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先回去了。”龙承章说。
月底了,龙承章去了趟丈母娘那儿,拿生活费给她。聊了几句,丈母娘又是唏嘘感慨,又是泪流满面,这又触动了龙承章的神经,于是他不得不提前告辞了。
“不在这里吃饭?”丈母娘满心的期待化为乌有。
龙承章有些不忍,躲开她的目光,说:“不了,我爸让我今晚回去吃。”
“你已经一个月没在这儿吃饭了……”丈母娘一脸黯然。
龙承章咬咬牙,当没听见似的,扭头就走。
“我要的不是这些冷冰冰的钱!”丈母娘把钱全都甩在龙承章身上,吼道,“我还活着,生不如死!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点来我这里,看看我,说说话!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看到你,我才能想起晴晴,才能稍微好过一点,一点点!”
龙承章无语,他何尝不是因为看到丈母娘而想起了晴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眼泪,却没有回头:“妈,别这样,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这里他是不敢再多待一秒钟了,在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屋子里,多待一秒他都会心碎。加上丈母娘的歇斯底里,更让他的悲伤无法自抑。
晴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吗?
“又要钱?”后妈瞪大了眼睛,然后委屈地说,“承海那边刚结到的工程款,还没捂热乎,你又要提走了……”说罢,她看了眼龙爸。
龙爸翻看着报纸,一动不动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300万是吗?”后妈继续唠叨,“真是金山银山,都不够你拿去填那个无底洞呀,我都说了,这个项目的风险太大……”
龙爸依然无动于衷。其实他老人家心里清楚,后妈都是说给他听的。一个家,两个儿子,两份事业,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却又是个未知数。他也心急如焚,但他是一家之主,全家人都看着他,他不能急,不能乱,他要淡定,哪怕只是装出来的……
“拿到了施工证,以后的工作就好走了,还算是顺利吧……”龙承章硬着头皮说着。每每说到钱,他都头大,没办法,后妈管钱,每回他要资金,都像个摊开手要钱的败家子,这让他很难受。
项目开卖就好办了,咬咬牙坚持住!龙承章给自己打气。
“事情都过去半年了,你是不是该再找一个了?”奶奶突然说。
龙承章的头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说到了这儿,龙爸才开了口,他说:“你看你弟弟承海,都快生了,你是这家里的大哥呀……”
“奶奶老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就是想着有生之年,能抱曾孙子呀……”奶奶叹了口气。
“我暂时还接受不了……”龙承章轻声说,突然泪就涌了出来。
他知道,奶奶和爸爸都是老封建了,满脑子都是抱孙子,也丝毫没有顾及到他刚刚失去妻子的沉重心情。他想骂人,但他骂不出口,这些是他的至亲,生他养他的至亲。
人走茶凉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人走了,茶杯都不留。
胡乱扒了几口饭,龙承章逃跑似的离开,一上车就直接开往陵园,一路急速地按着喇叭,一路抹着泪。
这就是龙承章的两个家,都是他想回又不敢回的家。
抱着何雨晴的墓碑,看着上面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龙承章号啕大哭:“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
温柔乡。
梁宇良发现自己搁在这儿已经无法自拔了。
凌兰语也是。
他俩越来越钟情这里,有事儿没事儿都跑这儿跟依米厮混。
所谓的厮混只不过是嘴上不着边际地胡扯,没有肉体关系,没有感情纠纷,没有半点暧昧。
异性相吸并不一定要上床,也不需要爱情,可以是赤裸裸的友情,如同梁宇良跟龙承章或者凌兰语之间,依米只不过是个没带把儿的哥们儿。
当然,还因为依米泡出的咖啡很棒,而且收的是友情价。
“那一天,我看着齐紫萱的背影,再低头看到那5000块钱,那感觉……我说不出来。”梁宇良感叹着。
“感觉是你被她嫖了?”凌兰语说。
“滚!”
“温存缠绵、你侬我侬、恋恋不舍,最后含恨而去。”依米说了一串成语。
“我好像没不舍,最后也没含恨。”梁宇良解释着。
“说的不是你,是她!”依米白了他一眼。
“好像祸惹大了?”凌兰语幸灾乐祸。
“很大!头大!”梁宇良把头埋进了桌子底下。
“说点带劲儿的——前些天有个中文特棒的老外泡我!”依米有点自豪。
“重口味呀!”梁宇良猛地一抬头,说道。
“你就不能正常点儿?”依米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问个正常点儿的问题,老外是不是都挺有钱?”凌兰语说。
依米说:“有钱个屁!中学里的外教而已,搁在他自个儿的国家,应该是个三等公民,来中国装来着。”
“那是那是,来中国也就罢了,现在沦落到江海这种三线城市当一外教,估计除了懂点中国话和英文,别的啥都不懂。”凌兰语点点头。
“怎么不懂呀,别人长得高大白净,不懂泡妞,只懂被妞泡,飞蛾扑火似的,他还是一团熊熊烈火!”梁宇良说。
凌兰语感叹道:“那是,咱这星星之火,原本想可以燎原,谁知道飞蛾扑过来,也就只能被灭掉!”
“扯远了,我跟你们说,这鬼子特逗!”依米说,“他说他中文特别棒,我就出了道题让他猜,你们也顺便听听看怎样,中文八级考试!”
“得,洗耳恭听!”
“小兰说:你妹的,老娘这个月的大姨妈还没来,急死姐了,太坑爹了!请问……”
“等等,小兰?男的女的?”凌兰语问。
“女的。”
“女的不叫小兰好吗?我还以为你叫我来着。”
“废话!那叫小红吧。哎,你别打岔呀!请问,由这句话可以看出,谁最着急?A.小红,B.小红的妹妹,C.小红的大姨妈,D.小红的老娘,E.小红的姐姐,F.小红她爹,G.小红的男朋友小白。”
“小红咯!”凌兰语说。
依米笑笑没说话,看着梁宇良。
“小白。”梁宇良说。
“点解?”凌兰语挠挠头。
“不是小白着急,哪来的后面那么多事儿?”梁宇良笑了。
凌兰语想了想,也笑了,问:“你那老外选什么?”
“傻帽儿,选的小红她姐。”依米也笑,“他说:‘你不是说了吗?急死姐了!’”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然后呢?”
“然后我让他再学3年。他很虚心地点点头,说:‘师傅,3年后,华山见!’”
“老外还看金庸?”
“不看小说,看电视,李亚鹏版的。”
“你就不能正经点儿交个男朋友?”梁宇良看着依米,一脸的关切。
“像我这样的现在没啥市场了。”依米耸耸肩。
“现在流行啥?”
“不知道。反正我也没啥演戏的天分,什么矜持呀、天真呀、可爱呀、委婉呀、动人呀、娇嫩呀,等等,我都装不出来。别人都装处,我只好装经验丰富。”依米想了想,说,“然后吓跑了半车子男人。”
“还有半车子男人呢?”
“比我经验还丰富,于是我又打退堂鼓了!”依米想想,说,“要么,您二位把我收了吧……算了,梁宇良已婚的咱不考虑,这太不团结了。凌兰语,您看看我还凑合吧?”
“嘿嘿,高攀不起!”凌兰语低头抿了抿咖啡。
“降妖除魔,任重道远,小伙子加把劲应该还是能登峰的!”梁宇良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我说你不是刚跟你那个……方芳好上吗?怎么有事没事你还来这儿厮混?不会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吧?”
“不知道,我觉得我跟方芳好像,感觉不太搭调。”凌兰语皱起了眉头。
“睡了没?”
凌兰语点点头。
“得,又糟蹋了一水灵灵的好姑娘。”梁宇良乐了,“那你可得负责任了咯!”
“上床是一种行为,说到底就是活塞运动促进新陈代谢,干吗把一种运动扯到婚姻上去呢?婚姻这种东西,到现在,太多太多的人掺杂了许多杂质进去,什么房子啊、车子啊、票子啊,功利了,咱撇开功利的不讲。说到上床,很多男人为了跟女人上床而承诺,然后女人为了男人的承诺而上床,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能因为上了床,或者为了上床而婚姻。”依米一板一眼地说。
“精辟!”梁宇良瞪大了眼睛,像看到了外星人,“我一直没发现你有这么高的文学造诣!”
“是人生经历!”
“还真是经验丰富了!这不是装的,这绝对的由内而外,不显自露!”
“过奖!”依米拱拱手,饶有兴致地问凌兰语,“我觉得,你应该还是没有把那个谁放下吧?”
“谁?”凌兰语一愣,“你说佘婷?”
“对呀,前女友嘛。”
“不知道,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路还得走嘛。”凌兰语苦笑。
“那我觉得方芳就太悲催了。”依米说,“我觉得她真的不错,适合居家过日子。虽然我没见过佘婷,不过据你兄弟的评价,好像不怎么样。”
凌兰语没接话,陷入沉思。
“对了,有个正事儿……”梁宇良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的。
“你说。”凌兰语打起了精神。
“你那儿,跟龙承章那边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凌兰语说:“还行吧,项目定位和产品规划都做出来了,他跟黎伟和我开会都定了调子,施工证拿了,不过又快过年了,工地快放假了,也就基本没啥事儿了。我把方芳安排在项目上驻场,有事她知会一声就是。”
“怪不得每天都跑这来喝咖啡来着。”依米说。
梁宇良想了想,说:“我们的项目也算是上马了。这么说吧,你看过我们项目的广告设计没有?”
“扫过两眼。”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