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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习雨看书看的久了,有些累,却又不想睡觉。她怕自己一睡,又会陷入那无休止的梦境之中。

于是喊来檀息:“嬷嬷,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这么久以来,习雨很少踏出宫门。檀息听习雨想出去透透气,连忙开心的道:“娘娘就该多出去走走,那奴婢马上去拿披风!”

习雨摇头:“不必了,走不了多远,去去就回。”说罢怕檀息再争辩,便先抬脚走了出去。

檀息见此,心下知晓,紧跟在身后。

因刚下过雨,御花园内各色花样明艳富贵的在玉阶下排了一水儿怒放,和那宫娥彩女的锦衣华裳争艳斗辉,花团锦簇,艳不可言。

习雨挑了一个清静的地儿坐下,靠着栏杆沉思。她发现,如今的她,愈来愈不爱讲话了。

这时,从假山那边传来宫女的说话声。

隐约听到一宫女道:“前面就是飞花宫了,你命倒好,遇上的静贵人是个心善、好说话的主子。”听的出来,宫里有新进了一批宫女。

习雨叹了一口气,又有一大把妙龄少女要将大好的青春埋葬在这吃人的地方了。

“今日得姐姐指引,日后小春定不忘姐姐大恩!”稚嫩的声音甜甜的响起。

“唔……你倒聪明,知道就好!”那宫女顿了一下,“前面就是凤栖宫了,过了凤栖宫就离飞花宫不远了。”

“姐姐,听说……听说当今皇后一直不受宠,一年前又没了孩子……”小宫女犹豫半晌,小心问道。

“住嘴!”那年长宫女赶紧捂住小宫女的嘴吧,堵住了她后面的话。“你这是在找死,刚说了你聪明眼下又范糊涂了?主子们的事岂是咱们做奴才的可以议论的?”

说罢觉得自己说的重了,又松开了手。那小宫女被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见此,她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怪我语气重了,实在是你刚来,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若是被上头知道,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坎呢!”

“多谢姐姐教诲,春儿记下了。”软软的话语带着浓浓的鼻音。

年长的宫女看了一眼小宫女,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我既为同乡,我也对你说个一二,省得你又去问旁人,平白惹来杀身之祸。只是,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否则,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到底是小孩子,听得有秘密说,立马兴奋了,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姐姐放心,春儿一定不会对别人讲。”

年长的宫女听了,咳了一声,低低的声音沉沉响起:“都说当今皇后不受圣上待见,她却为了江山社稷立下了不少功劳,若非如此,她皇后的位子早就不保了。就连那孩子,也是被莫氏煮了红花亲自给灌下去的……”说着不禁抖了抖,后怕的说道,“那么一大碗的红花,一口气就给见底了,鲜红的血水淌满了凤栖宫的整个地板,那场面……血淋淋的……当真是吓死人了。”

说着还拍了拍胸口,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那小宫女也被吓的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巴。

习雨这边听的好笑。

“日后,有个小宫女口无遮拦,刚好被路过的圣上听到了,立马被仗毙了。当下下了旨意,宫中谁若再提起此事……”那宫女压低了嗓音:“五、马、分、尸!”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小宫女已被吓得脸色惨白。

“所以啊,说起来,咱们圣上对娘娘的情分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只是娘娘啊,不肯低头,和皇上和好……”

“说来,咱们的皇后娘娘也是个心善的人,对下人也好。只是……命薄!太过可怜了些……”

渐渐的,说话声远了。

檀息听的脸色阴云密布,眼中有杀机略过,正欲转身,习雨拦住了她:“嬷嬷!”

顿了半晌,她看着自己的指尖,缓缓说道:“在这宫里,容不得太多好心之人,你日后多照佛她们一点,毕竟都还只是个孩子。”

檀息知道,她家娘娘又心软了。哎……

习雨阖了眼睑。那个被打死的宫女,她知道,而且,就死在她眼前。

那是她刚刚没了孩子的第二个月,她去给孩子烧纸钱,就听到了有宫女在议论她被灌红花的事。

很巧,皇子玄从那里过。

于是,就有了后面那宫女说的有人被打死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没有瑜贵妃的旨意,这做奴才的,敢这般肆无忌惮么?

她看着棍仗一声一声落下,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皇子玄,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会手软,更何况是我了,对么?可是,何必呢!从那碗药下去,我就已经明白,很多事,都已经不必了。

越想越觉得可笑,觉得讽刺。她睁开眼,抬头想再看一看一望无际的碧空,可入眼,只有一块四方四正的四角蓝天。

她叹了一口气,良久,方道:“嬷嬷,回去吧。”

她走的极慢。用心记下,脚踩过的每一寸土地,她体会着,在这里惨死的每一条冤魂。

一步一步。

石玉制成的鞋底与大理石的地面缓缓相碰,轻轻的“哒哒”声响起。

她想到了马儿跑步的声音,也是这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骑马了……

“娘娘……”檀息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知道主子为何停在这里。

“这里是……广寒宫?”凤习雨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啊,娘娘。”

广寒宫呀,凤习雨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三个镀金大字。广寒宫,顾名思义,就是冷宫。一年前,她就是将莫锦瑜送进了这里。

“走吧,姑姑,”凤习雨说着就抬脚走了进去,“是时候该看看故人了。”

凤习雨不是没有来过冷宫,其实,这整个皇宫这么大,光冷宫就建了好些个,而凤习雨独独没有来过广寒宫。

一路走来,满是萧条,四处是破败的门窗,有蜘蛛正在门窗的角落忙碌的结网,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满是凄清。

“你在这里等本宫。”

“娘娘,奴婢还是陪着你一起去吧。”

“放心,本宫不会有事的。”

说完,凤习雨上前一步,推开正门,走了进去,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

她抬手挥了挥,像是想要赶紧那股子异味。

“你来了。”

凤习雨转身看去,莫锦瑜正背对着她,坐在窗前,她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她是没有看到凤习雨的,但是,她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凤习雨要来一样。

听到莫锦瑜的话,凤习雨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来了。”

凤习雨走到莫锦瑜的跟前,停下脚步,她这才看清楚了,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她那里也有一块的,就是当初皇子玄给她的那一块,那原本是一对,只是被皇子玄分开了,没想到,到最后,拿着玉佩的人,居然会是她和莫锦瑜,细细一想,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好笑。

“坐吧。”莫锦瑜停下手里的动作,对风袖说道。

凤习雨也没有推辞,她坐在了桌子的那一端。

莫锦瑜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和她斗了十几年,争了十几年,到头来,她们谁都没有赢。

她害的她家破人亡了,她也害的她家破人亡,不过,不过,说起来,倒是凤习雨能占一点便宜,因为,谁都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凤习雨居然还会得到皇子玄的心,不是么?

而她,就已经要死了。

“一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美丽。”说到这里,莫锦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涩涩笑道,“倒是我,已经老了许多。”

凤习雨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可知道,从小时候起,我就是很羡慕你的,因为你是大将军的独女,深受先皇的宠爱,不知是先皇,就连皇后,公主们,她们都喜欢你,你有骄傲的资本,你总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高贵,你的身上散发着的光芒,是所有人都没有的。”

“而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不受宠,为了生存,为了能够摆脱命运,为了爬的更高,不断的谋划,不断的争取的小小庶女。我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别人不高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可以让别人开心的事情,我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都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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