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喜开了三万元的税票,可是他只拿到两万元现金。贺总说他要按30%拿回扣。其实只应该拿九千元的,但贺总说就拿一个整数就算了。丁四喜不好说什么,因为是求别人的,大鱼还在后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贺总不帮忙,两万元就得不到咧。听说有的地方给老板也就是纳税人的回扣达50%,按这样比的话,贺总还是拿得少的。贺总收了三万元的税票后,将两万元现金交给丁四喜后就走了,没有给丁四喜留下任何收据。丁四喜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要贺总开个收条,话到嘴边又忍了。因为这是第一次和贺总做这样大的生意,还来日方长。
回到区政府,丁四喜把到省里与贺总见面的情况给屠然啸讲了。丁四喜开始想给屠然啸讲,安老板拿了40%的回扣,这样的话,刚好把两次在梅子身上花掉的一千多元的账冲掉。但是丁四喜又担心,和贺总今后还要长期交往下去,实情屠然啸是要知道的。丁四喜说贺总拿了一万块钱的回扣时,屠然啸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屠然啸那微妙的变化,丁四喜也看在了眼里。丁四喜还是假装没有看到似的,还说,在省里还请了贺总及贺总一帮子朋友的客,花了一千多块钱,光酒钱就花了一千二百多元。屠然啸本来想讲像这样的事最好我们两个一起去,或者去一个副区长,你一个人发生这些经济账,年长月久讲不清楚。但想到,不管怎样,除去所有开支后区财政还是进了一万八千元,就说:“开支了报账就是,反正我们是赚的。”
找什么发票来冲账?这是一个脑壳痛的问题。不能搞白纸发票报账,这是财会制度不允许的。用正规发票,要交税不说,项目也难定。以往政府有那台破吉普车的时候,每年的维修费可开个万把块钱的发票,油票也可开支万把块,现在车也卖了。那只有开政府大楼的维修发票了,这个大体上还通得过,因为区政府成立三十年了,大楼是那时候建的,不维修的话,垮掉了就麻烦。还有一项就是招待费也可以开,但是一般的都不走这条路。有的地方还把真真实实的招待费发票开成别的发票,目的就是要减少招待费,这样才能体现廉政建设做得好。现在全国各地廉政建设都抓得十分的紧,领导干部每年都要述廉,提拔调动的时候要搞廉政谈话,这根高压线谁也不敢碰的。据说,有一个镇把全年买税的五十多万元的账,全部用招待费发票来冲账,结果被审计局审计出来,这个镇被全市用作反面典型曝光,书记镇长双双被免职。大家都知道,这是买税冲的账,但又不能说明白。这个镇的书记镇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经过与屠然啸的协商,最后开了一张一万二千元的办公大楼维修发票报账。与其说是报账,还不如说是冲账,只是冲掉那笔钱而已。
办公大楼维修的发票开了,但还得要找个人签经手才行啊。总不能书记签经手区长签“同意报销”吧。一张两张发票还无所谓,总不能一大把发票都是这样吧。何况维修政府大楼这种东西还是子虚乌有的事,到头来告书记区长同流合污,真的还有冤无处申。但是买税这种事又还不能让多数人晓得,说出去,老板也就是纳税人是要吃亏,但政府领导也下不得台阶。丁四喜便把毛天下喊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这时候丁四喜不可能像给屠然啸那样说得那么细,只粗略说了一下得了一万八千元的税收,开支了一万二千元,要开一万二千元的发票来冲账。要毛天下在发票上签个“经手人”。看毛天下有些犹豫,丁四喜接着说,我们今后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今后凡涉及到买税的发票,都由我们三个人签字。一个签“同意开支”,一个签“属实”,一个签“经手人”,这个就是买税所开支的。看他俩不再说什么,丁四喜在发票上签了“属实”二字后就将发票交给屠然啸。屠然啸看了一下后,写上“同意开支”便交给毛天下。毛天下看了看,写上“经集体研究,用于政府大楼维修,经手人毛天下。”然后又将发票交给丁四喜,丁四喜觉得前面那句“经集体研究”有些不妥,万一问起别的领导,回答不知道怎么办?想一下,觉得也不伤大雅,就放到抽屉里去了。
屠然啸的脸一直阴着,丁四喜知道他不高兴,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讲了一个笑话:听说,以前省里有一个领导,告诉他的下属,如果他在报告上横着签字就算数,如果是竖着签字的那就是不算数的,不管签的内容如何都是不算数的。一天,这位领导喝了酒以后,签了一个斜的,结果他的下属就猜想,肯定是有一半算数有一半不算数。屠然啸闷笑了一下,算是回答。只有毛天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夸张。丁四喜明白,这个笑话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的,之所以毛天下这样夸张的笑,无外乎是今天喊他来签字,算着我们对他的信任,他自己觉得已经进入到区里的核心层罢了。
丁四喜送走屠然啸和毛天下之后,就在房门口喊财会造表,发工资!财会说,账上没钱,丁四喜大声地说:“我才从外面搞得两万块钱来,怎么没钱发工资!”丁四喜说这话时,政府一大帮子人正在院子里打篮球,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