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走在一道道高墙之间的小巷中,时而穿过长长流水边的走廊。没有登高展望的一览天下河山的心胸,只有观赏着眼前百米之内的一砖一瓦。苏杭的文化是一种细腻,细腻道骨子里。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楚流清开始感觉双腿都有些发涨。一路走过来,本以为接近了无数文人学子心中的小桥流水,青砖古镇,心中总会又不一样的情愫,心灵上有不同于钢铁城市中的归属。可是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条小巷,长廊,不知道看过多少风景,可是心中还是那样依旧平淡着。
或许是心智的成熟,心境也不再那么容易波动了。楚流清自嘲的仰望着高墙之间狭长的天空,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要悲哀。
他看到一个个老人坐在高大的门前,安详的依靠在墙壁或是木门上。斑驳的红漆脱落,年迈的岁月额前皱纹堆积。没有杂志或者是网络上流传的照片所说的震撼,感慨,只有一份独守一条悠悠长巷的安详。
楚流清每当从这些大门前走过,总会礼貌的微笑问好,换来的是老人稀疏不见牙齿,还有满脸褶皱的灿烂笑容。没有暮气垂朽的迟暮之感,而是洋溢着生命顽强与如此灿烂的蓬勃。
一共路过是一位老人的面前,有男有女。只有一位沉睡过去,楚流清悄悄的不打扰离开。有四位邀请他进屋喝茶休息,唯一相同不变的是没有拒绝楚流清的善意。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快节奏时代中,每个人都吝啬停驻半分钟的时间去体会看不见的另一种生活,却习惯着将时间浪费在各种无聊的网页上。只有这些迟暮之人,才会愿意给路过的每一个人一个微笑吧?楚流清想到。
想起网络,忽然想起来很久没有进入过游戏了。可是蒙奇却告诉他,很快他就能知道真相了。那就继续等吧。楚流清发现就算是自己刻意的暂时远离本来的生活,可是依旧不能摆脱那些烦恼。身处江湖而思庙堂之忧,做人的觉悟还是不够。
看着前方幽幽不见尽头的巷子,楚流清知道这次走进一条长巷中,一时半会是走不出去了。有些类似迷宫,自己像一只苍蝇一样没头没脑的乱撞着。天空阴霾,他也不能根据太阳辨别方向。干脆就坐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台阶前,思绪游离抽着烟。
“轰……”一道惊雷滚过苍穹,楚流清郁闷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你妹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不至于这么悲催吧!”楚流清咒骂着。
“吱呀”一声,楚流清身后的木门响起沉重的喘息声。楚流清立刻惊起,心里又笑了出来,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让楚流清惊讶的是,开门的是个女孩子。第一眼让人注目的就是一头长发,唐采薇的头发及腰,这个女孩子的头发比唐采薇的还要长。而且个头比唐采薇还要高出一些,应该有一米七,显得头发就更加的长。
一身快要落地的白色长裙,脸庞清秀带着苏杭烟雨独有的秀美,像是宫廷中厚重的大门之后,走出的一位仕女。
古典美女。这是楚流清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年代里,除了赵虞爻那样诗画气质的女孩,真的会有这样的古典女孩子。
看见楚流清,女孩没有惊讶,反倒是冲着楚流清微微一笑。楚流清感觉自己像是穿越了千百年,来到了这一方流水古镇之中,偶然之间邂逅了一位《诗经》中歌颂的淑女。
林晚照微微一笑之后,有点失神。门前有人她并不奇怪,让他失神的是没有想到会是一个阳光清秀的男生。
楚流清微笑道:“你好,我是路过这里,在门前稍做休息。”
楚流清尽量让自己的谈吐委婉一些,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可能是在女孩子的身上,受到了她的气质感染。
林晚照手指挽起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笑道:“就快要下雨了,要进来避雨吗?要是赶路,也有雨伞。”
天色还早,楚流清还是选择进屋避雨。话说他借了别人的雨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条条巷子纵横交错,鬼知道要怎么找到这里还伞。
林晚照将楚流清迎进客堂,目之所及都是古韵建筑。这里在古代应该是贫民的住房区,秉承了园林式的建筑风格。
看着楚流清打量着无力的陈设,林晚照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比较贫寒,有些简陋。”
楚流清听女孩子的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建筑,有些好奇。我叫楚流清,原本只是出来散散心,可是……这里情况太复杂,所以就迷路了。”
林晚照一笑,笑道:“我叫林晚照。小时候我也经常在这里迷路,后来渐渐地也就熟悉了。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要开门看看,你是我遇到的第二百一十三个迷路的游人。”
“清风寂寥,一襟晚照。很有含义的名字。”楚流清没想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很是不俗。
压抑了几天的云层,在几声闷雷之后,就开始滂沱的大雨。楚流清站在屋檐下,看着溅落在院落中的雨水,渐渐地有些出神。林晚照拿着针线,应对着门外的光线,认真的一针针穿插。
楚流清有些惊艳之感,林晚照这样的女孩子居然还会刺绣,在现代人的目光中,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你是在刺绣?”楚流清好奇凑过去,可以看见一些花朵的轮廓。
林晚照只是点点头,很安静的一个女孩子。
楚流清在脑海中搜寻关于刺绣的记忆,询问道:“苏绣?”
林晚照摇了摇头,说道:“是川绣。”
楚流清真的惊讶了,大声说道:“川绣?蜀绣?”
“你知道蜀绣?”这回轮到林晚照惊讶了,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楚流清。
楚流清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女孩,难以置信的说道:“苏杭流传苏绣,你绣的不是苏绣,而是蜀绣?据我所知,蜀绣是一门早已失传的手艺,有十二大种,包含一百二十二中手法。我以为都已经是绝唱了!”
林晚照听着楚流清的话,开始感觉这个落难的大男孩有些不一般。腼腆的说道:“真正的蜀绣的确已经失传了,我在妈妈那里只学会了七十多种而已,严格上说,算不上蜀绣了。”
“那你母亲?”楚流清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冒昧了。
林晚照淡然的笑道:“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平日里绣一些手绢之类的小玩意,然后拿到首饰店之类的商店中卖。大多数的时间里,还是靠着表哥照顾我生活。因为手要拿针线,所以不能做粗活,不然手指就容易畸形。”
楚流清歉意的一笑。刺绣对手的要求,比弹钢琴更严格。楚流清看过一些典籍中介绍,技艺高超的女红能够同时穿针引线十几枚针,十几个人几天才能完成的刺绣,一个人在一天之内就能完成。这样精湛的技艺,对手的要求,远远不是钢琴能够比拟的。
楚流清将视线看向林晚照的双手,比赵虞爻的手保养的还要好。在遇到陈紫含之前,楚流清不相信腿能够诱惑人,最后事实让他信服了。在遇见林晚照这个女孩子之前,楚流清尽管有陈紫含的前车之鉴,还是不相信手是能够诱惑人的,现实再一次向他证明,他的质疑是苍白无力的。
两个人慢慢的在闲聊中熟络起来,楚流清得知一些关于林晚照的情况。而林晚照的表哥李子信就居住在隔壁,不过最近出去进一批药材,还没有回来。
林晚照的祖上和李子信的祖上是世交,民国时期落难,逃到苏杭定居。林晚照祖传蜀绣的技艺,李子信的祖上则是中药世家。不过在这个国粹落寞的年代中,两个人纵然身怀奇技,但是生活依旧拮据。听闻李子信的一些事情之后,楚流清心中就不安分起来。
雨势没有停住的趋势,可是天色渐晚。楚流清本来打算离开,可是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林晚照就执意要挽留楚流清。就在林晚照忙着晚饭的时候,楚流清的电话响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楚流清笑了。王进在楚流清的“无心”暗示下,开始让王腾在各大银行之间贷款。楚流清告诉王进,只要手里握着赵氏的股份,就不用担心。他的话没有错,在谁看来这都是一宗不会赔本的买卖,可是楚流清的暗示却巧妙的改变了王进的立场。
楚流清的话是出于一个投资商的角度,手里掌控一支绩优股,利益是不用怀疑的。可是王进不是投资商,他是货物有进出的实业商人。像赌博业、投资、中介这些企业都是非实业。所谓耳朵实业,就是指例如摆个地摊卖苹果的这样买卖。
王进下意识的受到楚流清的暗示,把自己的身份从一个实业商人,转换到一个投机取巧的投资商,证明着王进落败并不远了。他把手中的资金全部调来收购赵氏的股份,却没有想到陈无谋和赵天远一旦联手反击,王氏集团将要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些年他一直打压着陈氏和赵氏,已经忽略了陈无谋和赵天远会不会绝地反击。而赵氏集团现在面临破产的境地,他也不相信赵天远和陈无谋还有能力联手反击。从陈无谋购买赵氏的股份,王进就推测出陈无谋是要打算落井下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