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珏单手执剑,另一支手臂半弯环抱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剑尖在秋日里泛着阵阵寒光,指着对面一群蠢蠢欲动的人们。
也不去看他们,仍半低着头轻声低喃地哄着怀里的婴孩,单手怀中抱婴的温柔谨慎,单手是冷兵器的肃杀无情,这奇怪的组合却是镇住了所有人,莫名得令人心下敬畏。
“身为南疆的子民,灾祸面前抛弃了自己的国家?私通他国?”分明是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大片流民通体发寒。
刘珏抬起头,一双锐利地眼睛对上对面的所有人,继续开口道:“身为御使钦差,对于任何试图非法进入我国的人,我都可以直接将其绞杀,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的同意。”说着话的时间里,脚步轻轻,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
刚刚还推搡着想进城的流民顿时不约而同地趔跌着后退。
“即使你们不是我国民众,单是在我国境内各种暴乱行为,我现在便可下令……”剑尖又是一抖,上好的剑反射着逼人的戾气“杀了你们。”
人们眼中纷纷浮上惊恐,从刚刚起便跟在刘珏身后的那奶娃娃的爹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看着自己被抱在那人怀里的孩子,心下凄凉一片,眼神定定。
“天无情……”转腕收回长剑,剑尖对着怀中娃娃的方向。
那汉子张张嘴,此时恨死了自己轻易把自己孩子交给这个人,想夺回孩子,刚刚还攀爬城墙的手脚此时却被吸干了力气一样,动不了,挪不动。
剑光一闪,长剑划下……
惊恐的人们缓过神来时,看着面前的情形,更是反应不过来。
那剑并没有划在那苦命孩子身上,只对准着刘珏的手指一剑刺下,鲜红的血液顿时汩汩流出,蜿蜒着流淌到弯着的手腕处,汇聚成一颗悬悬欲滴的血珠,“吧嗒”坠入脚下的土地中,瞬时渗进地底,只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手臂一伸,手中的长剑便脱手飞出,身后的楚亦风一个健步上前接住,眼神复杂地看向旁边的刘珏,嘴唇抿得极紧。
换成方才执剑的手抱孩子,刘珏将还在冒着血的手指伸到孩子嘴前,轻轻撩拨了一下。
孩子的小嘴感觉到了湿润,立刻有些急急地晃着头想寻找这湿润的来源。
直到手指被孩子含在口中,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拼了命地吸取着自己的血液,手指间微微泛着刺痛,刘珏这才抬起头看向众人,启唇开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天下万物众生,都是神灵的子明。”微微仰着脖颈望着远处天边的云晕“既然都是为人,便是一家,既然来了,便是我祁南的客人。”
转身,怀里仍抱着孩子,托着孩子的手不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开城门。”
众人惊愕,僵持了这么多天还是要开城门吗?
“我今日便陪着大家在这儿,救济的粮草一来,有一口我吃的,我便照料着你们。活着本不易,但是……”话锋陡然一冷“任何企图侵犯我西楚利益的人,格杀勿论!”
……
燃起的篝火旁,一个大锅架着,锅里煮的是不能再稀的粥,如果那能照出人影的汤水还能被称为粥的话。
流民们排着队,井然有序地领着救济的一口汤水便安静地坐在一边吃去了。
一旁的大树旁,白衣青年坐着倚靠着树干,闭着眼养神,周围却是没人敢靠近。
人们一想到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再对上那看着文文弱弱的瘦小青年,莫名地相信,莫名地敬畏。城门大开着,却是没有一个人试图跨过那一道无形的线。
楚亦风手端着一碗粥汤走到树旁,撩了衣摆坐下。
“我今日做得可还好?”刘珏闭着眼开口,楚亦风的脚步沉稳有力,这时会靠近自己的怕也只能是他了。
“好。”楚亦风出了声,又不开口了。
猛地睁开眼,对上他的脸,有点愤愤地开口:“就一句好?”嘴唇有点赌气地抿着。
一个盛着稀粥的青瓷大碗伸到面前,随后而至的楚亦风的淡淡的声音“吃。”
刘珏不干了,扶着树干挪着身子直接对向他,低声开口道:“诶我说,你平时也没这么惜字如金啊,多说几个字会瘦个三斤还是怎的?”
“恩。”楚亦风抿着嘴角憋笑应答着,多说话此时的确是浪费力气,会瘦。
“你……”嘴巴一张一张,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现在人杂眼乱。
扭过头,直接继续闭目养神。
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拿起,挣扎不开,只能睁开眼瞪向那手的主人。
瓷碗已被楚亦风放在了一边,他双手托着刘珏的受伤的那只手,对着火光细细看着。半晌换单手托着,然后从袖笼中抽出一方帕巾,仔细地擦着早已干涸的血污。
眼神一闪,心下一块软软的肉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是一挠,整颗心直接软软的瘫了。
“打一棍子给颗糖,嗤——”楚亦风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倒是没想到你收服人心的手腕还是挺好的。”
嘴唇嗫嚅,半晌厚着脸皮出声:“当然,我那么聪明机智。”
“嗤——”拿着方巾的手指在刘珏掌心划过,期间勾人一样挠了挠“不要脸的……”
“你……”
“不过以后可不能这么伤着自己了。”这会子的声线有些冷,秋天的夜晚里更显阴凉,“我都舍不得的……”
“唔,哦哦。”胡乱应着,偏了头闭上眼,任由他擦着。
刘珏此时的心里很乱,一团乱麻一样。
在意,对,就是在意,自己现在很是在意身旁这个人。不敢深想,也不敢深究这种情绪到底是为何,莫名的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
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这是不属于我的时代,处理完这件事,我必须离开!对着自己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睁开眼,周围零散着坐着人,偶尔有一两声突兀地咳嗽声,掺杂着火堆中柴火的“噼啪”炸裂声,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必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