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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接下来的时间风平浪静。下午上课,自习,吃饭,晚自习,回寝室,洗澡,写作业。季洛洛一下午坐在教室里的时候都在想着余希阳说的计划。如果合校顺利进行的话,兴许几天后她就不会坐在这间教室里上课了吧。季洛洛想到了晚上要跟余希阳一起去守株待兔,这个方法似乎有点笨,但是也许可以收到意外的效果呢?可是晚上学校寝室熄灯以后路灯也是同时关闭的,校园里会很黑很黑啊!想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季洛洛的心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沉沉的非常难受。想着想着,季洛洛啪的一声折断了手中的铅笔,引起了周围同学的侧目。是夜,十一点的时候熄灯了。本来灯火通明的千草校园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就好像十一点是一个分界线,将外面的世界从天上变成地下。树影瞳瞳,淡淡的月亮在地上投射下隐隐约约的影子。

枫树被风吹动,白天里令人心情舒畅的哗哗声,此刻变成了令人心寒的呼啸。季洛洛熄灯前收到了余希阳的消息,于是在熄灯之前跟寝室管理员阿姨说好了,就站在寝室门外等他过来。外面真黑,季洛洛还是第一次在熄灯之后还待在寝室楼外面。以前她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上课时间的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熄灯以后寝室楼外面是什么样的。不过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月黑风高,呼啸声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就好像无数亡灵在风中生活!亡灵……那不是鬼吗?季洛洛打了个哆嗦,心里开始埋怨起余希阳了,这个白痴怎么不在熄灯前就来这里等她?害她站在这里,冷得直打哆嗦还不算,万一来了坏人……“洛洛?”余希阳轻声叫了起来,伸手捂住了季洛洛不停颤抖的肩膀。“你总算来了!”季洛洛嗔怒地责怪着余希阳,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朝余希阳温暖的身子靠过去。汲取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季洛洛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男生的身上怎么如此温暖呢?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呢。“手真凉,知道晚上要出来,怎么不多穿点?”余希阳轻轻地责怪她,可手却把季洛洛往自己的怀里带,希望自己身体的温度能让她温暖一点。看余希阳巴不得自己在他怀抱里赖一辈子的样子,季洛洛的脸又红了。

余希阳的手真粗,看起来好像经常锻炼的样子,跟他小时候那细得柴火似的手有了本质上的区别呢!季洛洛被这样的手臂环在胸口,她不自在了,想到寝室管理员阿姨知道她出来了,也许这个时候正在寝室楼里面看着她呢?要是阿姨误会她半夜跟男生出去……季洛洛越想越不堪,于是决定“自救”。她顺手拍了拍余希阳手中的行李袋,略显惊讶地叫了起来,“你带了那么多东西?”“肯定要带的呢。”余希阳似乎也明白了季洛洛的心事,他怀抱中的身体也不再冷得颤抖了,就顺手放开了她。他蹲下身,打开行李袋,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不少东西……一个热乎乎的充好电的暖水袋,两床羊毛毯子,还有手电筒和两盒饼干。余希阳拿出毯子,趁势披在了季洛洛的身上。“我们现在就到御风馆去吧。你带好钥匙了吧?”“嗯。”季洛洛低着头,把泛红的脸埋在温暖的毯子里纠结地回答。然后才想起来,天这么黑,就算她脸红成了一只油焖大虾,他也什么都看不到。风凄然,平常白天轻易就能辨认的道路变得非常模糊。余希阳的胆子倒是不小,嫌沿着大路走很慢,在来到枫树林面前的时候,拉着季洛洛就想往树林里钻。“喂!这里路不好走!”季洛洛的心怦怦直跳。树林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漆黑。前方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树叶太过茂密,就连月光都透不过树冠。没有光也就没有影子,没有影子也就什么都分辨不了。“别怕。”余希阳呵呵轻笑起来,胸膛一阵一阵地上下起伏。“我才没怕呢!”季洛洛猛得站住了脚,那,那那那,刚才从她脚边窜过去的,毛茸茸的,软软的东西,是什么!“啊!”季洛洛压抑着轻呼出声,忍不住死死抱住了余希阳的脖子,脚不停地向上收。她不要!不要再踩中那东西!“什么啊?”余希阳顺手环住了季洛洛的身子,让她更加方便轻易地挂在他的身上。“有老鼠!或者是蛇!”季洛洛伏在余希阳的耳朵,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颤抖着说。“傻丫头,学校里怎么会有蛇?蛇都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树林里生活的。

千草的枫树林,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你白天每天都要从这里过去的啊!”季洛洛的身子软软的,稍微有些冰凉。一想到平常高傲而完美的洛洛,此刻正害怕地靠在他的胸口,甚至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余希阳的脸也不由地红了起来。“刚才,刚才有东西从我脚下过去了!啊!”季洛洛抖索着轻声喊叫,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真的,她从小到大最害怕那些脏兮兮的东西了!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老鼠的样子,它小小的眼睛泛着蓝光,说不定就有亡灵寄住在它们的身上!要不然它们怎么能夜半如白天一般行动自如,又怎么能如入无人之地一样在墙上飞奔呢!“啊!”季洛洛不停息地尖叫起来,刚才那是什么!就算埋在余希阳的肩窝,都有一个东西从她的头上撩过!那是一只手,对!手!余希阳抱着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紧紧抱住余希阳,两只手也是有去处的!那,那抚摸她头的手,是哪来的!“我们回去吧!晚上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好恐怖!”季洛洛颤抖着说,她已经压抑不住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了,她从小就怕黑!这个该死的余希阳应该清楚!“别怕,有我呢!”余希阳用力地把季洛洛往上挪了挪,更方便地抱着她,然后把手中的包裹紧了紧,一步一步向前移动。手中清晰的温暖传来,季洛洛颤抖着的身子靠近余希阳不停起伏的胸膛,似乎他的镇定感染到了她,季洛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趴在他的身上让他抱着她,怎么这样的场景如此熟悉呢?“喂,余希阳,你的恐高症是什么时候得的?”“唔?还不是你这个笨蛋迷路的那次。”余希阳有些恼火地说。“我又怎么笨蛋了?我记得那次是你自己的问题。”季洛洛被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从前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是在是令人恼火啊。“什么我的问题?明明就是我们两家人一块出去露营,你半夜跑到悬崖边上去人不见了。爸妈都很着急地去找你,我也跟着去了。”“最后是你找到我的。”季洛洛的心里一阵温暖。那是她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天,天空中可以看到闪烁的银河。细碎的星点集合成一条长长的束带横亘在天鹅绒般漆黑深邃的天幕上。月牙儿弯弯,在野外的铃铛花上洒下清澈的露水。余家和季家在一起露营,两家的家长在篝火边忙碌着晚饭。余希阳年纪也很小,在旁边用他短短的瘦瘦的柴火手拨弄着烧烤的叉子。她看到野外有很多漂亮的萤火虫,在黑暗中一闪一闪非常漂亮,跟天上的银河相照应,美丽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她着迷了,沿着银河的方向,跟着萤火虫跑了出去。家里人竖起的篝火离她越来越远,可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天边飘来一团又一团乌黑的云朵,起雾了,天上的星星和银河被遮挡,萤火虫的亮光也在黑暗中不怎么醒目了,她才回过头去。身后,什么都没有。一片深深的黑暗,没有家人的欢声笑语,没有余希阳奚落的声音。风呜呜地刮过荒野,野草繁茂地几乎跟她一般高。不知是什么东西刮过她的胳膊,打出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痕。季洛洛大哭起来,她身后好像有很多人在追赶着,她怕,怕被他们抓住。于是只能迈着两条短短的腿向前跑。可是前方在哪?噗通一声季洛洛踩到一个泥坑,摔倒在地。泥土的腥味冲上她的脑门。有黏黏的泥浆趁势流进了她的嘴,味道怪怪的,臭臭的,还很脏。她就地坐起身子,手一抹脸,嚎啕大哭起来。可是手也沾满了泥巴啊,她一擦脸,脸上也被怪怪的东西覆盖了。打小就爱干净的季洛洛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脏东西,站起来喊着“妈妈”踉跄地向前跑。跑了很久很久,前方没路了,她用手摸了摸,感觉上拦在面前的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她也没想这么多,石头比泥土干净,至少摸上去不会黏黏的。她很害怕,腿也很酸,不想再继续跑了。在小女孩的心目中,大石头是很安全的存在,那些鬼哭狼嚎肯定穿透不过来。想着想着,她找了个大石头的凹陷处,靠着石头念着妈妈,又累又饿,就这样睡着了。那天晚上,只有几岁大的季洛洛很冷。荒野的雾气特别冰凉,她睡着过去,却又被雾气冻醒。这样反反复复了许多次,终于捱到天蒙蒙亮的时候。

当第一道晨曦出现在天边,她欣喜地听到了余希阳的叫声。“洛洛!你在哪!”余希阳的声音嫩嫩的,但是也带着不容错认的担心。“这里……我在这里……”季洛洛站了起来,朝前方伸出了手。可她睁开眼,头忍不住的一阵眩晕,小小年纪的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悬崖边上!而那所谓的大石头的凹陷处,就是悬崖边一块突起的大石头和悬崖的交接点!雾气弥漫,从高处向下看,根本看不出这是悬崖!“阳阳,我在这里!”年幼的季洛洛感觉到了害怕,就算嗓音已经沙哑了,仍旧不要命一样大声朝前方叫喊。余希阳欣慰的脸出现在雾气的后面。他小时候长得不怎么可爱,脸不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圆润,瘦瘦干干的像只猴子。可是再像猴子,在季洛洛的眼中,能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就是最可爱的人。余希阳左右找了找路,面前的石头对他那个时候来说太高了,非常陡峭,根本爬不过去。他费力地找到一个石头的间隙,朝季洛洛伸出了手。季洛洛不够高,找了块高一点的石头,踮起脚尖也朝上伸出了手。两只小小的稚嫩的手握在一起。余希阳的手暖暖的,季洛洛的手冰冰凉。“我拉你上来!”余希阳喊。“阳阳,你好暖和哦。”季洛洛鼻涕眼泪和泥土纵横的脸上扯出一个软软的笑容。看到他,她的心就不再害怕。可拉住了他的手,她才发现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洛洛小心。”余希阳发现手一紧,季洛洛的手往下坠,他用力地拉住她紧张的大喊起来,“洛洛坚持住,爸爸妈妈马上就过来了!”可是季洛洛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余希阳就算再迟钝,他也看到了那是悬崖!

雾气流转,时而遮住巨石的棱角,时而从石头的缝隙中沉郁而出。下面深不见底,他们之间有高大的巨石将他们分开,这道鸿沟是年仅几岁的他们无法逾越的。而季洛洛所在的地方右边,有一条小小的石头路侧着通向远方。这个时候,季洛洛倒下的身子歪了歪,向悬崖外侧倒去!余希阳想也没想,挣扎了几下从巨石上方探出身子,两只手同时紧紧抓住了季洛洛刚才伸上来的手。可是季洛洛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他的身子被季洛洛带着头朝下往下坠落!余希阳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吓得哇哇大哭,可是脚却不知怎么的勾住了一块石头。当两家的爸爸妈妈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余希阳抵着石头的膝盖已经鲜血淋漓,但是他死死抓住了季洛洛的手。他的下方,季洛洛已经闭上双眼晕厥过去。她的身下,是无可倚仗的悬崖边。悬崖大概有十多层楼高,下面是绿色的树林,悬崖边上有两层怪异的石头。上面的一层特别高大,小孩绝对爬不过去。下面一层自成一条小路,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平缓的小坡,小坡里面有一条小路,小路的两旁是高高竖起的像走廊一样的两边石头。季洛洛前日晚上应该是沿着这条小路跑到了路的尽头。第二天余希阳首先找到了她,想把她拉上来,没想到她竟然晕倒朝外摔。他就这样一直扯住她,坚持了十多分钟,直到爸爸妈妈到来。季洛洛被救上来的时候,余希阳才发现身上很疼很疼,他的脚和膝盖上的血像河流一般向下淌,走一步,地上就有一个小小的鲜红的脚印。“只要洛洛回来了,什么都值得。”余希阳这么说。不过,也就从那时候起,余希阳就再也不敢到高的地方去了。每到高处,他脑子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洛洛和悬崖,然后浑身颤抖,然后各种症状就出现了。简单的说,他患上了恐高症。同样的,从那以后,季洛洛变得非常怕晚上,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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