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两相比较，自然觉得孙子重要，追问道，“得避开多久？”
“一直到柳施主顺利产子，那位女施主便可归来。但这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贫僧也不敢保证假以时日，柳施主必能顺利产子。这人间天灾人祸纷纷扰扰，难以退让，又岂是贫僧这个凡夫俗子能够得窥一二？”觉远大师说完这句话，行了一个佛礼道，“贫僧言尽于此，老施主自行斟酌吧！”
陆凌芷还被他这话弄得云里雾里。本来是按照她的计划，说明陆凌月留在相府会使得柳姨娘母子难安，将她赶走。但怎么这位大师说了半天，连她自己都被绕糊涂了。
“祖母，芷儿送一送大师！”陆凌芷急于问清楚，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老太君还沉浸在觉远大师刚才的话中，一时半会没理清头绪。
“老太君，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苦也就罢了，怎么还苦了我的孩子！”柳姨娘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霜丫头，还不把柳儿扶起来。这地上凉，你若是动了胎气如何是好？”老太君一见此景，连忙呵斥道。
柳姨娘看似悲切，实则肚中已经有定计，半真半假道，“我可怜的儿啊，娘对不起你，让你还没出世就时时刻刻遭受着痛苦。老太君，你让我走吧，让我躲得远远的，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胡闹！”老太君瞪了柳姨娘一眼，眼神落在了陆凌月身上。
刚才在觉远大师说出办法的时候，老太君就已经决定留下谁。虽然不是完完全全相信，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祖母，那位大师只是一面之词，不如再请几位大师……”陆凌月非常聪明，刚才一直没有辩驳，而是趁这个时候，走进来说道。
今天这局不知是谁所设，但只要再找几个为她说话的大师，必能破局。
没想到老太君却是摇了摇头，不容置喙道，“月丫头，为了你未出世的弟弟好，你明天就收拾东西去水月庵吧。”
陆凌月不可置信，诧异的看着老太君，楚楚可怜道，“祖母，马上就是新年了，月儿一个人在外面，您忍心吗？”
老太君脸上闪过一丝不舍，“月丫头，委屈你了！你放心，等你柳姨娘顺利生产，到时候祖母亲自去接你回来。亏欠你的，一定好好补偿。”
上一次云阳就在回来的路上，差点被刺杀。现在柳儿怀孕，又出现种种状况。也许觉远大师说得对，这天灾人祸，如何避开？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她只好让那“灾祸”离开，护自己孙子周全。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容更改！”老太君下定决心，加重语气说道。
陆凌芷跟着觉远大师出了门，正要问，却听他说道：
“施主心中所想，贫僧明白。今日事了，贫僧将会离开京城，云游四海。这俗世中有了牵挂，便难得超脱。你的命格，亦不是贫僧所能勘破。这相府之中，确实有两福相撞，此消彼长。不过这相撞的两福，却与柳姨娘无关。唯有一句话赠给施主：秉持本心，贪多必失。”
沉香水榭之中，陆凌芷半倚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心中还在思考着觉远大师所说的话。似乎他还真不是骗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大师。
他肯趟相府这趟浑水，也正如他所言，俗世之中有了牵挂，有了天峰寺这个牵挂，他难得超脱。
但除去赶走陆凌月这一条，陆凌芷觉得他对其他人所批之命都不像捏造。命主天凰？难道自己还有做皇后之命？
这个太遥远了。倒是最后他送给自己的八个字，秉持本心，贪多不失。前一句为劝诫，后一句为告诫。
想得到的太多，必然也会失去太多。这个她懂，但是秉持本心？难道她现在欲嫁秦守楠，就是不遵守自己的本心吗？那位大师也只是随口一说，不会这么神吧。
“大小姐，柳姨娘来了！”忍冬走进来，通报说道。
陆凌芷睁开眼睛，起身，“有请！”
“大小姐，今天可真是要谢谢你！”柳姨娘扶着自己的肚子走了进来，一脸的笑意。她的肚子还没有显怀，但却喜欢故意挺着腰，显示着自己肚子的重要。
陆凌芷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剩下的，全靠你自己。”
柳姨娘怀孕，别看她脸上高兴，但是心里却是害怕。这后院中的女人生不出孩子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她还怀疑，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怀孕，也是陆赵氏搞的鬼。老太君倒是关心她，但不可能给她出主意对付陆赵氏。
而陆凌芷让她配合的生几天病，就将陆凌月这个心腹大患赶走了，让她欢喜不得了。
“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柳姨娘笑嘻嘻道。虽然她名义上算是陆凌芷的后母之一，但却只是个姨娘，比陆凌芷的地位不知道差了多少。
而且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手段不差。柳姨娘只想利用她保住胎儿，却也害怕这大小姐拿她的孩子作为和陆赵氏的战斗牺牲品。如今她肯不再插手，柳姨娘自然连声答应。
见陆凌芷冷淡不说话，柳姨娘套热乎道，“大小姐，今天陆凌月要离开相府，你也不去送送吗？”
“免了，免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陆凌芷淡淡说道。陆凌月若是这个时候还想不到是她在设计她，她就真不是陆凌月了。
柳姨娘似乎想亲近陆凌芷多说几句话，但陆凌芷一直对她爱理不理。帮她只是看在肚子里的小生命的份上，加上她本是讨厌陆赵氏，乐意见她们狗咬狗。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接纳这个女人。
她父亲所有的女人，只为了她逝去的母亲，她也没办法接纳。
“行了，你还是去伺候祖母吧。祖母现在宠着你，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当孩子生下来了，你还能不能入老太君的眼，就得看你这几天的表现了。别太张扬！”陆凌芷忍不住提醒道。
柳姨娘依旧笑嘻嘻答应，但陆凌芷知道她没听见去。一朝得意，难免就失了分寸。本来还想再提醒几句，看她这样子，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
陆府门口，陆凌月正和陆赵氏话别。前几天她们母女还在商量着怎么对付柳姨娘，这还没实施陆凌月却是被赶走了。
“如今我大年之夜还在水月庵为柳姨娘祈福，京城人所共见，当初泼给我的那些脏水也都淡了，此时正好是洗白之时。陆凌芷以为赶走了我，却也成全了我！”陆凌月冷冷一笑，自傲道。
陆赵氏点点头，眼中多了一丝担忧，“只是你这一去，自然不能像在相府之中锦衣玉食，只怕你过不惯。”
“娘亲，月儿又不是真的去修行，您偷着送东西来就行了，没人知道。”陆凌月柳眉一挑，望着陆赵氏道，“月儿倒是担心娘亲。现在陆凌芷掺和进来了，娘亲行事小心一些，别被拿住了错处。”
虽然看起来是在关心陆赵氏，但实际是担心陆赵氏失势，她的地位会受到影响。
陆赵氏依旧点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感动，“月儿放心，娘亲都省的。娘亲会常常去看你的。”
“还有她，管好了，别添乱！”陆凌月瞥了陆凌兰一眼，冷哼一声道。
昨天陆凌兰突然打断了法事，结果觉远大师就一番话，让老太君将她给送出去了。此时，难免迁怒。
陆凌兰心里不甘，脸上却是乖乖叫道，“姐，我不会添乱的，你放心吧！”
“最好是这样！”陆凌月收回目光，眼睛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若是以往她要去水月庵一住大半年，他一定会来的。但是如今，连想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陆凌芷，这事没完！
京城之中，一列马车从皇城之中出来，向着城门外驶去。马队里面高高的竖着“朝廷”“四皇子”等旗帜。
而马队之中豪华的马车里面，慕容渊和一个留着一撮胡子的中年儒生相对而坐。
“舅舅，如今我远去漠北，京城中的一切，都仰仗您帮衬了！”慕容渊双手抱拳，敬重说道。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四皇子但有所托，必不相负。”
此人，便是当今朝堂之中，和陆元兴丞相、付钧允太傅并列当今文官之首的大学士林旭东。
林旭东的胞姐嫁给皇帝为妃，亦是当今的皇后。私底下，四皇子还得叫他一声舅舅。所以，朝中大学士一派，便是四皇子党。
“殿下，如今你以朝廷之名远去漠北，慰问雪灾和运送粮银。虽然此行辛苦，且不能在京过年，但是却能获得巨大的声望。四皇子宁肯舍弃温暖的皇宫，跑去苦寒之地，甚至不能与家人团聚，爱民之心，至深！全天下的士子百姓都看在眼里。”林旭东赞叹道。
慕容渊微微一笑，“舅舅谬赞了！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殿下，前几日皇后与微臣议起你的婚事。皇后属意付太傅府的二小姐，微臣倒是觉得谢将军府的大小姐不错。不知殿下可有中意人选？”林旭东突然想起此事，问道。
若是他有女儿，为了使两家姻亲更紧密，肯定是娶大学士府的女儿，但是他偏偏只有一个嫡子。庶女倒是不少，但一个庶女怎能为四皇子的正妃呢？
付太傅更亲近四皇子一些，否则当年他的大女儿嫁给太子，本可以站在太子那队，他却偏偏只让大女儿做了侧妃，就是表明他不是太子党一派。
若是慕容渊去提亲，付太傅应该能同意。到时候，朝堂之中，三位文臣之首，他们这一派就占了两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