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低下了头,沉默良久她对他们说:“孩子,关于你们身世的一切,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但是这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缕清自己的思路,现在还不是时候,请你们在等些日子,好吗?”她近乎恳求地对他们说。
她开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不知道自己的速度。她只知道自己逃离了乡村酒家,这个他们俩人在日本时常约会的地方。渐渐地她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山上,停在了山上那座小木屋的门前。她走下车,推开木屋的门。
一股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这是她和姚远的小屋,二十几年了,每个季节她都会来。这间小屋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很想在山上拥有一间小木屋,那是他们还是大学生,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大学同学,他们的爱情来得是那样的自然,就像一阵春风拂过彼此的心田,他们相爱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爱情竟是如此的坎坷。
“孩子,你记住:你和谁结婚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和姚远结婚。”父亲严厉地警告她,她知道他其实是对她下了死命令。
“为什么?为什么?”她哭诉道。
“你不能嫁给仇人的儿子。”父亲冷漠的话语撞击着她的耳膜,她觉得浑身发冷,她自己就像一片秋叶在飘零坠落。
她的爷爷和他的爷爷解放前是生意上的对手,他的祖父用不正当的手段是她的祖父破产,从此她的祖父一病不起,直至最后撒手而去。这段过去的恩怨被她的父亲牢牢记住,她怎么能允许他的女儿和仇人的儿子结婚呢?而对于姚家,也同样反对他们恋爱。
过去是他们无法逾越的沟壑,最后他们不得不选择和自己并不爱的人结合。
他们彼此平静的度过了几年,可是命运安排他们又相遇了。并不幸福的婚姻早已把他折磨得筋疲力尽,于是他常常约她出来倾述,就这样他们又开始了“地下”交往。
爱情其实就像燃烧的野火,越是有千山万水的阻隔心里的火就会燃烧得更旺。终于有一天,他们没有控制住自己。他们会借口单位出差而租住在一起,这种偷情的日子战战兢兢但是却很甜蜜。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她的丈夫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找到了姚远,他要他离开她,因为他深爱着她。
姚远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既然这层纸被捅破了,那他就应该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他对她的丈夫说,他要和沈彦名正言顺的结婚,希望他能够放了沈彦,因为沈彦爱的是他。
他们交涉多次未果,他铁了心要和沈彦在一起。没想到,她的丈夫,这个平时胆小怕事的老实人竟然雇人绑架了姚远四岁的儿子作为要挟,让他离开沈彦。出于无奈,姚远只得答应他的要求,可是后来,当他们来到绑架孩子的地点时,发现孩子不见了。警方经过长时间的侦破也没有找到孩子,一种可能是,孩子被他雇佣的那个农民拐跑了。
沈彦的丈夫因此被判刑入了狱。他原本是个善良的人,他并没有想真正伤害孩子,他只是太爱沈彦,他只是想威胁他让他离开自己的妻子。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最后在狱中自杀了。而姚远的孩子再也没有找到。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姚远,你的孩子我已经找到了,还有我们的儿子,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太好了,沈彦。你终于是苦尽甘来。”她身后传来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吓得她毛骨悚然,她回过身去那张苍老却依然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姚远。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的确很疼。
“沈彦,你没有做梦,这是真的,真的姚远回来了。”
“那,你从哪里来?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我昨天才从美国飞回日本的,一到日本就想看看我们的小木屋,小木屋的门没有锁,我自己就进来了,没想到就遇到了你在这里,这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呀。对了,你刚才说找到我的儿子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刚刚和他见了面,你还记得他身上的信物吗?”
“半块翡翠。”
“对,半块翡翠。而另外半块在我们的孩子身上,这是你们家祖传的翡翠。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如今已经是一表人才了。”
她兴奋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是老泪纵横,泪水让他显得无比的沧桑,同时也是无比的幸福。
“快带我去见他们吧。”他拔腿就要像门外走,被她一把拉住了。
“这事情急不得。孩子们都还没有思想准备。”
“可是我等不及了,孩子他娘,我都等了三十年了。”
“可是你想过我们的孩子吗?他会接受你这个爹吗?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爹死了。”
“哪有孩子不认自己爹的?”
“还说呢?都怨你,当年那么不小心。”
“如果小心,我现在怎么会有两个儿子呢!”
他们似乎有回到了年轻时代,小木屋里充满了甜蜜。
沙小可呆呆地坐在两位老人的对面,看着他们泪水横流。而他身边的江水微蓝正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泪水。
关于他们身世之谜都已经解开,只是沙小可一时还无法接受他是他们的私生子的事实,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早以离开了人事。
“孩子,不要责怪你的妈妈,她只是想在佐藤家争得应有的股份,所以才暂时不认你这个儿子的,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他希望可以给你留下一份财产,希望你的后半生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姚远对沙小可说道,“倒是我这个父亲愧对你们呀。”
面对父亲的忏悔,母亲的泪水,一切一切的恩怨仿佛都已消失,四个人抱头痛哭成一团。
“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我的亲生妈妈。”江水微蓝有一丝遗憾。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母亲的,我会到祖国大陆地找他。”姚远目光坚定。
“好感人的故事!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和江水微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若菱看着他神采奕奕的双眼,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故事。
“是呀。可是自从那两块翡翠出现,我们俩就有些心有灵犀了。毕竟血浓于水嘛!”
“对了,伯父和伯母后来为什么要分开呢?”若菱问道。
“因为他们身上的那种经历,那种磨难,那种压力让他们彼此在一起很压抑,所以我爸爸最后从日本去了美国。妈妈为了忘记过去,改了名字,和我外婆姓林。”
“他们现在还能破镜重圆吗?”
“妈妈说,伊藤对他很好,他们感情很好,她已经和伊藤说了她的过去,伊藤很能体谅他,还说要把我当成他的亲儿子。”
“真是个好人呀。”若菱感叹道。
“是呀。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哥哥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妈妈。现在想一想他的妈妈多么可怜呀,孩子从小失踪这样的打击可怎么承受呢?”沙小可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了。
“有了”若菱突然叫起来,“我知道他的妈妈是谁了。”
“是谁呀?快说。”沙小可表情紧张起来。
“小可,这个人你是认识的,你忘记了吗?”若菱说。
“你说的是?”沙小可在记忆里仔细搜索。
“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把爱给了另外一个孩子,可是她的爱带给他的也许是更深的伤害。”若菱娓娓道来。
“你说得是她。”
“对,就是她,问芳冰的妈妈。”若菱肯定的说。
“可是,那问芳冰是哪里来的呢?”
“哎,你这个呆子呀。问芳冰是她妈妈和后来的丈夫生的孩子,后来他们又离了婚。”
“怎么这么复杂呀?”
“还是赶快告诉你哥哥吧。”
“嗯,也好。”
几天后,江水微蓝从上海飞回到东京,此次上海之行,他和他的亲生母亲终于团聚了。他约了沙小可和若菱在乡村酒店相聚。
“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沙小可问。
“因为我觉得这里是我的幸运地。”他说,“妈妈让我告诉你,她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恨,她早已原谅了爸爸。她还说她早已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她还爱你。”
沙小可低头不语,似乎有些许的内疚。
“对了,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江水微蓝看着他俩问。
“打算?”他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只能对不起若菱了。”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水微蓝问。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声音有些低沉地说:“秋延最近情绪很不好,她说失去我,她将失去一切,她不会再有幸福,那样的人生她不如不要。”
“可是这一切不应该由你来负责。”若菱和江水微蓝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了解了父母的经历以后,我更觉得应该由我来负责。她爱我是没有错误的,虽然她的爱有些偏执,我不愿意因为爱而产生像我们父母那样的悲剧,更何况,目前也只有我可以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若菱,请记住:我爱你。如果有缘,我们注定还会再见!”
这海岛上有许多这样的小旅店,平顶房,白色的栅栏围绕,可以望见碧蓝的海,每夜听着潮汐的声音入眠。
“你真的觉得他们到了这里吗?你不会仅仅凭着你的第六感觉吧?”若菱望着已经被海风吹得黝黑的江水微蓝说。
秋延曾经和他说过这座孤岛,她说如果能够在那生活她的生命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如今江水微蓝凭直觉认为他们就隐居在这座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