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是真的忙,还是有意将她晾在这儿。
杜宛若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连瞌睡都等出来了,她指背托腮,在不知是第几次歪头正头后,才模模糊糊感觉到跟前站了个人。
努力地睁眼望去,想看清楚,猛然间想起自己正身处东宫,面前之人还能有谁?
顿时什么瞌睡虫都惊飞了,赶紧起身扶了扶,“殿下,”她有意侧望刚刚李慕辰所在的桌案,瞧着案上已经空无一物,同时道,“忙完了?”回看他,扯出个甜甜的笑容来。
“嗯。”李慕辰轻轻颔首,温文尔雅的一笑。
“那,怎么不喊我?”杜宛若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睡相有没有失礼,心疑:他究竟看了多久?
李慕辰的唇角又泛起笑意,只言道,“我也是刚想叫你,你便醒了。”转头,不再看她,而是将视线移到她带来的食盒上。
杜宛若见状,连忙解释道,“宛若自知府上厨子的手艺不比宫里,但今儿个带过来的几道菜倒是极具特色,想着殿下平日也是吃不到,所以过来时便顺手带着了。这也是双亲的意思,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都这个时候了,菜肯定是凉了,于是李慕辰吩咐宫人将菜又热了一遍,还让人备了一壶酒,与杜宛若去了后殿的花园里。
二人对饮了几杯,李慕辰让她也动筷,别让他一个人吃独食。
杜宛若深知皇室之人向来疑心重,莫不是怕饭菜有异,她原是吃过了才来的,而今也不得不吃上两口意思意思。
别看她全程都赔着笑脸,与杀过自己的人一块儿吃饭,感觉倒是奇妙得很。
李慕辰自小深受宫廷教育,即使在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极其优雅,细嚼慢咽的。如果此时有其他女子在场,定又会为他着了迷。
曾几何时,她年年都在寝宫备好了一桌佳肴等着他过来,只是陪她吃顿饭而已,仅此而已,但等到天色已晚,等到饭菜已冷,终,不见君来。
“你,怎么哭了?”李慕辰突然搁下碗筷,抬手拂去她颊上的泪痕。
许是触景伤情,杜宛若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流了泪,她慌忙躲开李慕辰的手,拿出丝帕沾了沾,谎称,“就是突然想起一位要好的朋友,挺可怜的,所以就……呵呵,不要紧的,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李慕辰点点头,随后让宫人撤走了膳食,大概是因为见到她哭,顿时也没了食欲,称想饭后走一走,遂带着杜宛若去御花园里散步。
“对了,白天我一直在忙,听说你想拿回那些画像?”
杜宛若走在李慕辰身侧,因为尊卑有别,她只能稍稍在后些,“是的殿下,我想,既然她们都入不了殿下的圣眼,不如拿走。”
“也好。”李慕辰回得很是爽快,办事也极为效率,扭头就招了个人过来,附耳交代了将画像送回国相府的事。
搞得杜宛若顿时没了再待下去的借口,心道,打探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反正还有些时日,不如改天再来好了。
刚想称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家了,谁知李慕辰突然眼指前面道,“前面就是皇奶奶的寝宫了,你也有些时日没见她老人家,甚是不知她想你想得紧,趁今天,我带你去看望她吧。”
也不得杜宛若推辞,他执起她的手,在宫人的一度惊愕的眼神中,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而去。
直到面见太后时,李慕辰依旧没有松开手。
太后在上头看着底下的一对璧人儿,感情如此之好,笑眼弯弯,顿觉年轻了好几岁。
“快来快来,皇奶奶人老了,眼神不太好,你们走近点,让皇奶奶好好瞧瞧。”太后坐在华椅上,冲他们招招手,亲切无比,半点也没有当权者的架子。
她牵起杜宛若柔弱无骨的另一只手,在掌心摩挲,“好啊好啊,”语气饱含无限感慨,“真是太像了,皇奶奶看着你们就像看到了自己和当年先帝年轻的时候。”转眼冲着李慕辰半严肃地说道,“辰儿将来一定要善待宛若,宛若可是个好孩子。”
“孙儿明白,您就放心吧。”
李慕辰和太后都笑得合不拢嘴,同时将视线集中在杜宛若的脸上,杜宛若也只好赔着一起笑,还得在笑容中加了些羞怯之感。
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她的心里却在道:假的,都是假的!
由于天色真的已经不早,李慕辰提议让杜宛若留宿太后寝宫一宿,明日再回国相府。
太后自是点头答应了。
杜宛若也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着了李慕辰的道。
他有意将自己引到太后宫里,又让她留宿一晚,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既然在太后的宫里,量他也耍不出花样来。
当夜,她和采龄便在太后安排的偏殿住下。
终是不是自个儿家,怎么睡都睡不着。
倒是采龄那丫头,心无旁骛,在哪儿都能睡得特别香,可能宫里的被褥比国相府的柔软,小妮子打个地铺都能睡几个大字出来。
杜宛若忍俊不禁,原意是想喊她陪自己出去透透气,这会儿看来还是罢了,扰人清梦的事还是别做了。
因为有采龄在,她特意在临睡前支走了派过来的守夜人,所以附近一个人都没。
正好,省得有双眼睛盯着你,到那儿都不方便。
太后寝宫她还算比较熟,批了件衣服,她便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现已入秋,夜色微凉,幸亏出来时,她多穿了几件,不然还得回去拿衣服。
深呼吸,空气里是香香的味道。
月夕才过去几天,所以桂花的余香还残留在各个角落,只稍被清秋晚风微微一拂,那似月光般甜美的余韵便拂得到处都是。
她记得,这附近好像一处地儿,十分不错,正适合她这个夜游人士。
宫里人多,殿宇也多,空的殿宇就更多了。
打小她就经常进宫,还记得,她跟齐王认识时,也就是在这么一处空无人烟的废殿里。
那时她才九岁,齐王比她大两岁,莫看齐王现在长得高,十四岁之前甚是矮,宫人都说齐王跟她一样高,但她觉得那是宫人怕打击他,事实上,他都没她高。
从前老是被大哥欺负她个头矮,一串糖葫芦被他举老高,想吃又够不着。
许是终于见到比自己矮的,她也终于可以发泄一下,尝尝欺负别人的快感。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齐王都是在她的打压下成长过来的,大概是被欺压久了,彼此间都渐渐习惯,所以至今齐王都对她言听计从。
想想以前的时光真是快乐啊,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以前那该多好~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那个废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