:“任你叫天也不应,叫地不闻了。只要成好事。”搂女子在怀中,强为解衣,依夜事而成夫妇。三鼠口说不肯,心下巴不得把他佬命根也吸过来了。樊可通逞青年好色之心,尽力来战,被三鼠用抽筋、吸髓之法,把樊可通满身骨髓都吸尽了,浑身骨节软如丝棉,两眼光摇,口似哑的一般。只见樊可通,霎时之间睁开眼光,眼看看三鼠,话也没命来讲,遍体就似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三鼠道:“多谢你了。慢慢从容睡一觉,你才起了罢。”三鼠摇身而去。樊可通同伙打猎的人,至晚不见他回家,恐怕路上遇虎,去邀同多人,各执器械,把火来寻,至桑园边,樊可通闻人声,连忙叫救命,众人知觉,询问来历,知其被妖怪所迷,扛回救治去了。三鼠又吸得许多精气,方才回转穴中。又闻得四鼠、五鼠难香飘入穴来,忙到一鼠穴中会议,二鼠也到,商量此事如何是好,四弟又把难香呵动,决然有事必危急矣,如何会救得他来。三鼠说:“二位兄长放心,我自会救得他来便了。”三鼠别了二位兄长,来到通天牢见了四鼠,逐一告知此事。三鼠对云:“此事不难,我有计致。”时近四鼓,三鼠变作仁宗出来升殿,宣五府六部大小文武百官都到,看寡人勘问丞相真假。百官都来会齐,真仁宗也来升殿,见殿上龙椅,已有一个仁宗皇帝坐在上面,文武百官见又有一个圣上出来,众皆呆道:“朝廷之上如何有这等异端的事?”各人嗟讶,不敢专主,只得大家同入内殿,朝见国母,奏闻其事。国母闻奏大惊道:“我朝内如何有此大变之事?”取过玉印在手,掣剑出殿,审看端的。出殿举眼一看,只见两个一般相似,毫厘不差,声音、笑貌、举动、规模无别。众臣奏云:“自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有两个圣人,真伪不分,臣何所主;乞国母严加审究,以除妖怪,俾万民有庆,而四海无虑。”国母云:“汝等众臣不必惊恐,我自有定夺。真圣上乃真命天子,左手掌中有山河纹,右手有社稷纹,乃是真的。”众臣得懿旨,同来看验,果然只有一个掌中有此纹,一个掌中无。忙来复命。国母命速将假的监在通天牢内,明日着刑部同锦衣卫假的带在理问厅,严办考究,以正国法。传旨已毕,同真仁宗退朝去了。那假的入在通天牢内,惊得魂不附体,明日着落刑部同锦衣卫来三拷六问,那刑法如何当得起,断是有命也活不多,不如将难香呵动,看一鼠哥哥、二鼠哥哥何以来救我,免得受苦。即将难香一呵,一鼠、二鼠道有三鼠去后,几个只在一起日夜耽忧,不怕不稳。及又闻得难香信到,一鼠对二鼠云:“五弟好不省事,只好在乡村摄些食用,来此安乐快活则过耳,如何干得这等跷蹊大事出来,致使众兄弟个个不安,惹出许多烦恼来,三弟已被国母监在通天牢内,明日要加刑冤审,如何走得脱这番苦楚?”二鼠道:“事既如此,无可奈何。我只得要去救他们回来。”一鼠嘱咐须斟酌而行,不可妄作。二鼠道:“我自有酌量,解救之法无甚出奇自可行。”又停一会,顿然有了,遂把神通一使,变作国母,又来升殿,降一懿旨,宣司狱官即将通天牢内一干人犯尽皆释放。忽听得内帘官传旨到,令司狱者严加防守,不得走脱妖怪。司狱官将此二旨来与众文武官员,如何一个国母出两样旨意?众皆入朝内来查,又有两个国母矣。一令释放,一令监禁,不知那个是真的。满朝百官议论纷纷,屡日不决。仁宗皇帝亦为此忧,饮食俱废,坐卧不安。忽有二老臣奏曰:“陛下可差一人赍圣旨,星夜赶去边庭,取包丞相回来,方可决断此事明白,不然,就是何人不能与陛下分其忧也。”仁宗允其奏,即写旨,差殿前指挥赍诏前去,宣他火速入朝,不能迟延。指挥领旨飞奔边庭。却说包丞相镇守边庭,人民乐业,百姓讴歌,道不拾遗,犬不夜吠。自古道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鼓琴而恭已无为。其日正任陌上在耕劝农,忽报朝廷有圣旨到,包相即回,安排香案,接旨到手,当天开看云:

诏曰:朕闻君有诤臣则身不失其国家,正孤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捭头目者也。朕今却被妖怪迷惑,朝廷内外混乱不明,朕心日夜忧烦,寝食不安。满朝文武,皆无拨乱诱正之法。妖势猖狂,危于旦夕。诏书到日即便回朝,除怪异扫荡妖气,计功升赏,无负朕心。

包拯看诏书已毕,知是朝廷有变,即日收拾起马回朝。百姓父老扳辕牵辙,强留不住。无分晓夜,同天使来到东京,入朝天门,一直入到金銮殿,朝见仁宗皇帝。圣人见了包相到,欢动龙颜,即退居偏殿,把妖怪为害之事,历其始末根因细说与包拯。包公听知圣人所说原故,即奏道:“万岁放心,量此妖怪知他作怪,不久去除,容臣数日,必然审问明白,方回奏陛下。”圣上闻言,回忧作喜,吩咐光禄寺赐宴洗尘,御手亲赐金花四朵,彩缎百疋。包拯受赏,谢恩赴宴。饮罢秦云:“深荷圣恩,容臣回到开封府去,才好审问这事。”圣上准奏,即令回开封府。入到府衙,点明白日的二十四名无情健汉,取出三十六般刑具,般般摆道关衙之下,从通天大牢里取出一班人犯,齐到开封府投到包公点数,查明有两个王丞相,两个施俊,一个国母,一个仁宗。包公一见了笑道:“内王丞相与施俊未审哪个真假,惟国母与圣上这两个是假的无疑矣,不必再审,且令监起,待我今夜申牒交与城隍,然后审问,自然无差,将一干犯人复取入监去。此正是:

只道神通不可量,谁知今日受灾殃。

祸淫福善天应报,妖怪如何得久长。

却说四个老鼠精兄弟,都被包爷来监禁狱中,面面相觑无计策。私自商量道:“包公说他今夜烧牒通告城隍,明日审问我等事情,城隍知之,必然来证出我们兄弟本相,虽然他纵有刑法亦是动作我们不得,争奈于今上天岂可容我兄弟,久居人间无忧无虑哉。可请一鼠哥哥来此酌议,用何计策保全性命。”于是把难香呵动。原来一鼠吩咐二鼠来朝救,也真个自己终是放心不下,也来东京打探消息,才知他们都起解开封府来包公审问。一鼠已知其事,竟来到开封府打听消息,闻得包爷审问,自笑道:“待我来做个包丞相,看你如何判断。”即显神通,变做包公,坐于府堂判事。恰遇真包公正出牒,告城隍转衙,忽报堂上有一包公,坐在府堂判事,真包公忽喝:“这孽畜敢如此!”进入堂上,着令公牌拿下,那妖魔走下堂来,浑作一处,众公牌正不知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如何敢动作。堂下真包怒从心上起,抽身吩咐公牌:“你众人紧守衙门,不得走透消息,待我出堂方得上堂伺候。”公牌领诺。包公进入后堂,假的故在堂上理事,只是公牌疑惑不依呼召。只说包公入见李夫人道:“异怪难明,吾当诉之上帝,除此恶孽,尔将吾尸被紧盖床上,休得移动,不则二昼夜复转。”夫人云:“人之生者则有动用千般,人既死了,岂有得复生乎?倘有不测,却如之何矣。你妻子正尔虑此决不可为。”包公云:“我生平正直,又无谄谀邪恶之行,况我赐数亦未当天,焉有不去之理,夫人你尽且放心。”夫人再三不允,包公道:“我若死去,上天朝见上帝,问甚么妖魔走落凡间,扰乱尘世,仁宗天下江山不得太平,若有怪物走下凡尘,收回天宫,我主方得太平无事。若不如此,那妖怪难除,朝廷不得安宁,是我为臣之罪也。你且放心,不必多虑。”于此将衣领所带的孔雀血咀嚼几口,包公死去,有诗叹可:

怪孽无端降世尘,肯将一命往天庭。

西天叩佛求猫救,复定山河永太平。

包文拯天庭见玉帝

却说包文拯把孔雀血吃了几口,一气归阴,那真性灵魂直到天门,遇着把守天门两员天将,一员关元帅,一员是赵元帅。一见文曲星包文拯,慌忙走到天门,二员天将问道:“包丞相何往,如此慌忙?”包公打个稽首道:“二位天将少礼,下官领玉帝敕令下凡,辅佐仁宗天子,向来太平。只因几个妖魔下界,搅乱朝纲,致使天下不宁,未审何妖怪,臣食天禄,若不为君担忧,是臣之罪也。故臣舍命特到天庭谒见玉帝,敢挽一位相引。”关元帅道:“小将随送丞相前往天宫去矣。”包公直到灵霄殿,恰遇两个司天监内使出来,关元帅道:“今有下界文曲星要见玉帝,你二人相为引进。”关元帅道:“我要回转天门。”与包公作别去矣。两个内使引见玉帝。包公手提牙笏,俯伏金阶。玉帝问道:“文曲星,孤差你临凡下界,日则判阳,夜则判阴,清平世界,匡君育民。有何事故来此为甚?”包文拯将施俊求名路遇妖怪,并如今天子国母与小臣他也都变成两个,满朝文武莫能辨焉,真伪难分,政令以此不行,国家以政令为要,既政令不行,国何以治之。大则顾危国家,小则惑乱天下。臣既秉心侍君,岂忍坐视?敬叩天庭查究是何妖怪为祸,乞差天兵剿除,以清凡世。非唯国家幸甚,天下生灵亦幸甚矣。诚惶诚恐冒奏天庭,伏以济世为心,俯加详察。”玉帝闻奏,即差检察司曹十人,分往四方,察究是何等物下凡为怪,转奏施行。十个司曹领旨,各投一方四大部洲去也。一曹查往东胜神州,一曹去查南瞻部洲,一曹往查西牛贺洲,一曹查北荻庐洲,一曹又去查东八天,一曹就查南八天,又一曹即查西八天,一曹竟查北八天,一曹又查多罗密殿十殿阎君案前,阎罗今差鬼使查到十八重地狱。查来点去,并不冒失了。一曹又奏:“此妖无法可施,只在西天佛国雷音寺,世尊殿旁宝盖笼中有一只玉面金猫,能伏此鼠。若还到得世尊处,求借得此猫,能捕此鼠,胜过十万天兵矣。”玉帝闻奏大喜,即差天使领玉牒文一封,前往西天雷音寺世尊殿前,求借玉面金猫。天使领了玉牒,脚踏祥云,竟往雷音寺去。正是:

行色一鞭驱紫电,不辞千里借金猫。

世尊若肯除妖怪,分别仁宗定宋朝。

天使贺起祥云,犹似龙飞,不时辰来到西天,竟入雷音寺里,参见世尊僧启慈悲,玉皇命便到来求见慈颜,乞将玉牒奉上。世尊如来展开玉牒一看,乃是玉皇大帝来借玉面金猫文牒。

世尊乃知其意想云,乃吩咐天使暂且回避,再容商议。天使退候殿阶所候回旨。世尊与诸佛会议,世尊云:“玉帝赍下牒文,来借玉面金猫,下凡收除妖气。我思僧家以慈悲为本,救人为心,又是玉帝分土上,怎可不借与他去?”时广方大师进曰:“启告世尊,此猫殿上离他不得。经卷极多,若此猫不在,却被群鼠咬坏,可不有误大事?”世尊云:“若还不借此猫,争奈玉帝旨意,谁敢不从。”广方大师云:“世尊果若借他,可将金睛狮子借之则可,若玉帝究问其猫,只说要留金猫守护金经,玉帝想亦未必罪于我们。”世尊如来果依其言,遂将金睛狮子借之,付与天使。天使接转狮子,身驾祥云,不一时回转灵宵宝殿,把金睛狮子捧上玉帝案前。玉帝即召包拯,将此兽交付包拯。包拯欲待要接,值启司曹见之,向前奏道:“此不是玉面金猫,乃金睛狮子,此物不能捕鼠。文曲星本为东京朝廷有难,不辞一死,来到此间,指望除此妖孽,上以救君为国扶政,下以救民剪除灾祸,此谓忠臣良将之为也。除非借得玉面金猫,方可除得此怪,亦不枉其舍死救世之心。今借来此兽不是玉面金猫,如何去除此妖?却不空费文曲星一场劳也。乞圣上大施恻隐,怜悯此文曲星来此一遭,还要再去借得金猫来,才去用得。”玉帝允奏,复差天使同文曲星再往雷音寺去,恳世尊求借一遭。玉帝令文曲星同天使再去恳求,倘世尊不肯,尔可再三恳借,他是仁心之佛,必然肯与你么。包公只得同天使投往西天,来见世尊,参拜已毕,恳借玉面金猫。世尊云:“此猫要守护诸经,其实离不得此兽。不然玉牒先来,自当奉借了。”包公见其迟疑,犹豫未定,包拯哀道:“当今被鼠精脱形,国母亦遭其祸。此时政令不行,国家危在旦夕,臣舍死而来,只为救世耳!伏乞慈佛开天地之心,行恻隐之念,借与此猫,上救朝廷,匡扶社稷,下救黎民国家,再造之恩,永远不忘。”世尊犹豫未允。有大乘罗汉进云:“文曲星舍死到此,亦为生民之计耳。若不怜文曲星之苦,亦可依玉帝之命,当救民为心,理合借他去以救天下万民。”世尊依其言,令童子取过宝盖笼来。包公见笼内一兽生得甚么模样,真个是奇异之宝,有诗为证:

宝盖笼中兽,形容不计年。

张威如虎势,睡卧似龙眠。

眼吐金光焰,脚舒铁爪坚。

满身花锦色,吼叫撼山川。

世尊令揭开笼盖脱出金猫,口诵偈语一遍,那猫伏身短小,缩如一拳之大,付与包拯,令藏于袖中,又教之捕鼠之法。包公拜辞世尊,同天使回来,复见玉帝,包拯稽首再拜,奏闻玉帝:“臣在西天,恳求世尊,借得玉面金猫来了。”玉帝闻奏大喜,又命太乙天尊以杨柳枝水与文曲星饮之,其毒自解。文曲星谢恩已毕,玉帝再令天使送出南天门外而回。关、赵二元帅,见包公借得玉面金猫来,各皆欢喜称贺,送出天门外。且不说包公借猫,又说李夫人见包公吞了孔雀血,一气升天,吩咐家人,忙扛尸身,安顿床上,将锦被盖住了,昼夜看守,只等回阳。一连三日三夜,不见动静,李夫人心中甚忧。又过了一日,又不见醒来,夫人慌张,守了四日,一连五个昼夜,竟不回阳,李夫人大惊,事在忙逼之间,只听得喉内一声响,包公忽然抬身转动,起来坐于床上。李夫人见包公回阳,十分欢喜,忙将热汤饮了。包丞相对夫人道:“我上天参见玉帝,查此妖怪,乃是西天雷音寺,如来座下走去五只老鼠,下凡成精。我又西方求见世尊,借得除妖之物来了,在我袖中,不可泄漏天机。”夫人问道:“如今何以处置?”拯轻轻付耳云:“尔明日入朝去见国母,道知其详,择五月初五日在南郊筑起高台,方断此事。”夫人谨记在心,明日起早乘轿至午门外,步行进宫,朝见国母,奏知情由。国母依议,即宣狄青密督领兵三千,往南郊之外,拣平坦之处,筑起三丈高台,刻日即成,不可误事。狄青受旨,带领步下军座,前往南郊下地,筑台有三丈之高,周围方正,上按金木水火土,按此五方旗幡,俱已完备。只等包公登台断事不题。却说包公在府衙里,吩咐二十四名英雄健汉,各执枪刀器械,择定是日布列台前,听候使唤。是日包公焚香登台,坐定审问施事,闹动东京城,军民那个不来看此事。当日真仁宗假仁宗、真国母假国母、真丞相假丞相、真施俊假施俊,都在台下立定。文官居左,武将居右,都在两班排列。独有真包公在台上立定,那假的在台下争辩。将近午时,包公在袖中,先取世尊所付经偈,念了一遍,那玉面金猫伸出一双脚来,似猛虎之威。你道五只老鼠因何这等利害,正是西天佛国如来法座备贬之鼠:

五鼠神通广大,如何法力无边?

每遇初一十五,世尊说法讲经。

日则潜踪灭迹,夜来出首盗听。

只因经法饱满,可以藏身变形。

施俊亦该如此,夫妻所害不轻。

混乱东京世界,故使天下不宁。

若无文曲辅弼,江山怎得太平。

忠良舍死求候,早赐金猫平定。

若无金猫捕鼠,宋朝安得宁静?

若不是文曲星舍死求佛,借来玉面金猫,你道此猫可此甚的,正是:

犹如猛虎出山林,脚赛刚叉火眼睛。

咆哮一声山岳响,震天动地鬼神惊。

须臾,包公袖中取出猫来,那猫闻得台下有鼠,两只金睛内,金光闪闪,咆哮一声,如半空霹雳一般,飞下台去,先将三鼠假仁宗一口咬倒在地,那第二鼠是假国母,露形要走,却被神猫伸出左脚一把抓住,一鼠乃是假包公,那神猫再伸出右脚一爪,把一鼠抓来,放开口一连咬倒地下。军民见者,齐的呐喊一声。那假王丞相是四鼠,假施俊是五鼠,二只鼠脱身要走上云霄,却被神猫飞身赶上,咬倒一个下来,乃是假丞相。单走了五鼠,那玉面金猫不舍,一直赶上去,随着金光飞去了。台下文武百官及满城百姓,看除了此怪,无不喝采,都来争看。见咬倒四鼠,大奇,约长有丈余,四爪即如人之手足一般,被咬伤处皆流出白膏,并无红血。包公道:“此鼠食人精血所成,故无鲜血。”即令各乡军人烹而食之,能助人养筋力。仁宗皇帝降旨,令军卒抬去分赐,各受烹而食之不题。且说这神猫不舍五鼠,直程随金光赶去,那鼠东逃西窜,后面神猫如飞赶来,他无处逃身,只得走上天去。刚刚走到天门边,遇着关、赵二大元帅把守天门,前知文曲星借猫收妖之事,二将把妖押见玉帝。玉帝将他解到西天如来处问罪。五鼠拜见天尊,恳求赦宥,望世尊发慈悲之念,恕小畜之罪,日后再不敢为非。世尊是好生之德,不忍处死。但五鼠去了灵通,依旧是只硕鼠永在凡间受罪,盗得者食,不盗得者则饥。五鼠只得稽首,受领佛命而行。这玉面金猫依旧伏入宝盖笼中,二天将退守天门去了。天宫自此无事。

五鼠逃凡作孽多,贪淫作乱后如何。包公借得金猫到,一刻清平唱凯歌。五鼠既已勒灭,仁宗大悦,整鸾驾而回。文武百官入朝拜贺,仁宗降旨,宣包丞相上殿。包公即上殿,包公俯伏,仁宗命扶起道:“多亏卿除五鼠,扫荡妖邪,平定天下,斯古之伊尹姜尚无逾卿矣。今断此怪,卿实天神也,岂可以寻常道哉?”包公顿首叩阶道:“皆赖圣上洪福,小臣有何德能,敢言功乎?”上命光禄寺宰牛杀马,大设太平宴,赏赐众臣。仁宗亲举御酒与包丞相把杯,亲为插金花四朵,赐黄金十斤,采缎五百疋,文武又名赐赏,大吹大擂,开怀畅饮,尽夜方散。次日早朝,来到金鸾殿上,俯伏金阶奏道:“今有淮安府河清县施俊,原系读书秀士,来东京赴举,被妖所害,误功名,以致夫妻遭变,家业荒芜,今幸妖怪已除,不敢私自归乡,请旨发放。”仁宗闻奏,甚加怜恤道:“既是读书儒士,止望功名成就,遭遇妖异所害,属实可悯。朕就教他特赐进士及第,敕赐黄金一车,白银一车,采缎五十疋,夫妇衣锦还乡。”圣旨降下,包公赍旨来到,施俊焚香接旨跪下,包公宣读诏曰:

朕闻施俊一介寒儒,十年勤苦求功名,而路遇妖魔,朕虽寝食,未尝不以爱民为心,而于施俊尤可悯焉。特赐施俊进士及第,仍赐黄金一车,白银一车,采缎五十疋,夫妇衣锦还乡,听候有旨,受任理事。

施俊叩首谢恩,夫妇荣归到家,亲朋庆贺因祸得福。施俊将圣上赏赐银一车分一半与郑先生养老。后何赛花腹中疼痛,是受了妖怪毒气在肠,求董真人丹丸服二十个,一吐恶涎,自后无恙。后生二子,读书连登科甲,俱享长寿,安枕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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