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比前兴趣大增。老来妙口中连说三位赌片巨星,全是他仰慕的英雄。想上云顶捞个盘满钵满,就得洞悉赌星通过电影传授的招呀!赌片魅力,简直迷倒众生。小鹤急急接过老来妙的“神牌”,随意抽起一张,看是“阶砖四”,再举起让大家见证。然后插回那叠牌里,交给老来妙。老来妙神神秘秘,遮掩下找出一张牌叫大家瞧。但这回,一张张脸中有些蹙眉有些嘴角往下牵,都轻轻摇头。老来妙装出失望的神情,把错牌朝下放脚边,又小心翼翼翻出另一张。众人目不转睛,期待的眼神瞬间又再显出困惑,讶异老来妙为何两度失手。老来妙又把错牌朝下与先前那张并排,清清喉咙说:“失手不要紧,‘补镬’重要。你们要的牌,不是地上这两张,那一定还在此副牌中。”周遭二十余人不约而同点点头,老来妙满意地环视一圈,神色凝重说:“瞧我以赌侠奇招,把错牌和尚在一叠牌中的‘真命天子’对调,相信不相信?”众人不禁再“哦”一声,难以置信地像在呻吟,又不由自主像中了邪般好奇,紧盯老来妙一双手。只见他装势作腔微眯老眼、口中喃喃,手掌陡地扫掠牌面。之后,他缓缓拈起其中一张翻开,菱形标志的“阶砖四”果然神迹般出现于众人面前。
“好一个偷龙转凤,天衣无缝呀!”小鹤女友神智尚清,低语。而小鹤却已满眸迷离,佩服得差点儿没跪拜下来。他嘴唇翕动,似说:“嘿!发达!这回我穷小鹤可做得成赌神、赌圣、赌侠、赌王、赌鬼,甚至变性做赌霸了哩!今晚真是千王群英会,老来妙真是千王之王,四海真传徒弟,这副牌里必藏有千术奇谈啊!”老来妙打蛇随棍上,见众人满脸惊奇,即倒出皮袋里所有纸牌,朗声叫道:“一切奥秘尽在其中,十块钱买个秘密买门学识,值得值得!否则回去通宵失眠,想爆脑袋也想不透个中缘由呀!”说着特地选一盒递给小鹤。小鹤想也没有想,忙取出十元大钞,其他人也纷纷掏腰包,满袋子纸牌一下子售光了。人群渐散,赌风吹过,火水灯也熄灭。小鹤回到家中,躲入房间关上门,不敢开灯惊醒家人,便悄悄从抽屉拿出小小火水灯点燃。如获至宝捧着纸牌,伸到火水灯下看……第一张是“红心K”,第二张是只小乌龟!那只小乌龟下面有行小字:十块钱想买千王之王的商业秘密?想错你的龟心!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都一样。
应战
〔印度尼西亚〕阿里安
自从一个月前他搬进这巷子里后,巷里人就对他敬而远之。他皮肤黝黑,年纪四十左右,高大魁梧;右臂上纹着一条盘着身子、栩栩如生的蟒蛇,像要择人而噬。他对巷里人说:“朋友们叫我神蟒。”
可是看他满面横肉,对人不那么友善,巷里人背地给他一个不雅的绰号“黑毒蛇”。他在一家妓院当打手。其实,他也不是无恶不作,只在口袋羞涩时,会向巷里人讨几个钱或几包香烟。人人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得不依从。唯一对他不买账的是老唐。老唐年纪和黑毒蛇相若,在这里住了近十年,用手推车贩卖绿豆粥。有次,黑毒蛇向他讨两千盾,他硬是不给,两人之间就这样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老唐年轻时住在幺村那会儿,曾向邻居一个老伯学了几年功夫。他习武,纯是为了强身。多年来,为祛病健身,每天依然会在小院里挥拳踢脚。黑毒蛇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舒服,就对巷里人传言:“那小子竟敢向我炫耀,看有一天我神蟒把他截成两段!”唐太太懦弱怕事,规劝丈夫:“你怎么去跟这种人斗?他是烂命一条!”
“我不是跟他斗,我只是不想受他任意欺负。”
“算啦!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唐太太照旧提醒了一句。
一个星期天,老唐那辆手推车轮轴出了毛病,就在院侧一堵墙边修理。唐太太回了娘家。正午的炎阳晒得他满身是汗,他歇了歇,望向院子外。无巧不巧,黑毒蛇刚巧路过,见他把视线投来,立刻站住了。
“你这小子敢瞪我?我把你一双眼睛挖出来!”黑毒蛇气势汹汹。
“我不是看你。”老唐回答。低下头继续修理轮轴。
“强辩!你出来,我教训你!”黑毒蛇大声喊。老唐不理睬。“出来啊,我们见个高低!”黑毒蛇踏上一步。老唐依然不作声。
“割掉你腿间那根吧!你不是男人,以后你改穿裙子!”黑毒蛇不肯罢休,冷笑着。如此侮辱的话也说出口?!老唐忍无可忍,忘记了太太的吩咐,霍地站起身来。
“好哇!要打,是吗?”黑毒蛇招着手,瞅着他。推开篱笆门,老唐一脚踏出院外。就在这时,突然周围仿佛响起一阵呼啸声,接着他觉得身体猛烈地晃了晃,然后他看到四周的景物在摇动……霎时,人声沸腾,巷里男女老幼争先恐后奔出屋外,惊慌失措地喊:“地震!……地震!”老唐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听到身后一连串轰隆巨响,转过头一看,他吓出一身冷汗——院侧那堵墙已完全坍塌,一大截墙垣覆盖在他刚才蹲着的地方,那辆手推车已被砸得稀烂。老唐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血液好似凝固;黑毒蛇也惊得呆立一边。回过神来,老唐忽然向对方伸出了手。见老唐的手有所动作,黑毒蛇立时全身戒备。
“不!”老唐摊开手掌,似笑非笑地说,“我,要谢谢你!”黑毒蛇愣了愣,望着面前的手掌,不知怎样才好。要握,不是;不握,也不是……一时间,傻了!
斜阳
〔印度尼西亚〕冰湖
风拂碧波远,孤帆钓夕阳;飘悠回眸处,身在海中央。她已沉醉在眼前令人迷惑的一刻——天边夕阳如一颗红球般似近若远,水平线上染了一层浅红色,配上那瞬息万变、绚烂多彩的晚霞,几只海鸟点缀云海波中,近处是绿波层层,更远处是青山隐隐,加上拂面而来的柔风阵阵,如此美景,怎能不让她心情激动?
他手上拿着一罐饮料,斜靠着站在甲板上,默默注视着坐在板凳上的她,偶尔也随着她目光投视之处停留片刻,但更多的是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全身每个动作尽收眼底——哪怕是眨一下眼或动一个小指头,都逃不出他的视线。今天她穿了件宽松米黄色短袖连身衣裤,腰间配上奶咖啡皮带,显得青春活泼,令那颀长的身材另有一番韵味。他欣赏这女孩的风采,浑身充满艺术气质。他奇怪与她初次见面时竟有似曾相识之感觉,这是缘分吧!望着那秀丽的脸、那专注的眼神、那庄重的神情,脸上泛起浅浅的甜笑,偶尔不经心地用手指梳一下拂在脸上的长发,小嘴还时不时发出轻叹:“啊!好美……真的好美啊!”她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画,他能不感动吗?无形中也被感染着,欢愉之心油然而生,他满足于这一刻。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女孩竟能操纵他的喜怒哀乐,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美女何止万千,唯独她令他动心,心甘情愿被她降伏,拜倒在石榴裙下,也不知费了几许心力,才获得一颗芳心。他心里盘算着今晚就向她求婚,他摸一摸裤袋,小盒子里两枚钻戒已准备好。早上通电话时,他先给个暗示:“思思,今天不陪你吃中饭了,姑母从美国来,我去接机,下午来接你,有句重要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在电话里说不是一样吗?”对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不一样,这句话,该选个适合场所,我要很慎重地对你说。”他充满感情地说。
“看你神秘兮兮的,好吧!小女子遵命就是。”她调皮地说。他心里喜滋滋地,她冰雪聪明,该听出他弦外之音吧!
在一间高雅清静的餐厅客房里,坐着一对中年男女。冯远做梦都没想到会再见到陈敏,心中激荡着,愣愣地望着她——她漂亮如故,风韵不减当年。他神思恍恍惚惚,一时间,无法开口。陈敏也很激动,她端起桌上的果汁呷了一口,心想:这男人风采依旧,三十多年漫长岁月,只为他淡淡扫去脸上的幼稚,却给他抹上了成熟、稳重。
“想不到吧……我侄儿的事……我不赞成……”她开门见山。
他的思绪还没有集中,抓不准她的音浪,心里模模糊糊:她侄儿是谁?与我何关?为何告诉我?
“陈刚和思思这门亲事,我反对……”陈敏望了望他。
“陈刚?思思?什么……你是指我女儿?”冯远完全清醒过来。
“正是。”陈敏非常激动。
“我俩的恩怨自己了结,别误了孩子们的幸福……”冯远也激动起来。
“好一个自己了结!当年的事,你心里有数……”陈敏伤心得想哭。
“你不声不响跑到外国去,差点儿让我发疯……”冯远痛心地。
“陈刚不姓陈,他姓冯……”陈敏双手掩面哭起来。
“啊……陈刚……他……他……难道……是……是”冯远一下子傻了,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是你教我的
〔印度尼西亚〕雯飞
当她发现放在旅行袋内刚从银行提回的数目不少的款项忽然不翼而飞时,震惊得差点儿昏了过去。怎么不呢?那是她千里迢迢,别离家人远赴雅加达,准备替夫家采办货品的一笔汇款啊!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会是谁偷去的呢?
她没有娘家,母亲早在她童年时就过世,父亲在她刚披上婚纱时也走了。她每次回来,就住在二弟家里,二弟尚未成家,从小刻苦耐劳、省吃俭用,虽然读书不多,却靠勤于学习、老实颇得老板赏识信任,如今他在事业上已有了一点儿成就,并且实现了他的愿望——把分散各地的兄弟会合起来,给予生活上、工作上的扶持。她对这位弟弟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反之对其大哥自小的懒惰成性、好逸恶劳感到极度厌恶。忆起小时候,大哥常带她和二弟逃学,教他们偷拿停放在路旁轿车内挂着的装饰品,教他们偷摘别人家篱笆内的花果,教她们偷表弟妹的玩具,在游泳池的更衣室里偷朋友的钱……她记得那年她将要随夫远飞外岛谋生的前一天,接获大哥因开空头支票而被捕入狱的消息,她与二弟同去牢里探望,见到穿着深蓝色狱服的大哥低垂着头走出来,她的心多沉重啊。此刻,轮到她这个做妹妹的钱被偷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大哥竟连兄妹情义也不顾了?
傍晚,餐桌上,只有她与二弟、大哥三人一起进餐,不见三弟。大哥像往常一样,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嬉皮笑脸,说话不着边际地谈东扯西。她紧绷着脸,心中骂道:哼!你别来这一套啦!一副泰然自若无罪状!她极力盘算着如何开口揭穿大哥的罪行,终于……“哥!请你别再假惺惺了!拿来!还给我!”她努力迸出这句话,心激烈地跳着,唇有些抖。毕竟他们已离别了十多年,手足情被岁月所冲淡,本来还有一丝丝的兄妹情,如今因着那笔钱的失踪使她在极度愤慨、悲痛、沮丧下不能自制而不顾一切了。
“什么?”几乎是同时,大哥和二弟异口同声地说,空气顿时凝固。
“我的钱呀!明天我要去采办杂货的现款……”她歇斯底里地喊,她的喉头哽住,委屈、悲愤、难过、痛恨使她再也无法说下去,伏在桌上抽泣。二弟严厉地注视大哥:“你?”
“不是!我没有拿,发誓!真的!”大哥分辩。忽然,他望着三弟的空位……猛然记起什么,恍然大喊一声:“是三弟!对!一定是他,我刚才看到他和一群朋友朝××赌场走去……”果然,他们从三弟的衣柜里搜出××银行纸袋,而里边已空了。
她瞪着窗外,眼前仿佛看到当年的那一幕……她牵着四岁的三弟,漫无目的地逛游着。家中已好多天没有炊烟了,十一岁的她带着他出去“找食”,有时到亲戚家里吃一顿,有时跑去妈妈生前好友家里……那天,当他们走过巴扎那一排卖玩具的小铺前,三弟忽然硬拖着她的手,指着地下摆着的那辆木制小汽车叫着:“我要!我要!”告诉他姐姐没有钱,他不懂,一直哭闹着,她灵机一动,对他耳语一会儿就放下他先走一步。
岂料,她刚走五六步,后边就传来三弟的哭喊声,只见三弟被一个中年人拉着耳朵恶狠狠地咒骂着。她赶紧走回去,试图帮他“解围”,便假假地责怪他:“你不可以随意拿人家的东西呀!”三弟边哭边指着她:“刚才是姐姐教我的嘛!呜……”
大小通吃
〔印度尼西亚〕林万里
上午,诊室的门铃响了两下。我就知道看病的人来了。我一开诊室的门,就看到诊室里坐着三个人。左边的长板凳上坐着两位年龄大约都在四十上下的女人。其中一位愁容满面、散发未梳、身披牛仔夹克,我暂时称她为A;另一位呆头傻脑、眼屎未除,颈项上扎一条灰色围巾,我姑且叫她为B。这两位污垢满脸的女人,从她们邋遢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病魔缠身的人。她们的对面,右边的铁椅上坐着一位明眸皓齿的红装女人。衣裙、嘴唇和指甲全是红红的,光彩夺目。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端庄、秀气、俏丽。我敢断定,这种女人肯定人见人爱。她不像是有病的人。凭经验我心里猜想,她八成是陪送A、B来的。人们常说宁可做导演,不要做医生。因为导演是对着漂亮美丽的明星;而医生是对着愁眉苦脸的病人。今早我可走好运了,总算对着一位美丽的女人。她比明星还要明星。我注视着她,心里美滋滋的十分舒坦。医生和常人一样都喜欢欣赏美的东西。
“医生,早安。”
一见到我立在门旁,那一位“全是红红的”便开口说,她不但人长得妩媚,声音也十分悦耳。说了“早安”以后,她转过头对着A、B说:“你们两位先看吧,你们一起进去吧。”
回头又对我说:“医生,她们是我亲戚。先给他们看吧,她们都病得不轻。等下轮到我,诊费跟我的一起算,由我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