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林音单手把苹果核投入墙角的翠绿色铁皮垃圾桶里:哐当!“得三分!”她抬高双手。
明天就是雅勤和常春藤联盟携手举办辩论赛的日子,也是池小缘口中的神秘联盟为之准备了好些日子的那个时刻,就要来到了。
而X邪恶骑士却遇到了另一股势力。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项北?”挥动手中金色的卡片,梅宁芝抬起眉毛。她的指甲仿佛滴出血来那么红,轻轻地掂着这张看起来雅致不凡的卡片——那是由林音撰写、温御设计并且印刷,通过辩论会组织核心叶黎珊和项北的名义,向梅宁芝发出的邀请:邀请她来为此次的辩论赛担任特别客座嘉宾。
“那是我们设计的一个活动,希望邀请梅姨来参加。”项北一反常态地冷静,放下手上的电玩杂志,在深红色真皮沙发上坐直身体。
毕竟他料到梅宁芝收到这份邀请函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让自己说出原因:她从不喜欢无法控制和让人迷惑的事情。
果不其然,梅宁芝轻蔑地笑起来:“邀请我参加辩论会?开什么玩笑。我梅宁芝除了商业会议和名品发布会,还没有想过用出席这种场合的方式来浪费时间呢。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把戏,应该是和我阻止西城去非洲有关的吧?”她的言语和眼神,都如箭一样锐利,直插向项北。
“确实没错。”项北搔搔头发,站起身体来,将手插在口袋里,“梅姨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无论您和我父亲是怎么样的关系,西城对我来说,就是兄弟一样的存在。我也不希望他离开星城,离开他已经十拿九稳的前途。”
梅宁芝大为感兴趣地把双手抱在胸口,提高声音:“哦?你的意思是……”
“跟那些天真的小朋友不一样,我很清楚在我这种身份的人,到底什么才是应该做的。其实这个计划是叶黎珊找我来商议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辩论产生舆论效果,这样,作为评委的你也可以被我们说服。”
“哈!”梅宁芝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满了不屑,“好幼稚的举动!我梅宁芝是什么样的人,会被你们这些小娃娃三言两语就感动得痛哭流涕?!”
她优雅地旋身,在身边那把昂贵的Roche-Bobois贵妃椅上坐下,仿佛一只胸有成竹的雪豹,动作优美,却又充满着一种霸道地残忍。
“我很好奇,作为这个项目的始作俑者,你对我说出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面对这个实际上是自己现任丈夫的孩子,梅宁芝也没有丝毫的多余温柔,她已经习惯于掌握和调配他人的生活,并不在乎弱者的心情。
“我跟您一样,不希望陆西城走。他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们俩如果接手了父亲们的事业,不夸大地说,会掌握大半个星城吧。我喜欢这样的人生,也觉得这是对西城最好的结局。但是不用这样的办法拖延,西城和林音他们也不会死心。与其和他们硬碰硬,不如换一种更顺其自然的方式,我自信能够在辩论赛上说服西城。”
“说得好!”梅宁芝破天荒地轻轻鼓掌。她傲然站起身体,抬着下巴:“如果是这样,我倒要感谢你了。告诉那些孩子,我会如他们所愿,担任客座裁判,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伴随着一阵Chanel No.5那浓烈又自信的香气,梅宁芝把邀请函朝身边的花梨木高几上随意一丢,走出门去。
在她身后,项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12小时后,梅宁芝的银灰色BenzS豪华轿车停在了雅勤高中的门口。她手握黑色Chanel鳄鱼皮信封包,穿着一身镶嵌白滚边的Prada套装,在各位校董和校长的迎接下,傲然进入了已经用白色百合和栀子花摆设一新的观礼会堂,坐在用红丝绒铺陈的裁判台后。
面前的舞台上已经像模像样铺开了两张黑色原木大长桌,那些自认为伶牙俐齿的学生们即将上场展开一张口齿的激战——她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几乎让身边殷殷为她介绍辩论赛情况的校长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龙井茶。
而在他们身后,陆陆续续有学生按照教师的指导进入场内,眼睛晶亮的孩子们兴奋地跃跃欲试,希望自己也能终有一日站在那引人注目的舞台上。
而在后面的准备室里,却有一场场外观众看不到的风暴。
“我靠,项北你在开什么玩笑!”池小缘涨红了双颊,捏着圆嘟嘟的小拳头,几乎要把它挥到项北的鼻子下。
而一边的叶黎珊和林音也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表情无动于衷的项北。高明骏紧紧站在叶黎珊身边,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你说话啊!”得不到回应的池小缘几乎化身快要毁灭东京的哥斯拉,她不顾仪态地叉腰站在项北面前:“别以为你是我的官配名单之一就可以为所欲为!事到如今你跟我们说要代表反方出赛,这不是在坑爹吗?!”
项北只是绅士地笑笑:“不为什么,只不过我的心情变化了而已,突然觉得这个立场不符合我的想法,有问题吗?”
“你……”林音也气得朝前踏了一步,如果是三年前的她,早就撸起袖子像女侠一样开打了吧。
高明骏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也正要开口的叶黎珊,然后提醒大家:“很快就要开始辩论赛了,如果我们把时间浪费在质问项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辩论身份的话,那将是一个纠缠不清的过程。既然他希望这样,我想最好还是尊重他的意愿。”
“什么嘛!”池小缘不服气地大喊。
叶黎珊咬咬嘴唇,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却浮现了少见的果敢和坚毅。
这是她为了陆西城而耗费苦心的战斗,她无法在这里放弃!
“走吧!”她深深地看一眼项北,拉着林音和池小缘走出了准备室。而被留在那里的项北,则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最后,他只是整了整领带,便朝另一支辩论队的准备室走去。
好戏开锣了。
随着主持人宣布“2010年度雅勤及常春藤联盟交流项目之一,混合辩论赛开始”,两队人马肃立在各自的长桌前。
一边,是高明骏、叶黎珊、三辩和临时替补上的自由人。
另一边,则是项北和反方的三位队员。
酷似少年漫画两方对峙的镜头感,让台下的学生们忍不住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经验还是经历?——东西方文化背景下的家庭教育分歧”
这是此次辩论的主题。正方——亦即是叶黎珊这组,抱持的观点是:经验主义并非万能。而反方则认为跟寻先人的足迹更容易取得成功。
“事实是可以被塑造的。”高明骏以哲学家勒庞的反自由主义思想观点开题。
身为二辩的叶黎珊,挑起了正方所有攻击的力量。如果是一年前的她,恐怕想不到自己会化身锋利而尖锐的利剑,在这样的舞台上闪耀着锐不可当的光芒。
她是蔷薇,是花香,是冬日暖阳下的五瓣梅花,艳而不俗,高贵而不尖利。她的光芒是含蓄的,温柔的,高贵却不可侵犯的,而非林音那般耀于外在,让人望而却步。
可这样的她却在台上,用一个个尖锐的观点去左右抵挡和进攻。“Nobody isperfect!没有人是完美的。如果说伽利略的被焚烧说明了经验主义的不可信,那么家长制的暴戾也正是对人性的摧残。所有的人都应该自己亲身去体验、去感受、去闯荡、去爱、去受伤,没有人的经验可以替代亲历这一切的真实感受。”
而这一切,都是她为了陆西城而体验到的。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中,坐在台下的梅宁芝,犹如小说中描写的天后赫拉一般,一直挂住一个冷酷无情的笑容。
她从第一秒就洞悉了这群小朋友的动机。经验主义?自身的愿望?家庭教育的分歧?其实这一切都是说给她听的吧:
他们在用辩论为陆西城请愿。
“就像牛顿说的,我们只是踏在巨人的肩膀上向前看而已,所谓经验主义,正是巨人肩膀一样的存在。”项北插入了一句话。
更快地,叶黎珊反驳道:“巨人的肩膀,也远远未达到可以探究上帝真相的高度。”
“可是这比自己去建立一个高度要更为事半功倍。”项北的口气咄咄逼人。
“可万一,巨人本身就站错了地方呢?”叶黎珊毫不思考就抛出了回复。
“即便站错了地方,也不能因此而判定这就是存心的恶意。”
“我不否认经验主义者往往心存善意,但是好心做坏事的先例,那也是层出不穷的。”
“因此我们就必须否认他们的善意吗?这种自大而幼稚的心态,恐怕才是导致失败的根本原因吧。”项北几乎是带着微笑般,投出了利剑一样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