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这样好,不如我替你送给七公子啊!”桃华抢了她的同心结朝七公子的房间跑去。
清心在后面追着,到了七公子房前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得任着桃华胡闹。
桃华到了门口却听得里面有人讲话本想等他们谈完再来,却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赵将军不要忘了答应老夫的事情。”却是王御医的声音。
“赵某与王公子共存亡。”七公子的声音谦卑至极,倒是少见得很。
“将军此番请缨救卫氏于水火,如今老夫别无他求,只望我儿将来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安安稳稳过日子。太子器重将军,这点小事想来不难的。”这王御医自恃治好我的眼睛便得寸进尺,真是不知好歹。
“天朝风云,变幻无常,谁能料到最后的结局。”七公子此番算是婉拒了,桃华点点头深表赞同。
王御医出来正好跟桃华打了个照面,面色看不起来不太好,应该是为七公子没有许他儿子个锦绣前程而烦恼。
桃华思量着听了别人的墙角,现在进去似乎不太合适,所以就打算退出去。
“阿茵,你这一来一去是什么意思?”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躲了。
桃华进去,看见一身戎装的七公子,英姿飒爽,丝毫没有平日的温润,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瞒着你这些,你别怪我,我不想你看到我双手沾满鲜血。”
“我也不是那深闺里的小姐,你也见过我杀人的样子,没什么好瞒的。”
“阿茵,你在怪我。”并不是疑问的口气。
“看你这装束是立马要上战场了,我要没看见,你打算这么平白消失几个月吗?还是又骗我到西域出货去了?”桃华想起他做过的种种,有些哽咽。
“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了。你这结是送给我的吗?”七公子拿起她手里的同心结。
“这是清心打的,漂亮吧?”
“你的呢?”
“我哪里会做这个。”
七公子眼疾手快从她袖子里拿出一个没扎好的结,其实看起来就是一团乱线。
“阿茵做的,果然有个性。”说着准备往腰上系。
“你还是系着清心的吧,我的是见不得人的,等我学好了再单送你一个。”桃华抢了结飞也似的跑了。
七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渐渐黯淡。
七公子走了十天了,听说匈奴被打得节节败退,清心整日惶惶不安,心思早就飞到大漠去了。
桃华想着那天遇到太子在府里的情形,该是为了商量让她到太子府治病的事情。
她眼睛好的那天七公子风尘仆仆地赶来,听清心说是在军营里练兵,因为时间紧迫,所以连着练了好几天,可见着桃华的信又赶了几十里路回来看她。
手中的结早就扭作一团了,跟她的心思一样乱。
她依赖七公子,从小就跟在他后面喊着赵家哥哥,那时候七公子酷酷的,从来不喜欢理她。
只是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总会宁愿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后来他拜了师傅,她问他为什么那么拼命学,他不好意思地挠头,脸被打肿了不好看。
桃华想着过去笑出了声,恰巧清心练了舞进来,打趣道:“想着我们公子了?”
桃华愣了一愣:“清心,你喜欢七公子,怎么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宁愿在背后默默看着他,真心希望你们在一起。因为你们都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你们幸福。”清心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心中又压着多少心酸难过。
“没有人觉得你比谁低,就算我喜欢七公子,你也应该跟我竞争才对。”
“姐姐,很多事情七公子不愿意你知道。如今太子失势,公子虽然是从霍将军营里出来,如今也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为了你的眼睛他就算是摆明了立场。现在江充横行朝野,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加上他暗中与李夫人勾结,公子想要自保,必须要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清心说得欲言又止,桃华心中也疑虑重重。
“七公子好好的商贾不做,怎么做了将军?再者上有霍去病,江充怎么也对付不到他身上来。还有,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桃华压住心中翻涌,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有一次霍将军打匈奴的时候受了伤刚巧遇到公子,公子便救了他。他看公子文韬武略,就让他在营下做事。公子每次出西域都会受那些将士敲诈,如今在朝中有个人也好,于是就应了。可巧不巧,霍将军被围困,公子就使出个办法,从楼兰方向进攻,不仅收了楼兰还救出了霍将军。霍将军便向皇上举荐了公子,公子便做了他的将军司马。后来屡建奇功就成了现在的鹰击将军。”
桃华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七公子还有这么传奇的经历。
“那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姐姐还记得写忧姑娘吧,她跟李夫人是结拜姐妹。李夫人矛头冲着谁,姐姐应该也知道。如今她正得宠,如果太子被废那么公子还能活命吗?”
没想到清心一个女流之辈对当今朝政看得这么透彻。
“写忧是李夫人的姐妹?如果太子被废……”桃华喃喃自语,心中有些东西翻涌而出,似明白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所以,清心要进宫。”
清心一句话将兀自思量的桃华惊醒:“你要进宫?”
“我要做皇后,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清心定定地看着远方,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姐姐,你是有办法的人,求你帮我。这是我的宿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
桃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独自走在华阳街上,依稀记得七公子走的时候说过:“等山上的桃花谢了,我就回来了。”
现在街上一朵桃花都看不见了,七公子,你失信了。
“姐姐小心!”桃华被雪儿推开,才发现自己走在了一个小巷子里,正是第一次救木云决的那个巷子。
桃华眼睛受不得强光,剑反射太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来人又众多,雪儿一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索性闭上眼睛,雪儿退到一边,银丝飞舞,却也免不了受伤。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睁开眼是一身玄色衣服的木云决。
桃华抓住一个活口问他是谁派来的,那人预备咬舌自尽,却被桃华抢先点了穴。
“李……夫人。”那人说完就七窍流血死了,原来早就给他们服了毒药,真是心狠手辣。
桃华抬头对上木云决担忧的眼神,迅速避开了。
“以后去哪让他陪着,不要仗着自己功夫好就肆无忌惮,现在不比以前了。”木云决淡淡开口,有些不自然。
“让谁陪着?”桃华赌气地问他。
木云决愕然,也不解释,转身走了。
“姐姐,你别写了。都堆了一大筐了。”雪儿抢过桃华的毛笔,墨汁洒了一桌。
一张一张的布帛,写的都是那几句话:“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或是握笔的人太用力,墨汁浸透了锦布,有些字都模糊不清了。
转身叮嘱雪儿在床上睡觉,自己却偷偷跑出了府。
长安的月亮真好,怎么照着也不会觉得冷清。
不知不觉走到木府,桃华飞上屋顶,找到木云决的房间。
因为站在对面,他又开着窗,所以屋里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写忧端了茶给他,他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手里握着一张布,像在看什么,写忧想去拿,木云决不着痕迹地用手挡开。
应该是在叮嘱她早点休息,写忧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桃华想看得真切一点,又不敢太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他拿出一块布蒙住眼睛,吹起了箫。
一曲《桃夭》吹完,他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往下拍了拍。
桃华看着月光下那双空荡荡的手,脸上有泪水划过。
木云决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微微苦笑,关了窗户。
桃华魂不守舍,想着多少个夜晚他独自吹着箫,一个人伤感,心里有些苦涩。
桃华抬头刚巧看见颜珍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看你功夫高,也太不警觉了。跟了你一路,要在背后给你一刀,太容易了。”
颜珍眼里永远透着不屑,整个人给人冷漠疏远的感觉。
桃华想到刚才自己失魂落魄要是遇上李夫人派来的人,还不死无全尸了。
“现在知道怕了!”颜珍白她一眼,兀自走进一家酒馆。
“你来借酒浇愁?”桃华在她旁边坐下。
“大漠儿女哪个不会喝酒,非得寻个原因?”颜珍一口饮下一杯酒,很有大漠儿女的洒脱。
“再怎么你也是个女儿家,有没有心事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娘的跟辛力一样啰嗦,要么走人,要么喝酒,别废话!”颜珍不耐烦地挥挥手。
桃华不语,两人对坐着喝了好几壶酒。
“你知道吗?其实木彧不用来汉朝的,先王那么喜欢他,要把王位传给他的。可是三皇子死了,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木彧就千方百计趁王上病重的时候来了汉朝。其实去匈奴也好啊,去匈奴不用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偏偏来了汉朝。你知道吗,三皇子是和希杀的,你相信吗?是和希杀的。”
“你喝多了。”桃华震惊不小,却及时捂住了颜珍的嘴。
颜珍力气大,扒开了桃华的手:“你想杀宋一克对不对?我也想杀他,和希也想杀他,可是哪那么容易?你不知道吧,宋一克是和希他爹,你想知道他为什么想杀他……”
桃华怕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干脆把她打晕了。
背着颜珍来到木府,门人不耐烦地叫她等着,桃华笑笑,这么晚了扰人清梦确实不道德。
木云决见到桃华时有几分诧异,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只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