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别提有多委屈，都是在控诉他的不是。
燕无双怔楞片刻，立刻将顾绾绾揽入怀中，柔声道：“是，本王做得不够好，本王的错，你要怎么责罚本王都行，别再哭了好吗？”
她面上的泪水一直未歇，他的心也在一直发疼。若她是为了姜雨晴的事情才如此，那当真是他做得不好，才会令她如此难过。
“这会儿说得容易，只怕一会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他认错认得那么快，不就是嫌她哭得烦了吗？等到她不哭了，他还还不是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你要本王怎么说你才肯相信？”燕无双蹙眉道，“本王是替你心疼眼睛！你要真觉得是本王的错，又何必要用本王的错来惩罚你自己？”
“我的眼睛……”顾绾绾猛然被这话拉回神来，对啊，她的眼睛进了泥沙，疼到要死，必须快点清洗干净才行。
他这个人从来说不了几句好话，但是刚才这句是说对了，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用他的错来惩罚自己？要对付他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我一会儿再和你算账！”顾绾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周旁摸索了起来。
也不睁开眸子，就这么盲目地不知道在摸索什么，最让燕无双眉头紧锁的还是她眯起的眸子里仍然有泪珠滚落下来。
“既然这样就别再哭了。”燕无双沉着声音提醒她。
“你以为我很想哭啊？我现在是根本止不住了！”顾绾绾抽噎了一下，很没好气地回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眼睛进泥沙，睁不开了。水在哪里？快帮我找找啊！”
“你怎么不早说啊？”闻言，燕无双冷声一吼，快步上前将她抱起，跳上马背，挥鞭而去。
一系列动作快到眨眼之间，顾绾绾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马背上颠簸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我要的水呢？”顾绾绾拍打着紧紧搂住她腰身的胳膊，又急又恼。
“这不是要带你去找吗？”燕无双低眉看着顾绾绾，眸里布满了担忧，语气里尽是责备，“你连水壶在哪儿都看不见，你还想找水。”
“我看不见你递给我不就行了吗？你现在带我去找水，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夕阳彻底沉下，树林间山风一阵接着一阵，她已是努力地在克制着，但还是无法抑制住眸里的泪水留下来。
“不管找到什么时候也要找，水壶里的水早没了，你就别再惦记了。”燕无双语气不耐地道。
要是水壶里还有水，他会诚心不给她，就是要看她难受吗？看着她这样子比伤在他身还要叫他难受。
听他这么一说，顾绾绾才赫然想起在那个死山贼挣扎起身的瞬间，水壶就已脱离了她的手，而那时她记得水壶的盖子早已经拧开了，也就是像燕无双说的那样，水壶里早就没水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她要是早知道水壶里已经没水了，又怎么会央求他帮忙找水壶啊？
“已经是那样了，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本王着急你的事情还错了不成？”他这么焦灼，还不是在为了她的眼睛着想吗？没有一句感谢，竟还遭到她的责问，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顾绾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哪有说他错？她只是不高兴他明明看见了是什么个情况，却不告诉她，一定要她问了，他才没好气地说出来。
马儿在林间飞一般地跑着，耳旁带来呼呼直啸的风声，冷风自脖子里灌进去，肌肤一片一片地被冰冷。
顾绾绾颤了一下，瑟缩起了脖子。燕无双察觉到，身体往前一靠，尽量用自己的身躯帮她挡住冷风。
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魁梧，甚至是他比她高出几倍的体温，就像是一个火炉一般的存在。可是这样近的距离，终究是在有谢贪恋中更多的是不自在。
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可不是那种很好的男女朋友关系，甚至是濒临决裂的那种，这种暧昧不清的姿势实在是太不适合了。
她也不知道这样跑了多久，她已经快习惯了这种不舒适的感觉了，马儿却突然被勒令停下。
凝眉去听，耳旁竟有泠泠水声传来，这是到河边了？心中才在欢喜着，她就已被燕无双抱下了马，耳畔的水流声越来越近。
确定近旁真的有水，顾绾绾推着燕无双的胸口说：“放我下去，我自己可以走的！”
她伤的是眼睛，又不是脚，被他这样抱上抱下的感觉太奇怪了！
闻言，燕无双却是绷着脸，沉声道：“你已经看得见了？那继续上路！”
话落，他果真转了身，要往回走。
“喂，你干嘛啊？”顾绾绾急得连忙出声叫住他，“我只说让你放我下去，又没说我眼睛已经好了。”
“既然眼睛都没好，就乖乖躺着别动，乱叫什么？”燕无双冷着声音轻叱道。
顾绾绾再次被噎，怕他当真带着她继续上路，也只好不做声，任由得他去了。在这个霸道的家伙面前，她的反抗永远都是那么徒劳无功。
到了河边，水流声更加清脆悦耳，甚至一阵风吹来，有种河水要往她耳朵里流的错觉。
在清晰眼睛的全程她都没有动过一下，任由着燕无双像只布偶似地摆弄着，倒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蛮横如燕无双，只是动下胳膊，也会立刻遭到他的不满和训斥。
而且燕无双显然是紧张无比，动作轻得像是蚊虫叮咬，还不断地问她疼不疼，她若是迟一点回答，或是微微皱下眉头，燕无双都会以为是她疼了，立刻停下动作，凑上前来用嘴为她吹气。
他这个样子能帮她把眼里的泥沙清洗干净吗？她真是无比怀疑。可是看他已经紧张成这样了，实在不忍心再去打击他。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他说：“睁开眼睛试试看。”
顾绾绾依言照做了，睁开眸子的刹那却猛地一怔：“怎么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难道她瞎了？天！不带这么搞的！她哪能是这么脆弱的人啊？随便进点沙子就瞎了？不可能的！
顾绾绾不停地晃着脑袋，努力眨着眼睛，睁开闭上，闭了又睁，可是眼前的场景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我真的瞎了？”顾绾绾的心彻底慌乱了，声音里拖着哭腔。
“又想哭了是吧？你再这样哭下去，你的眼睛是瞎定了！”燕无双拧眉，气怒地骂了一句，随即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把她的身子一百八十度转弯。
“看前方，有没有亮光？”
“哦，有哦！原来我眼睛没事……”其实就在燕无双伸出手臂，指向前方的时候，她已然能看到他手臂的黑影，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暮色之中各家灯火闪烁如星辰。
倒！原来是天黑了，不是她眼睛瞎了！
这老天爷也真是腻可恶了点，她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了，可是偏偏又要把她放在这种连一点星光都没有的天空下，以至于她都怀疑是自己失明了。
这件事情被燕无双当成笑话，一直笑到他们找到了客栈。
“喂，你有完没完啊？有那么好笑吗？”她现在虽然是能看得见了，但是那么长时间被泥沙折磨，眸子的疼痛不是随着泥沙的离去就消失的，此刻还疼得厉害呢！
但是燕无双这个混球却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一味地嘲笑着她。
“本王会笑，当然是因为好笑了！”他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都会发笑的人。
“你进去好好笑吧，恕我不奉陪了！”说话间，两人到了客栈门口，可是丢下这句话，顾绾绾跳下马后，立刻抬腿就走。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都这么晚了，你还使性子？是嫌刚才还没把你折腾够吗？”
“若是如此，进了客栈之后，就开一间房，让本王再好好折腾你一番。”说着话，燕无双一把揽过顾绾绾的腰肢，头顶灯笼散发出的橘黄色暗光下，他嘴角扬起邪魅的笑。
“混蛋，你再这么口不择言，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别以为把她从山贼手里救出来就很了不起，别以为帮她清洗了眼睛里的泥沙，就可以为所欲为，她的忍耐也是很有限度的。
“你还要翻脸不认人？你此刻不就是了吗？”燕无双似是听到了更大的笑话，笑声夸张，顿时，顾绾绾便感觉客栈内外的目光都朝着他们这方聚拢过来，她一下子便成为了所有人笑话的对象。
“你给我闭嘴！”顾绾绾黑着脸，咬着牙低声吼道。
“那你得乖乖地跟本王进去！”燕无双和她讨价还价。
“不行，我得去和大家汇合。”今天顾振海的药就已经断了，也不知道他会发疯沉什么样子，虽然已在事前用铁链将他捆绑起来了，但是一想到身旁就只有白梧桐在应付，她就很不放心。
“你知道那些人在哪个方向？还要去和他们汇合？”闻言，燕无双发出一声嗤笑。
“我……”顾绾绾还真是被这话问住了，即使是没有遇到这一出，按她原来走的路径，她也无法保证能顺利无碍地和大家汇合。
何况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该往哪个方向走。
见她答不出来，燕无双发出意料之中的得意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