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女子脸上作烧，不由略感奇怪地道，“公子为何总这样瞧着小女？”
“姑娘，”南熙凌想了想，“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小雨。”
“小雨？”南熙凌略略一怔，“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小雨姑娘。”
小雨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南熙凌挟了筷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然后又舀了碗汤，慢慢地喝着。
“汤的味道很不错，是不是？”
“嗯。”南熙凌点头，“确实非常地不错。”
“其实，这山上的菜啊，水啊，一切都很不错。”小雨微微地笑。
“嗯。”南熙凌点头，“幸而这次是来了山上，可以好好地歇歇，其实，在山下的日子也确实有些疲倦，天华，我并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公子？”天华略感奇怪，他陪公子上山来，只是为放松身心，好好地歇息歇息，可没曾想过，公子居然会动了隐居世外之心。
“其实。”南熙凌唇边勾起几许很浅的笑，“山下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不过你抢我夺，尔虞我诈，我早就厌倦了，天华，其实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换种人生。”
“公子？”天华倍感意外。
“换一种，恬淡的，平和的，从容不迫的生活。再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互相防范。”南熙凌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吗？我渴望了好久，一种身与心皆为自由的日子。”
“哦。”
“姑娘。”南熙凌又将头转向女子，“你可介意在下住在这里？”
“不介意。”女子摇头，其实自从上山以来，她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开始试着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朝看日出，暮对晚霞，安安静静。
南熙凌在山庄里住了下来，每天只是练练拳，看看风景，余事全不过问。
“小羽，你是哪儿的人？”
“我吗？是云都的人。”
“云都？”南熙凌微觉奇怪，“那不是南华国的都城吗？”
“不错。”小雨点头，“那里确实是南华国的都城。”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事，说起来就复杂了。”小雨显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姑娘要是觉得不方便说，可以不说。”南熙凌并不愿意强求。
“我确实是不想说。”小雨的黛眉微微隆起，“过去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并不想再去回忆。”
“那就全部忘掉吧。”南熙凌一甩手，“咱们来做一些快乐的事，你觉得，什么事能让你觉得开心呢？”
“嗯。”小雨仔细地想了想，“我喜欢看书，画画，填词。”
“是这样啊。”南熙凌点头，“会下棋吗？”
“会。”
“那好。”南熙凌顿时兴奋起来，“你先在这儿等着，我立即去做一副棋来。”
小雨微微地睁大双眼，看着南熙凌走出去，没一会儿果然拿着副棋子走回来。
南熙凌把黑白棋子分成两堆，放在桌边，再看看小雨：“姑娘，请吧。”
小雨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地放在棋枰上。
“嗯，不错。”南熙凌应了一手，两个人下得正入迷，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乍一照面的瞬间，两个男子同时怔住。
“皇……”南熙羽一声惊呼就要出口，却被南熙凌用眼神止住，只是刹那间，南熙凌身上绽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却转瞬尽收，放下棋子站起身来。
小雨略感奇怪地看着他们。
“王爷。”小雨离开桌子，向南熙羽一福。
“小雨，今儿庄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我去厨房看看。”小雨说完，迈步绕过他们，朝外走去，待她一离开，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皇兄，京城里为了找你，几乎都快闹翻了，皇兄原来却是在这里，逍遥自在。”
“这座山庄是你的？”
“不然呢？”
“那她——”
“她是我喜欢的人。”南熙羽毫不迟疑地道。
“你喜欢她？”南熙凌显然倍感意外，“那为什么还把她冷在这儿，难道就不怕什么人来，把她抢走？”
“这个么，”南熙羽耸耸眉头，“从前我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你没有想过？”南熙凌更是深感意外。
“我确实没有想过。”南熙羽走到桌前立定，看着棋盘上的子，伸手拿起一颗来，“不过现在嘛，我突然发现，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地注意下。”
“看来，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南熙凌涩然一笑，“没有想到，我南熙凌竟然是个废物，走到哪里都惹人不痛快。”
“皇兄怎么会是废物？”南熙羽也淡淡一笑，“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人，正在寻找皇兄。”
“他们？”南熙凌唇边淡淡勾起丝冷笑，“所为的不过是他们的既得利益，有谁真正为本宫想过？又有谁，是真正关心本宫，懂得本宫心里在想什么的人？”
“皇兄。”南熙羽也微微一叹，“世间本就全是势利之徒，皇兄又何必计较太多？”
“势利之徒？”南熙凌冷笑。
“不错，在他们看来，谁得势他们就跟着谁，谁失势他们就把谁踩得更低，人世浮沉这么些年，难道皇兄还没有看透？”
“看透了。”南熙凌拿起一枚棋子来，紧紧地握住，“本宫早就看透了。”
南熙羽却是微微一笑：“只是你我皆在这盘棋中，故此有太多的不得已。”
“不得已吗？”南熙凌看着他，也笑了。
世上之事，有太多的不得已，你原本喜欢的人，偏偏让你没有办法去喜欢，你不喜欢的，偏偏又属于了你。
“二十五年了。”南熙凌忽然道，“本宫一直都想放下。”
“皇兄？”
“你知道吗？背负着一座大山过日子，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不快乐，你懂得吗？”
“我懂得。”
南熙凌放下棋子，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每次一回到那座华丽但却冰冷的宫殿里，本宫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噤若寒蝉之感，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了事，立马又得罪了什么人，权衡这个，权衡那个，到最后，却彻底地失去了自己。”
“在深宫里挣扎求存，谁不是这样？谁又有完全地，摆脱那些捆在自己身上的羁绊呢？”南熙羽也叹息。
“可是本宫不明白，为什么本宫想要做成一件事，却是那样地困难？”
“皇兄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
“也许是明白的，但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南熙凌涩然一笑，“好多时候，本宫都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干净的，不曾被人触及，但是渐渐地，本宫失望了，人心有如鬼魅，哪里都是一样。”
南熙羽唯有叹气，这个时候小雨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漆盘里放着一碟子炒青豆，一碟子豆干，一碟子山椒炒肉，小雨脸上满是笑意：“两位，快来尝尝吧。”
她说完，又偏头微笑着看着南熙羽：“这还是你上次来时，教我做的呢。”
“远来是客，这位公子，请尝尝吧。”南熙羽立即换了副面孔，对南熙凌道，刚刚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达成了默契，不要告诉小雨，有关他们俩身份的真相，以及和他们相牵涉的一切。
南熙凌和南熙羽的想法一致，都想维护在小雨心中的完美，就让她以为，他们俩就是一对富家公子罢。
小雨，我希望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单纯，一样地善良。南熙羽在心中悄悄地道。
南熙羽和南熙凌迅疾地收了心思，在小雨面前，都争取表现得优雅而从容。
吃过饭，小雨收拾碗筷，南熙羽和南熙凌却避入侧厢房。
“皇兄这次出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看来，你很着急？”
“皇兄。”南熙羽略略沉吟，“京城之中，巨变将生，大家未来的命运如何孰难意料，皇兄你又何必如此呢？”
“那你是希望我赢，还是希望我输？”
南熙羽沉默。
“瞧你这表情，”南熙凌唇边淡淡勾起几许笑意，“只怕连你自己，心中都没有数算吧？”
“不错。”南熙羽倒也坦承不讳，“我的立场，确实是不偏向于任何一方。”
“我就知道，”南熙凌表现得格外平静，“在这偌大的京城里，真正站在我这一边，全心全意为我好的人，恐怕，只有一个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