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了眼前的酒杯,朝着玉流的方向,举杯。
“这杯酒,我敬你,谢你以琴师之身教我音律,此后,你我之间除师生之情,再无其他。”
她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不看对面男子始终未动的身形,起身便走。
“公主。”
男子的声音使她顿住了脚步,她并未转身。
“我曾多次在战场上与轩辕翊相逢,其人权谋心智不在我之下,瀚朝夺嫡之风已起,你万般行事,还需小心思量。”
唐禹如神色肃然,口中不慌不忙吐出诛心之言,“我既嫁到瀚朝,自是相夫教子,何须思量。”
身后人似是定了定,良久,淡淡道,“好。”
她冷笑,目光望着前方蔚蓝的天空,似是能透过层层云雾看见自己飘渺的未来,看见那隐于云烟之后她期待已久的梦想。
她怅然道,
“山高路遥,但愿你我,后会无期,”
和亲队伍还在继续前行,唐禹如坐在教子里,似是还能感受到那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眼神微微带上了暗色。
那些旧日时光,那个出尘少年,终是被这世事的无常,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中,自己的家,自己的国,自己的人,终不再属于她。
那些遥远的深宫记忆,那黑暗中的唯一一抹星光,也终是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逝去的终将逝去,而前方,迎接她的,又将是什么。
成亲之期将至,和亲队伍日夜兼程,终是在成亲前三天到达了瀚朝帝都。
唐禹如一行人在城外休整一夜,于第二日清晨,缓缓进入帝都。
“臣礼部尚书李袤,奉陛下圣旨,前来迎接公主,还请公主先入驿馆,待三日后自驿馆嫁入王府。”
礼部尚书在轿外的恭请声缓缓传入唐禹如的耳朵,想来是已经在城门口候了多时。
立刻便有唐禹如身边宫女上前一步,朗声发问,“睿王府家奴何在?”
语落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唐禹如皱眉,没人?
李袤心里打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依礼制,和亲公主入城时,需有睿王府家奴前来将公主从明朝带来的一应物什抬入王府,安置在王妃住处,以示对主母尊敬之意。
他自然知道这点,因此今日一早就遣人请睿王派人来此,可是睿王府大门紧闭,任他怎么敲都无人应声,就好像是故意不开门。
睿王不喜这桩婚事,人尽皆知,做出此事并不奇怪,却苦了自己,要在这里与一众人周旋。
他无奈,只得从自己的礼部调了人来,代替睿王府的人将东西搬入王府。
没想到这丫鬟竟然就这么把这件事问了出来,一时到不知让他如何应对。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躬身正要回话,那丫鬟却已提前发难,“放肆,这就是你们瀚朝的礼节吗?”
李袤被被她的话一噎,一时倒把想说的话忘了,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唐禹如静静地坐在轿中听着两人说话,凝眸浅笑,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才刚进皇城,轩辕翊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她用脚趾头都能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明摆着告诉全天下的人,他睿王爷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可是那又如何,他心里不满那是他的事,不代表她要忍气吞声,陪她出嫁的丫鬟侍卫都是玉**心安排,明为服侍,实为监视,在这种忠心护主的大好机会下,他们自然会拼命维护她以讨得她的欢心,光是这些丫鬟的言辞,就够让那个礼部尚书喝一壶了,她何必多加费心。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偶尔的微风拂叶之声,一片死寂中,突然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前一秒似是还在天边,细听却已近在耳畔。踏着平稳而有力的节奏,缓缓向她逼近。
不多久,马的嘶吼声直直传入唐禹如的耳中,似是有人挥缰勒马,男子威烈的喝声掺杂在马的嘶鸣声中,竟显得异样协调。
她眼色平静如水,心里却划过一似赞赏。
虽然坐在轿中,但她听地真切,马行到自己面前时速度未减,却轻松止步,那马蹄声声,铿锵有力,来人马术腕力之强,非同一般。
外面传来衣玦翻飞的声音,似是李袤领着一众人等躬身下拜,向来者行礼,随之响起的,还有男子爽朗的笑声,“这就是老六的王妃?”
唐禹如轿中身形不动,暗自猜测着男子的身份。
“是。”李袤看着稳稳坐于马上的轩辕梧,陪笑答话,看着轩辕梧的眼神宛如看见了再生父母,感激他帮自己逃离了刚才的尴尬场面。
马上的轩辕梧容颜俊朗,眉宇间暗藏几分不羁与狂傲,浑身散发出一股潇洒风流的邪气。他听了李袤的话,脸上笑意加深,一个漂亮的转身翻身下马,手里执着挥马的鞭子,缓缓向唐禹如所在的轿子走去。
守在轿子旁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何人,但看刚才李袤对此人下拜,猜测此人身份应该不低,一时无人敢拦他,轩辕梧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唐禹如所在的轿子旁,手中的马鞭探入轿帘,将轿帘缓缓向上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