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我动手之前，我都会问你一个问题，皇子玄，这些年来，在你的心里，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说到这里，凤习雨对上了皇子玄的视线，重复了那一个问题，“皇子玄，你告诉我，在你的心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皇子玄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棋子？爱慕者？皇后？喜欢的人？还是……现在的妻子、他最爱的人？
皇子玄知道，不管是哪一种答案，如今的凤习雨，既然都能够问出这一句话来，那她就是绝对不会稀罕知道答案的。
凤习雨又端起酒杯，和皇子玄喝下了第二杯酒。
“我从八岁，刚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为了得到你的喜欢，我跟着你去了边关，打下了燕国的半边江山，为了得到你的喜欢，我宁愿学习我最讨厌，最不喜欢的琴棋书画，为了得到你的喜欢，我宁愿入宫为后，违背我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可是，皇子玄，到头来，你说，我的这些努力，让我得到了什么？”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子玄，“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的更多，我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幸福，没了快乐，没了自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恨你！”
“我知道，”皇子玄突然出声说道，他说，“我知道，你恨我。”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垂下了眼眸，让人不看清他的神色。
“是啊……你知道，你看，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凤习雨喃喃的说道，突然，她大声笑了起来，她笑的是那样的凄然，似是要将人的心给掏出来一样。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停止了笑容，她伸出手指，抹掉眼角渗出来的泪水，端起酒壶，给她和皇子玄又倒了一杯酒。
她举起酒杯，这次，却没有急着喝，只听她说道，“我去看过莫锦瑜了，皇子玄，你真的是没有心的。”
“你是怪我对莫锦瑜太过残忍了么？”皇子玄的手指用力捏着杯子，有情绪在他的眼底酝酿，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啊，你真的好残忍！”凤习雨大方的点了点头，在看到皇子玄似要喷出火来的眼神之后，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我不就说了一句你残忍么？就这般的深仇大恨，想要杀了我一样，至于么？你说说看，你曾经这般对过我多少次了？我都没有要杀了你，你说你这人小不小气？”
皇子玄本来还因为凤习雨的这句话而耿耿于怀，没想到凤习雨突然给笑了出来，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明艳动人一时晃了他的眼，但是，在听到后来的话之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间就变得很难看。
“皇子玄，这最后一杯酒，我敬你！”她端起酒杯来，笑道，“说起来，我们大婚的时候，还未曾喝过喜酒，你就已经拂袖而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这凤栖宫一直坐到了天亮。我还记得，第二天给太后去请安的时候，太后为了给我出气，便就特意罚了莫锦瑜跪在太后的宫门口思过，没想到才刚刚跪了一盏茶的功夫你就来了，更巧的是，她才一盏茶的功夫，转眼就给晕倒了，还偏偏倒在了你的怀里。”
说到这里，凤习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可惜那时候的你，还以为是我故意让太后惩罚莫锦瑜的，所以你就恨上我了，我至今都记得，你那时候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还好我那时候镇定，没有被你的眼神给吓到了。”
凤习雨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只是她越多说一句，皇子玄的表情就越难看，脸色就越苍白，直到最后，他终于出声了，他的嗓子很是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语气有些哽咽，“你别说了！”
凤习雨顿了顿，依旧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
“皇子玄，”凤习雨突然叫着皇子玄的名字，皇子玄抬起视线，和她四目相对，他只听她说道，“我祝你长命百岁，祝你的江山，千秋万代！”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将头一扬，把酒灌了下去。
皇子玄却是没有喝。
凤习雨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怎么就不喝了？”
“为什么？”皇子玄定定的问道，什么叫祝他长命百岁，什么叫祝他的江山，千秋外代？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习雨笑着摇了摇头，好似很无奈一般，“你这人，总是这么的疑神疑鬼，都说了，我这是想要祝福你，祝福你的话，你不懂么？”
“凤习雨！”皇子玄咬牙切齿，谁听过这样的呃祝福语？这话一听明显就是遗言，她这是想干什么！
就在凤习雨想要说话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从她的嗓子眼给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溢出，缓缓流下，她在皇子玄无比惊恐与惊慌失措中软软的倒了下去。
“雨儿！雨儿！你怎么了！”皇子玄一把搂住凤习雨下倾的身体，惊恐的吼道。
他看着从凤习雨的嘴里，争先恐后涌出来的鲜红血液，眼底满是惊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嘴里喃喃着，他想伸手去挡住那些不断涌出来的血液，可是那像是决堤了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挡不住。
“太医！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呀！”
一直候在殿外的檀息和杨言忠，在听到里面的动静时，纷纷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凤习雨。
“娘娘！娘娘！”檀息吓得大叫一声，她扑上前去，趴在凤习雨的一边，嘴里带了意思的呃哭腔，“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呀！你怎么了！”
“太医！传太医啊！”
“噢噢，太医！太医！”随着皇子玄的这一声怒吼，杨言忠像是反应过来了，他定了定神，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找太医了。
“别……别叫太医……来……来不及……及了……”凤习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
她这一说话，大口大口的鲜血溢了出来，凤习雨想，原以为，死是一件可以解脱的事情，没想到，会是这么多的痛苦，尤其是腹部，她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的结果。
“我……我终于……要、要离开这里了……”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雨儿……雨儿！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我才爱上你啊！你怎么可能就这么忍心丢下我呢？雨儿……”皇子玄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的哽咽，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凤习雨离开他，可是，可是，他们是喝的同一杯酒，为何就单单她有事了，而他却好端端的呢？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凤习雨早就想死了！
“皇子玄……如、如果……有来世……我、我再也……再也不要、不要……喜欢……你……”
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原本悬在半空的手，垂了下去。
“不——”皇子玄大吼一声，仰天长啸，那声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景宣四年，明雨皇后殁，帝痛不欲生，为其守灵六天六夜。
着令，葬于皇陵，待帝百年之后，与之合葬，此，其宫女檀息，手拿后之所书，上写后要水葬于江南，帝沉默良久，终究遂了皇后的意，将其水葬。
自明雨皇后去世之后，帝心灰意冷，下旨今生不再立后。朝堂众臣纷纷反对之，数次无果，无疾而终。
——《大燕史书》
凤习雨死了，皇子玄本想将凤习雨葬进皇陵，可是，这时候，檀息却拿出了凤习雨的遗书，原来，凤习雨早就知道，依照皇子玄的性格会将她葬在皇陵。
所以，她说，生前的她没有过快乐与幸福，希望她死后，能够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
皇子玄没有办法，只好水葬了凤习雨。
檀息果真如凤习雨所料，在凤习雨死后，她自动请旨，和翠儿出宫去了。
在檀息出宫后的第三天，她听到传言，说是在冷宫中的莫锦瑜，撞死在冷宫的柱子上，死相极其凄惨。
檀息在听到这些之后，沉默了良久。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们三人之间的纠葛，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愿来世，凤习雨不再有那么多的痛苦，愿来世，她能够一生平安喜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