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乔凝瑀醒来,脑海中的记忆似潮水倒灌一般翻涌而来,往昔的一切都似历历在目,那么清晰。
一百多年的岁月,无忧无虑的生活都已经如云烟般散去。最疼爱她的母后也随着那和乐的日子离去。
那一日,神女湖畔,三队身披黑色斗篷脸戴面具训练有素的刺客将她们三人逼入神女湖旁的森林中。他们下手凶狠,招招致命,沐云卿和朔月素白的衣衫被鲜血染得一片片嫣红……
三人被逼到湖畔,沐云卿为了保护凝儿,启动青狐秘术……
她只看到母后绝美的身影消失在刺眼的光芒之中,便昏厥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躺在床上,百千情绪交织在心中,母后的一颦一笑尽在眼前,凝儿想伸手去牵她白皙纤长的手,却又害怕这轻轻的触碰会让这美好的幻影支离破碎。
不觉间,眼角有温热的泪滑下,无声地,一滴一滴碎在枕上。若不是胸中撕裂般的痛觉,凝儿都不知道她的心还在跳动。
手无意间的翻动,一丝冰凉的感觉自指尖传来。
拭干眼角的泪痕,凝儿坐起身来,目光落在床沿边的宝剑之上。
这把剑除了它的主人,凝儿是最熟悉不过的,蓝战冥的青古宝剑。漆黑发亮的剑壳上隐隐能看到大气威武的虎纹,镶嵌在剑壳上一排大大小小幽蓝的宝石闪烁着微光,凝儿伸手轻轻拂过,一阵柔光随着指尖闪过,青古剑缓缓升起。宝剑出鞘,在空中飞快地舞动着,留下一串幽蓝的字迹: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青古剑回鞘,缓缓落在床边,悬在空气中的字迹也缓缓淡去。
静静地看着它,凝儿苦涩的心才稍稍有了些暖意。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他们之间,本就无须所说。
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慢慢浮现,他的一嗔一怒,一喜一悲,他的狷狂不羁,他的缱绻柔情……
儿时,一同上学堂捉弄王公子弟的他;陪他逃学练习箭术的他;她一百岁生辰,为了替她取回海兽内丹,遍体鳞伤的他……
浅浅一笑,起身下床。在房中慢慢踱步,发现蓝战冥贴心得备好了一切。刚好合身的衣饰,洗漱的用具,温热正适合的茶水。
心中的悲伤逐渐被驱散,正想出门,门外便传来轻柔的叩门声。
“请进。”凝儿轻声道,未见来人,但凝儿也知是暗袭浪的王妃罔痕。
“昨晚睡得可还好?”罔痕提步而进,转身将门掩上。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裙,依旧带着面具,双手端着托盘,盘上是几碟精致可口的早餐小点,“先用点早膳吧,你应该也饿了。”
凝儿迎上前,将托盘接过放在桌上,低着头让发丝遮住脸颊,“王嫂请坐吧。”
即使小心掩饰,她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庞也映入罔痕眼中,“凝儿,若不介意,我愿意当你的倾听者。”
凝儿浅笑着摇摇头,坐到罔痕身边,拿起一块琥珀糕放进嘴中,细细咀嚼,“这琥珀糕的味道,跟母后做的一模一样……”
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泪却不由地滑落至唇边。香甜的糕点,咸咸的泪,混杂在一起,正如她的心,百味陈杂。
“是吗?”罔痕伸手轻柔地为她擦去脸颊的泪,笑说,“这是我亲手做的,喜欢就多吃些。”
“王嫂与母后相识吗?”凝儿低垂着眼眸,深蓝色的双眸似一湾深深凝固的碧海。
罔痕摇摇头,和睦如春风般的声音缓缓道:“我虽未曾亲眼见过你母后风姿,但也从许多人口中听闻。沐云卿,与她姐姐沐云薰都是烟城千年来少有的奇女子!”
“母后若知道世人如此评价她,定会很开心吧。”凝儿抬眸,透过半掩的窗向外仰望,朗朗晴空,丝丝白云,恰如母后温柔的言语。
“你母后生前,恩惠遍及血狼,血狼族民都极爱戴她。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青狐后裔,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
“嗯!”她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即使脚下的路荆棘密布,也要走下去。她柔弱的身躯肩负着血狼、烟城的未来,还背负着青狐一族族灭之仇,弑母之仇,唯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珍视的人。
“王后已逝,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她的遗愿还要你帮她完成。前方的路很难,你可以哭,但绝对不能停下。”罔痕轻轻的拍了拍凝儿的肩,柔声说。
凝儿点点头,声音柔弱清风,眼神却毅如磐石,“我一定会为烟城带来和平统一,也一定会手刃仇人。”
“用完早膳,我带你去个地方。”罔痕赞许地微微点头,凝视着她,藏在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略有苦涩的笑意。
虽有疑惑,但也点头应下,凝儿扭头看着床沿边的青古剑,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