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了皖南地区几个名胜古迹后,忽然想起孝道与人道的问题。孝道是否属于人道的一部分?二十四孝故事中,“老菜子娱亲”应该是比较人道的,父母老了觉得寂寞,他便拿一担水桶假装跌倒,让父母开心,于己无损,却给老人快活。但“郭巨埋儿”就很残忍,为了孝敬老人吃饱,竟将儿子埋了(省口粮)。但二十四孝时代物质也实在太匮乏了,以至老人小孩都十分可怜。我以为,真正的孝道与人道应该并行不悖,而没有一定的物质基础,难行真正的孝道,并且往往会惨无人道。
有“泾川三百里,佳境千万曲”美誉的皖南泾县,深山沟里沉睡着一栋样子奇怪的建筑,乡人称为“洋船屋”。这座房子与一般徽派建筑不同,由大大小小二十多座建筑连为一体,俯瞰酷似一艘轮船。轮船与大山,相差甚远的一对概念,不由得引起人们的好奇。据称,这艘“轮船”是孝道的一个见证。清道光间黄田乡黄田村人朱一乔在外经商,常乘洋船往返,每有趣闻逸事都要讲给母亲听。母亲被大山锁闭,被小脚所困,哪儿也去不了,但在心里却始终想看一看儿子所说的那个比房子还要大的洋船。为了母亲心愿,朱一乔、朱宗怀父子在深山里按照洋船的模样,建成“洋船屋”。
孝子湖有两处,一在歙县唐模村,称檀干园,建于康熙初年,为许氏文会馆址。相传乡人许以诚之母欲游览杭州西湖,因年老,加之交通不便,于是出资挖塘堆坝,修建楼亭,供母亲养老,人工湖内模拟杭州西湖风景建造,有桃树林、沙堤、蜈蚣桥、灵观桥、玉带桥、三潭印月等景观。镜亭是全湖中心,四面临水,正方有平台,四壁是大理石砌成,上嵌宋明清名家刻石十八块,龙蛇隐壁,铁画银钩,雕刻精致,气势恢弘。檀干园正门有楹联:“溪流无岁月,堤树有春秋”。人们沿着湖岸的青石板路徜徉,很容易被物化的孝道所感动。大家不自觉地会问,唐模是什么意思?村里的老人会自豪地告诉你,因为本村自古讲究孝道,在唐代就被命名为模范村,所以叫唐模。无独有偶,鉴于村中保留大量徽派古建筑,又有千年古樟若干,有中街流水,有十桥九貌,有众多名家石刻,尤其孝道古风犹存,在倡导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今天,它成为安徽省唯一一家全国文明村。
另一个孝子湖在旌德县江村。该村古称“金鳌”,隋唐年间始辟村基,历经一千多年,营造诸多古迹,一切建筑皆仿人间天堂杭州风格,村口青狮和白象两山环抱,中筑聚秀湖,湖畔建砚台,亭阁上置“水天一色”大石碑,湖四周是石雕荷花柱围栏,120块刻有古诗的青石板镶嵌在荷花柱中。湖畔山上比附杭州灵隐寺与雷峰塔,造有“狮山古庙”和“文昌宝塔”,此外还建有唐代平息叛乱的英雄张巡的神庙。村子当中则是一座座气势恢弘的孝子与贤良祠堂及一处处进士坊。建造这样的房子要花多少钱?为什么不建到杭州、上海去?这是一些很幼稚的问题,对徽商史有所了解,就很自然得到答案。杭州、泰州、扬州、苏州、无锡,一座座历史文化名城,到处都可见到徽派建筑的影子,那些保留下来的古建筑,在成为都市一景的同时,也成为昔日徽州人背井离乡、苦苦打拼的历史见证。最难能可贵的,也是将徽州人与别的人区别开的,就是他们不忘本,不忘孝道,发财了,一定要与父母、宗族同享,建起豪华的房子,修建供家人游赏的风景,使城市与乡村大体上保持同步发展的水平。
如今,有识之士都在感叹城乡差别的扩大,但却不能很好回答为什么会这样,也拿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愚见以为,不妨推广一点孝道精神,对依然生活在农村的我们的衣食父母,给一些精神和物质的回报,也算是一种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