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了几个主菜是穆爸爸亲手做的以外,其他都是由胖子操刀。饭桌专门分了两桌,一桌孩子,一桌大人,各聊各的。穆幕长了点小心眼,一直故意提起小师妹,让周枳茹讲多点情况,知己知彼,也希望李珍珍听了后能歇了心。
周枳茹也确实如她所愿,讲了不少。其间不乏为小师妹讲好话,主要是讲她的身世和经历。大人那桌也在聊得火热,穆幕竖着耳朵,两头听,偶尔进厨房帮胖子忙。
吃得差不多了,穆幕回头看到穆妈妈和周妈妈还聊得开开心心的,顿时安心了不少。尽管她交代时点到即止,但她就知道穆妈妈靠谱,非常靠谱。
把这两个家伙搞掂以后,只剩传说中的小师妹了。
愤世嫉俗、浑身带刺,这是穆幕自己的概括。
周枳茹说,小师妹有点消极,是因为父母很早以前就离婚了,她跟的是爸爸,然而爸爸也不太管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痛得要命,还得是自己一撅一拐地去超市里买卫生巾。
鲁迅评价自己笔下的人物孔乙己时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上辈子,穆幕看到她们宿舍搞成这样,还想过要不要跟小师妹说她的身世,让她明白单亲家庭的孩子不该自暴自弃。
然而,作为少数知情人之一的万娜教训她说,你傻啊,那种人你还指望她能感激你?你揭了自己的伤疤,把自己痛得要死要活的,人家还会笑你傻。
于是,本就没多大决心的她,退缩了。如今,命运再给了她一次机会,或许该换一条路走。
不像后来,这年头国内离婚的个案不多,就算有,大多都是藏着掖着的,生怕别人知道了,觉得不光彩。单亲家庭的孩子在老师、同学眼里,总会被贴上标签,胆小、懦弱、人际交往能力差,或者便是敏感易怒、叛逆不服管。
穆幕是个特例,因为她爸是再婚的。
大家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长不长得像,还不是靠一张嘴说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她不是她妈亲生的,加上家长会来的总是穆妈妈,自然就没把她归在这一类里。
然而,她生命空缺了某个角色的那6年里,每个日日夜夜是如何度过的,她清楚的很。穆幕不能说自己有多坚强,若要按上面的标准分类,她绝对算得上前者。
但是,她一直希望能成为一个温暖的人,希望自己的伤痛不要再别人身上重复。
把心里愈合的伤口剥开,需要很大的勇气。
穆幕并不是一开始就能下定决心,相反,她犹豫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再也忍不住了,脑门子一热,把小师妹堵住在了楼梯间。
“你有话跟我说?”看着穆幕站她跟前老半天了,硬是憋不出一个字,小师妹插着口袋,忍不住发问了。
“你跟周枳茹是来真的吗?”穆幕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问。真惭愧,比起小师妹,她还是矮了那么一点点。
“你们之所以在一起,是不是只是因为她像个管家婆一样,老是管东管西的?是不是因为在她身上,你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这是她试着换位思考的结果,如果她是小师妹,她可能会这么想。
很多时候,周枳茹在他人面前都是一个勤劳能干,精通家务活儿、平易近人的好形象,加上一张略方的脸,看上去老实文静,总让人觉得很靠谱。
“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小师妹摸摸扎手的头发,身子一侧,想绕开她往前走。她之前一向对穆幕还算客气,但现在真不耐烦了。
“我想说的是,”穆幕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拦住了她,坚定地说,“不要这样下去了。父母离婚了又怎样,我们……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得开开心心的吗?”
“我现在难道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知道什么啊?大晚上的,你想干嘛……”小师妹也是怒了,也顾不上穆幕是周枳茹的室友了,用力地挥开了她拦住的手。
“我知道!”穆幕鼻子一酸,朝她吼道,“我爸妈在我5岁那年就离婚了!你看我有抽烟喝酒、自暴自弃吗?我没有!”
是没抽烟喝酒打群架,但有没有自暴自弃,只有自己知道。
颊边一凉,她伸手去摸,满手都是泪。
小时候,她看成语故事的时候,总会想古时候的人脑子都长哪去了?竟然会向后逃跑五十步的人嘲笑向后逃跑一百步的人胆小。
现在,她用了两辈子的时间,终于明白——有些坎,你以为自己过了,可以站在高处俯视别人。
然而,你不过是颠倒了自己去看这个世界,没什么两样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