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孔老夫子真正有趣,玩起数字游戏来,绝不输于当代的数字高手,只是今天人们所谓的“12345”或“23456”工程,都是做给他人看的,而老夫子却只是从个人来考虑。比老夫子更有趣的是我的儿子,他在“七十而从心所欲”之后加了两句,“八十而通晓古今,九十而回归大自然”。一个十岁小孩竟深刻如此,让人好生后怕啊!但儿子却并不像我一样忧伤,总是追问“二十怎么样”。因为孔子没说,而他再过十年就要二十岁。
我的二十岁生日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同学几个到市郊的神山公园去,为的就是庆祝我的生日。我们带着两瓶葡萄酒,几个面包,在神山公园里蹿上蹿下,所有的景点看完了,便坐下来喝酒。我的酒量实在有限,一瓶葡萄酒便使我大醉了,好像亚非也不太行,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我们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呼呼睡去了。不知道大梦谁先觉,反正一觉醒来,已经太阳偏西,树林开始暗淡,游人也都不见,只有附近火葬场几个高高的烟囱在冒着浓烟。
这是一个颇富寓意的生日,尽管并非有意安排,但却十分巧合。生日,火葬场,活人,死尸,鲜明地对立着。我从这个生日开始有了忧患意识,开始懂得生命的宝贵。
此后我没有再刻意过个生日,像王蒙写的诗那样,所有的日子都让我用璎珞编织起来。好像三十岁生日又辉煌了一次。那天我上完课,几个交情兼师友的学生给我送来一份礼物,是一套新版鲁迅全集。我是珍爱这书的,但我却害怕生日。晚上聚会,我喝了半瓶葡萄酒,说了许多感慨的话,大意是,生日不值得庆贺,因为每一个生日都宣告离死期又近了一步。因为我这样说话,惹得几个与我一样情感丰富的人,情绪低落,喝了许多酒,有一两个竟然醉得不省人事。
三十岁后,我变得吝啬起来,不再过生日也不喝葡萄酒了,有时还生怕别人提到生日。因我生日是与春天一起到来,是伴着桃花盛开,所以总还有人激情勃发地要问我的“贵庚”几何。我不知道他们问的目的是什么,是关心我的婚嫁呢还是升迁。总之我很烦这个。有人说,西方礼仪中不作兴问女士的年纪,但男士就喜欢别人问吗?是否恰恰相反,中国女士喜欢别人问岁数,而像我这样却反感别人问大问小?其实我猜许多人会跟我一样,担心自己一年老似一年,既没有办法遏制这快速推进的势头,也就谢绝别人老是来提醒。
唉,想想人类真的十分脆弱啊!
一天我到合肥有事,恰好刘德华头一天到合肥演出。的哥说,唉,刘德华真老得没样子了,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都能撕下来。我说,怎能这样说刘德华呢?他可是我的偶像啊!偶像怎的?偶像不也照样要老Ⅱ马?的哥不经意地说着。我心想,他说的也对。在滚滚年轮推动下,不要说刘德华老了,古天乐也照样要老,古巨基也逃不过去。老是我们明明抗拒不了的事,关键在没老时要真做出点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