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像游客,又不像商人,更不像打工者,这几样“不像”,已注定我此行广州乏善可陈。这样乏善可陈的行走,这几年我已干过不少次了,尽管每次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但还是去了,就凭这一点,足以说明我这个人没脾气、没个性、没追求了。但老杜同志的一句话却叫我乐了很久,他是用伤感的、搞笑的口气说的。他说:这次我们是平均年龄四十五岁的小青年下广州,意义非同寻常。
“平均年龄四十五岁”,多么可怕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到广州,除了视察还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如果不是我小点,硬将几个老头子年纪背下来,平均年龄还远不只“四十五岁”。
到广州第二天早上,我就去看鲁迅故居,结果回来晚了,耽误了大家吃饭时间,被婉转地批评了一顿,说,鲁迅有什么可看的,一个古怪的老头子。到了第五天晚上,看看就要离开了,我提出去游珠江。老杜说,没什么可游的,水臭不可闻。心想,什么都不做,我来广州干吗呀?
到了晚上,老头们要我打牌。我坚定地说不。几天来,我已将沈复先生(也就是被最高尚的人骂做中国最下贱的文人的那个)的《浮生六记》之《浪游记快》细读了几遍。这位沈先生也实在是浪荡,整个广州在他笔下,也就是珠江上有点乐趣,因为那里有的是各种“花艇”,可以整天宿花船上,醉生梦死。
这位先生极快乐时,居然还惋惜自己的发妻没有同时在场。读到这些,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珠江!怎样一个广州啊!
但广州的精华是在珠江,这是毫无疑问的。
晚上十点钟,我一个人在珠江边上行走,寻找旅行者的感觉。从海印大桥向西看过去,海珠桥一带真是富丽堂皇,与黄浦江丝毫不差的样子,两岸高楼造型各异,五色灯光跳跃闪动,映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我没有闻到水臭,也许是已经整治好了。游人也并不多,至少不像黄浦江那样多。年轻人穿着单薄健美的衫裤,展示优美的身体线条,在桥上、桥下逡巡。走下大桥,在江滨游荡,一排排少年期榕树显示旺盛的生命力,使人觉得南方的土地就是肥沃。也许夜深了,没有嘈杂、喧嚣,没有市井中郁闷的气息,甚至有点觉得海边的凉爽。
这样的环境我很喜欢,没有人相识,也不必认识任何人,人变得十分纯粹,十分轻松。可惜我只是个匆匆过客。
珠江自然没有花船了,当然也不会有沈三白那样一个晚上四块钱的个人化消费。但珠江并不因此而落寞。江面上很开阔,偶然有一艘游轮经过,装载着几百号游人。这些南来北往的匆匆过客,对珠江的热情绝不亚于沈复,看他们呼叫,看他们不停地忙活着拍照,恨不得把珠江整个搬回去,我真为珠江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