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赵振华没有料到,家具公司的这位公关部长高菊梅会把他请到保德大酒店来。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的他犹豫了,这顿饭吃还是不吃?吃,如果万一被家具公司的职工发现了,会出现什么后果?家具公司的职工因为发不出工资到市政府门口静坐的场面,赵振华还是历历在目的,工人没活干,吃不上饭的时候,你一个市委书记为什么不到家具公司去走走看看,那时你干啥去了?如今公司经营红火了,你跑来吃人家的饭。他知道,天下最难堵的嘴就是工人的嘴,想到这赵振华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愧意,他决定不去保德大酒店,由他做东,请玉琴他们到市政府开办的古城宾馆。主意拿定后,对玉琴说:“小金,我看咱们还是到古城宾馆,今天晚上这顿饭算我请你,你们就别破费了。”
玉琴看透了赵振华的心思,她冲赵振华朗朗一笑说:“赵书记,今天晚上这顿饭,是以我个人名义请的,与家具公司无关,这您可以放心了吧?”
赵振华清楚保德大酒店的消费层次,他疑惑地望了玉琴一眼,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玉琴说:“你请客,那可是保德大酒店呀,金老板,你一月挣多少钱?”
听赵振华这么一说,玉琴冲他坦然一笑:“我有个有钱的大哥,今天的单有他埋。”
“此话当真?”赵振华此时又改了改主意,既然答应了和他们吃饭,大不了今天这顿饭算是他招待了。“好,下车。”赵振华下了车。
高菊梅对司机说:“师傅,二楼荷花厅,你把车停好后,就赶快上来。”说罢像阵风似的飘下车。
赵振华和玉琴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店大厅,刚进大厅,保德酒店的那位经理就急步地迎了上来,赵振华以为是来迎他的,正要开口,谁知那位经理直奔玉琴的面前,冲玉琴笑着说:“大姐,都准备好了,二楼荷花厅。”
这倒出乎赵振华的意料,但他还是没有把身边的这位女子与田七联系起来,他误认为玉琴说的那位有钱的大哥,就是面前的这位保德酒店的应聘经理。那位经理跟玉琴说完后,只是冲赵振华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玉琴说:“大姐,我这里忙,您就陪客人上去吧。”说完又转身忙别的去了。
赵振华在玉琴的陪同下进了二楼的荷花厅,餐桌上已经摆好几样小菜。对宴请吃饭这一套,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当他看了看桌上的那几道凉菜后,心里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虽然菜不多,但有雪白的鱼翅、鲜红的鹿肉,中间是一只足有三斤多重的龙虾,酒是“五粮液”、“茅台”和“干红”。那位引他们进来的服务员把他和玉琴让进后,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说了句:“老总,客人到了。”然后又挂上了电话。
玉琴让赵振华坐下后,冲他嫣然一笑说:“赵书记,我不会喝酒,呆会儿让我大哥来陪您。”玉琴正说着,高菊梅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了,她见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便奇怪地问,“怎么,就你们两人?他们人呢?”
高菊梅话没落音,见门开了,那位没有进来的人接过高菊梅的话:“人,这不是来了吗?”随着说话声进来了两个人。
赵振华抬头一看进来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来人竟是保德集团的总裁田子仁和董事李义,他两谁是那位玉琴说的大哥呢?金玉琴怎么跟他们认识呢?赵振华有点茫然了。
玉琴见赵振华一脸茫然的表情,急忙给赵振华介绍:“赵书记,这是我的两位大哥,这位是?。”玉琴指着田七要介绍下去,被赵振华打断了,原来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赵振华见进来的人是田七,早就从椅子上起来了,他急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田七的手对玉琴说,“认识认识,玉琴同志,咱们早就认识,咱们不仅认识,还是朋友。”接着赵振华反客为主地说:“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不用介绍了吧。”
“赵书记,既然你们认识,那就请人座。”玉琴把大家让了上坐,赵振华坐在首席,田七和玉琴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旁,田七身边是李义,玉琴旁边是高菊梅。人席坐定后,玉琴端起一杯酒对赵振华说:“赵书记,我金玉琴一个弱女子,刚到家具公司上任,你就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这是我的荣幸,是市委领导对我工作的最大支持,为此,我诚心诚意地敬你一杯,代表我和我的员工,对您的支持和关心表示感谢。”玉琴说罢敬了赵振华一杯酒。
赵振华接过玉琴的酒,冲玉琴一笑说:“小金啊,看不出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
“这话怎么讲?”玉琴装了个糊涂。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两位实力强大的大哥。”
说实话,玉琴对田七的政治背景、经济实力到底有多么大,多么深,也不是非常了解,这点她还没有赵振华知道和了解的多呢。所以当赵振华说出这句话时,她并没在意,也没有往深里想。她把家具公司今后发展的希望,还是寄托在组织上,一句话寄托在身边这位市委书记的身上。可赵振华想法正好与玉琴相反,当他见到进来的人是田七时,刹那间,他兴奋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金玉琴会认识田七—这位保德集团的总裁。仅从桌面的酒菜档次,他就知道玉琴与这位田总的关系非同一般了。他虽然和田七接触过几次,但毕竟了解的不多,他决定拿出一定时间来读读田七这本书。所以自田七一进屋,赵振华已经看到了家具公司的希望。他,一个共产党员的高级干部,国家的大政方针,今后经济的发展动向,要比玉琴他们知道的多,他得知最近中央要出台一个对地方国有企业抓大放小的政策,一个以古城家具公司进行体制改革的初步设想,便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了。因此,在饭桌上他是闭口不谈有关家具公司的事情,与田七玉琴他们只是扯了一些人际关系,日常起居方面的琐事,而且与田七交谈得多,与玉琴讲得少。
田七也看出了这位市委书记的心思,为了玉琴的今后,他决定把赵振华想要知道的,借今天这个机会,毫无保留地端给赵振华。借着酒劲,田七从他自幼失父丧父讲起,讲到生父外逃,养父承担了他母子两的生活来源,特别是养父过世后,母子两一时无法生活,是玉琴的母亲,当时街道居民委员会的一个小组长,主动为他母子四处奔波,到处求人,无偿地为他们申请到一辆人力架子车,他和母亲以拉架子车给城里人送煤为生,才使得他和母亲得以生存。特别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他在新华街摆了个油茶摊,李义、玉琴两人主动来给他帮忙,油茶摊把他母子从死亡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可油茶摊后来却给玉琴妈找来了不小的麻烦,四清时,玉琴妈为此丢掉了街道小组长的职务,被审查。说到这田七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赵振华感叹地说:“当时没有玉琴妈的关心,也许就没有我的今天。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自幼孤苦伶仃,上无兄姐,下无弟妹,所以自记事以来,就把李义和玉琴两人当兄妹看待。在我母子没有去北京之前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我想认他们,可我心里又有一种自卑感,想认也没有那个勇气,自我找到生父后,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母亲的意愿。”说到这田七冲赵振华看了看,然后深情地对他说,“赵书记,你是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而我呢,只不过是一个有两钱的私人老板,你能如比器重我,其中的因素就多了,我谢谢您。关于我妹子的事,这么说罢,还得请您多支持,多关照,据我所知,中央不久要颁布一个对地方国有企业抓大放小的政策,依我之见,你就拿我大妹子这个公司作个试点,让她去试一试,闯一闯,叫她施展一下自己的才能。”
听田七说到这,赵振华突然插了一句:“田总,我听说你想叫玉琴同志到你们保德来任职,可有此事?”
田七肯定地点了点了头说:“是的,确有此事,自吴芳死于非命之后,我和我母亲商议过,决定把吴芳在保德的那份财产划给玉琴,让玉琴到保德来接替昊芳的位置。我跟她当面谈过,李义也跟她说过,但她没有答应。赵书记,就凭这一点,我对我这个大妹子越发敬重了,我认为她是个有信念、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愿你能在今后,对她的事业扶持一把。我想她今后干得不会比我差。来,赵书记,我田七代表保德敬你一杯。”田七说着端起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到赵振华面前。
赵振华被田七的这番话感动了,他没想到如今的人世间还会有如此真情,他接过那杯酒,没有吱声,一口干了,接着他又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深情地说:“田总我虽然是一个共产党的干部,但我也是一个人,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就你今天的这番话,我觉得你的思想境界,情操要比我高,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