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人鱼竟化尾为腿，站在他的身后。青纱轻笼着妙曼的身姿，一袭金发分两侧搭在胸前，不饰珠钗却格外动人。
“你好，有缘人。”她脸颊微红，羞涩地坐到他身旁，不近也不远。
“姑娘今夜还是闻笛声而来吗？”他遥望着远处一片漆黑的湖面，眼神深邃宁远。
“是，”她爽络地回答，又紧接着说，“我想知道爱情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爱情……”他喃喃自语，又止于此。
“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见他默然许久，她侧着头小声探问。
“不全是伤心，多的是快乐。”也不知他脑海中出现了怎样的画面，一直冷冷清清的面庞竟有了淡淡微笑。
“是关于你妻子的吗？”年少的她，问出此话才知欠了妥当，眼中一片慌乱。
“是，”他释然地将笑容融化在嘴角，“她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你们很相爱，对吗？”她小心地望着他，生怕他发觉。她看到他眼中满是暖暖的情，嘴角也一直微弯着。
他摇摇头，似乎否认，轻抚着手中的玉笛，“她爱我更多，胜过她的生命。”
她哑然，不知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想要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爱他深入骨髓里的女人，却乏了想象，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她欲问她的死因，却又怕揭开他的伤疤，欲言又止。
“她死了……死在我的剑下。”他的浅笑凝滞，一脸平静，眼神空洞得骇人。往那空洞望去，望到底是无尽的悲伤苦涩。
他该是心痛得已经麻木了，才能平静得说出这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惹你伤心的。”她咬着下唇，耷拉着脑袋小声地道歉。
“她睡在我的怀里，嘴角残着血，挂着幸福的笑容。”庭没有理会她的道歉，自顾自地说下去，一字一字都那么平静，却让人心里涌起一阵悲凉心殇。
……他淡淡地说着，从相遇、相识、相知讲到相恋、相爱、相许、相惜、相依……直到她丧生在他的剑下……
她默默地听着，晶莹的泪顺着她白皙粉嫩的脸颊滑下，正欲抬手拭泪，一张云锦绣兰花的手帕递到她眼前。
她愣了愣，才接过，将脸上的泪痕拭干。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伤心，不要痛苦，死在你剑下是我此生之幸。你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替我吃饭睡觉，替我健康幸福。我会乖乖地在月亮上看着你，等着你……’”话罢，月亮破云而出，皎皎洁洁，清清丽丽，漆黑一片的无泪湖霎时烟幕缭绕，幽深静谧。
“筱雨，是你吗？”他兀自站起身来，伸手去抚摸那清凉的月光，眼中满含爱意地望着那月儿。
泪滴滴顺着脸颊而下，落在云锦丝帕上，绽出一朵朵觞之花。
许久，月儿又躲回云层之后，无泪湖四周再一次陷入莽莽的黑暗。
他一笑而过，落下遍地的苍凉，默然放下手，蹲下身来对眼眶红红的她说：“她走了。黎明将至，姑娘快回湖底吧。”
算算时间，就快日出了！
她惊得胡乱抹干眼泪忙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手。
“姑娘，我的手帕。”他放开她的手，浅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紧握的丝帕。
“这……我洗干净再还你吧。”看着上面深深浅浅的泪痕，她低下羞红的脸说。
“不用了，这是亡妻遗物，还请姑娘送还于我。”他微欠身以示礼貌。
“对不起，我要回家了！有缘再见！”她双手将手帕奉还，匆匆转身快步跑到岸边，纵身一跃入水。
湖面暗暗的，却隐约能看一条金色的尾巴摇曳而去。
她却不知，今后再不会见到这个优雅忧伤的男子，再不会听到如此悠扬美妙，如歌如泣的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