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廖仲恺蓄蟋蟀

廖仲恺先生，番禺人，与胡汉民同为先总理之亲信，平日倚为左右手者也。先生体矮，出必以摩托卡代步。然以矮故，疾驰过市，埋坐车厢中，人不得见。善诗，陈炯明之变。先生被拘，自信必死，曾留诗二绝，以与夫人诀别云：“后事凭君独任劳，莫教辜负女中豪。我身虽去灵明在，胜似屠门握杀刀。”“生无足羡死奚悲，宇宙循环埋杀机。四十五年磨劫苦，好从解脱悟前非。”囚居狱中，犹不废吟咏。有诗四首，以志哀愤云：“珠江日夕起风雷，已倒狂澜孰挽回。徵羽不调弦亦怨，死生能一我无哀。鼠肝虫臂唯天命，马勃牛溲称异才。物论未应衡大小，栋梁终为蠹蝝摧。”“妖雾弥漫溷太清，将军一去树飘零。隐忧已肇新开府，内热如焚热饮冰。犀首从仇师不武，要离埋骨草空青。老成凋谢余灰烬，愁说天南有殒星。”“吟到潜龙字字凄，那堪重赋井中泥。当年祈福将刍狗，此口伤心树蒺藜。空有楚囚尊上座，更无清梦度深闺。华亭鹤唳成追忆，隔岸云山望欲迷。”“朝朝面壁学维摩，参到禅机返泰初。腐臭神奇随幻觉，是非恩怨逐情多。心尘已净何濡染，世鉴无明枉事磨。莫向空中觅色相，白云苍狗一时过。”先生与伍廷芳友善，诗中所谓“天南殒星”，盖伍适于其时逝世也。先生性仁慈，不杀生物。蓄蟋蟀，分贮以盎，友有知其所好，贻以佳种。有所谓玉尾者，头圆项阔，而洁白如玉。又鸳鸯子，两牙一红一白。又赤须，遍体青色，两须赤如红缨，皆所向无敌，号称常胜军。惟先生不忍观其残杀，乃隔别不使交锋，人以英雄无用武地讥之。先生曰：“蟋蟀秋虫，如此清响，助我秋兴，于意殊适，若奋牙张吻，无端决斗，徒见其可憎可恶耳，非我之所愿也。”由此可知惟仁慈人始有肝胆，有热血。今先生虽死，而肝胆照乾坤，热血溅宇宙，虽死而不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