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放下碗筷,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店家,好没仁心!不过区区两个肉包,吝啬若斯,实是令人心寒!”
那店家虽是被骂,也不着恼,对着三人点头哈腰谄笑道:“哟!三位却是不知,小店小本经营,平日里来回往返就是一二十里,早上不到辰时就要出得门来,晚上亥时才得回去。这才不得不精打细算那!”
老人气的募得站起,长袖一挥,怒哼一声。随即也不搭理那店老大,反而侧过身来对着石头招了招手,石头见状,忙不迭快步上前对着那老者就是一礼。
他拜的很快,快的毫不犹豫,对于那些帮助过他的人,他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激。可即便如此,老者只不过随手往他臂下一搭,石头当即拜不下身去。他的手掌宽大,却甚是消瘦。虽然看似不带半分气力,可无论石头怎样使劲,都依然纹丝不动。
老者捋须笑道:“乖孩子,老朽可受不起如此大礼,你且站起身来分说。”
石头立起身来,抬眼直视老者,却见老人眼中虽略带浑浊,却甚是温暖,让人心安。老者接着温声道:“世道险恶,你们两个娃娃何故落难至此?”
石头踌躇道:“家中不幸遭难,我和妹妹与家人失散至此,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来……”
老者对着石头摆了摆手:“好孩子,饿了吧,今日让你们吃个肚饱!”说完也不看那店家道:“再与我来两屉包子!”
那店家高呼一身“好嘞”,而后屁颠的跑了过去。
茶桌上肉香四溢,石头和秋意浓坐与下首,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二人实在是饿了,也顾不得许多,只是一顿猛填,吃相骇人。
老者见状哈哈大笑,连叫“慢点,慢点!”,而后又从衫内取出一个布囊,塞在石头怀里低声道:“这东西你且收好,切莫让外人看见!”。
石头往怀中一摸,只觉得囊中那物,棱角分明,宛若一颗颗石子。心知那是些银两,忙不迭推辞。只是怀中的手尚未掏出来,便被一只大手按住,大手的主人笑道:“长着赐,不可辞!”
石头面色肃穆,对着老者道:“却不知恩公姓名,小子虽然不才,来日却必当结草衔环以报!”石头说的认真,却把老者逗得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娃儿小大人摸样,好生有趣。笑毕对着石头摆了摆手:“老朽姓路,草字佑劫,你叫我路老便是。报答什么的休得再提,相遇即是有缘,些许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石头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继续吃他的包子。
有些人说的比做的好听,也有些人做得比说的好看!
两人吃的欢快,那香气却馋坏了身旁某人。那人畏畏缩缩的挪了过来,面带谄笑道:“嘿嘿!那撒相遇就是有缘,看来咱们的缘分也是不浅那!哈哈哈!”说完自顾自的干笑了几声,却是无人搭理,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人脸皮却也不薄,想必是早经磨练。又自顾自的对着石头说道:“这位小乞……嗯,小兄弟,那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你看……!”说完还很是‘腼腆’的搓了搓手!
石头大为无奈,心中直呼奇葩,本不欲搭理那人,却耐不住秋意浓哀求的目光,只得从怀里尚未被暖热的布囊中掏出一粒碎银子,递于那位“道长”。
“道长”抢过银子,喜不自胜道:“你这小子不错,本道很是喜欢,以后如有麻烦就来找我,本道道号醉道人,你可记好咯!”说完也不待石头应答,忙不迭向着店家跑去。
那“道人”跑到店家处,珍而重之的从衣摆下取出一个掉漆的破旧红葫芦,连同银子递给店家,接着厉声嚷道:“快给道爷把酒装满!少了半分小心道爷找你麻烦!”。店老大得了银子也不大在意,转身就为他舀酒去了!
石头几人见了,纷纷摇头,心道“道人”这两个字是没见着,“醉”这个字倒还真是贴切。路老旁边的年轻人有些看不过去,面带不忿对石头说道:“这种酒鬼,搭理他做甚?”
他这人倒是实诚,虽是说人坏话,却不肯小声,是以那“道人”听的是得一清二楚。
“道人”面上有些过不去,恼道:“你这小娃娃懂甚?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饮酒乃人生至乐,杯酒解千愁,肚中有酒,心中不愁。岂不比那些杂物要好许多?”
青年还欲回嘴,却被路老止住,只得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路老也不管他,向着石头二人道:“此处向西十余里,便是蛮荒城,不若你们二人随着我走,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到了城中在做计较,你看可好?”
石头想了想,却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随即点了点头道:“皆依路老所言!”。
几人又坐了一会,饮了些茶水,聊了些闲话,这才动身。
一番闲谈,石头倒是晓得了之前那位不忿出言的青年叫做向诚,另一位沉默寡言叫向礼。两人倒是一对亲兄弟,只是另石头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有些跳脱的向诚居然是哥哥,略带老气的向礼却是弟弟,当真是奇哉怪哉!
向诚和向礼二人牵来马匹,石头见那马又瘦又小,毛秃皮干,一共三匹,浑不如心中想的那般,不由觉得奇怪:“这些马儿病痨似得,路老怎么会骑?”。
路老像是知晓石头心事似得,指着那马儿道:“你莫看这川马腿短,跑不快,但却有长力,十里路内虽及不上别的马,跑到二三十里之后,却越奔越有精神。而且行走山路,如履平地!”石头心中称奇。
路老抱起秋意浓,放于马背之上,正欲上马,却不料秋意浓羞声道:“路爷爷,我想和哥哥在一起!”。路老当即大笑:“你这小子倒是很受欢迎那!哈哈哈!来、来、来,我们三人同坐一匹!”。石头大囧,红着脸跑了过去。
待得二小坐毕,路老三人翻身上马,一路向西而去,尘土飞扬。
茶摊前,那“道人”提着色彩斑驳的酒葫芦,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蛮荒城吗?说不得要去看看呢!”
而后那“道人”大步向西而行,一路且行且饮,每喝一口都要“呸”上一声,道一句:“好难喝的酒!”。
“道人”渐行渐远,而后群山间远远传来响亮的歌声:
久居青莲上,不愿下红尘。
犹自有一剑,唯盼与君歌!
歌中自有酒与剑,愿卿听后笑欢颜!
莫笑我!
酒过千觞不知味,
莫笑我!
匣中三尺不常呤。
世人只道江湖好,
哪言人心老!
且罢!且罢!
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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