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上手机以后对我说：我一会儿要来个朋友，找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不高兴，就说：你的朋友来我不能见吗？有什么不能让我在场啊’。
“他就哄我，说朋友和他有正事的，我在不方便。我虽然不高兴可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这件事虽然让我不高兴，但还没有让我起疑，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另一件事。有一次我正和他逛街，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看见一个男的，很显然他们认识，偶然遇上了。
“当时天涯正拉着我的手，他一看见这个男的立刻把我的手放开了，而且站开了两步，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男的走过来说这么巧碰到你了，然后看了看我，脸上有一种很暖昧的笑容，问他这是谁啊。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介绍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他没有，他对那个男的说：这是我一学员，跟我学萨克斯的。’
“我当时听了心里特别不舒服，但是当着外人不能发作。
“那个男的显然不相信天涯的话，我知道他刚才一定看见我们俩手拉着手呢。天涯走到那男的跟前，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清是什么，不过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要他对我们俩刚才手拉手的样子保密。
“那个男的一副会心的笑容，然后冲他摆摆手就走了。
“那个男的走后，天涯走过来，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挺不高兴，什么话也没说，站在那里不动。天涯拉着我继续走，一路上我再也没说过话，他好像没话找话一样跟我说了几句，但是我都没理他，他见我这个样子也就没再说话。
“后来我们俩回到了他的店铺，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半晌，他才讨好地笑着说：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我冷冷地对他说：我怎么了你自己知道。’
“他很尴尬地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到这份儿上，我干脆挑明了，我问他：刚才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学员？你拿没拿我当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能跟那个男的说我是你女朋友？’
“他听了以后说：我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吗？你不还是个学生吗？’
“你得了吧，他知道我是学生吗？我又不认识他，哪来的什么影响？”我气呼呼地问。
“天涯见我这么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我紧迫不舍地问他。
“看到我这样问，天涯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得告诉我：我，其实我有女朋友。’
“这句话简直如劈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了，我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有女朋友了！我跟他在一起快一年了，他居然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
“我气得半天才说出话来，一说话就是嚷嚷着喊出来：什么叫你有女朋友了？那我呢？我算什么？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有女朋友！’
“他本来就理亏，看到我生气了他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后来他终于告诉我实情了，原来他早就有女朋友，在认识我之前就有。他们在一起五年了，是他的大学同学。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对不起，最早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只是觉得和你挺聊得来的，想当个普通朋友。可是越和你接触，我就越发现你特别可爱，我都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你了。
“你生日那天，我真的没想对你那样的。可是我喜欢你，看你那个样子，我忍不住。我也没想到你还是处女，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女生都特别开放。当看到你是处女的时候我挺意外，也特别珍惜，我更不敢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我怕你离开我，我真的喜欢你。’
“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生气，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脚踩两只船呢？既然他喜欢我，为什么不跟那个女的分手？
“他告诉我他不能跟他女朋友分手，因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帮过他，他女朋友的全家人都帮过他。那时候他刚开始教人吹萨克斯，刚开始学做生意，因为没有经验被别人骗了，欠人家几万块钱。
“那时候他把全部的积蓄都投在生意上了，根本没钱还债，是他女朋友跟她爸妈说了情况，她爸妈拿出钱来帮他还了债，还借给他一些钱渡过难关。
“他说他女朋友对他太好了，他现在有些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她，绝对不能。
“我哭了，我想不到自己竟然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他也哭了，他说他喜欢我，但是没有办法，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喜欢我，也不能和他女朋友分手。
“你别离开我，真的，求求你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他这样求我。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心里特别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回家了。
“晚上的时候他又给我打电话，我一看手机是他打来的就不愿意接，整整一个小时，我的手机上不断收到他发的短信和打的电话，短信全是一些道歉和请求原谅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不让我离开他。
“当他打了十几个电话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接了。一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是特别沙哑的声音，但是我能听出是他。
不知道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反正听起来特别憔悴。
“他用很低沉的声音对我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我特别害怕，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觉得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你再也不会见我了，我一想起来心都碎了。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我告诉他，的确，这已经不是生气的事了，而是伤心，我爱的男人伤了我的心。
“他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定生气，他说：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我也无话可说，更没有资格挽留你，因为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事到如今，我只是希望你别为了这件事难受，更别因为难受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我怕你出事。也许你觉得我是虚伪的，但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当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在电话那头哭了，毕竟我是爱他的，而且当一个男人这样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话时，你无法无动于衷。
“因为爸妈都在家，虽然我在自己的屋子里，但也不能总讲电话，怕隔音不好被他们听到，所以我只是说：让我想想，过些日子再说吧’，然后就把手机挂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打电话来，只是每天晚上给我发七八条短信，或者在QQ上给我留言，内容无非是一些想我，问我好不好之类的话。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他，因为他已经明确地说了不可能和女朋友分手，如果我继续跟他在一起，那岂不是太傻了。可是最后事实证明我就是傻，无可救药的傻，我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我心里面应该是个挺传统的女孩，觉得自己把处女之身给他了，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我甚至认为一个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到极点了。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是我爱着的人，所以我还是决定原谅他——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认命当个地下情人？
“当天涯得知我原谅了他，还愿意跟他在一起时欣喜若狂。
“虽然我跟他在一起，但始终觉得不再像以前一样了，我心里老是想着他的女朋友。当你心里面有个疙瘩时，就很难恢复以往的平静。有些时候，罪是自己找的，不快乐也是自己找的。
“我脾气变得比以前坏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每当他手机响的时候，不管是谁，我都带着酸酸的口气说：人家找你了吧，快去多陪陪她吧。’
“他对我这样的坏脾气却一点也没有计较，反而对我更加好了，几乎包容了我一切的缺点，他总是买小礼物来讨我欢心，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里都有一种小心翼翼，甚至是低声下气地讨好，他是在以这样一种方式补偿我，终究是觉得委屈了我。
“不久后，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这是第二次怀孕了，他不喜欢戴安全套，总说不舒服，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每次都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虽然也吃药，但总有忘记的时候，而且我的月经一向不太准，他用的安全期避孕法也不怎么牢靠。
“就这样，我又被他带到了医院。照例作了一堆检查，照例被大夫询问以前做没做过人流、什么时间做的，我一一照答，然后躺在了冷冰冰的手术床上。
“这次依然很疼，做完以后大夫扶着我走到了休息室，那个大夫很好，她很温柔地跟我说：以后小心一些，别再做人流了，要不以后该不容易怀孕了。’
“大夫的声音特别温柔，像妈妈一样，让我在那个脆弱的时候一下子被击倒，我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哭了起来。
“等哭够了，我晃晃悠悠地坐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天涯在外面等我，他一见我就过来抱住我，这次我没有在他怀里哭，只是很疲倦地跟他说：我累了，回家吧。’
“在我跟他的三年时间里，我一共做了4次人流，只有一次是做的无痛的，做第4次的时候，我本来也想做无痛的，可是大夫不给我做，她说我的子宫壁已经被刮得很薄了，如果做无痛的不好掌握，怕会把我的子宫壁刮漏了，所以只能做普通的。
“第4次人流是最疼的一次，我拼命忍着还是痛得叫起来，当时我死的心都有，在心里发誓如果有来生再也不做女人了。
“每次做完人流他都对我更加愧疚，可是他的这种愧疚并没有实质性的举动，相反，在第4次做完人流以后，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又想要。
“那时我还流血呢，就说不要，但他缠着我非说想要。当他压在我身上，企图进入的时候，我一下子哭了，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他，冲他嚷嚷：你知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第4次做人流了！你还要让我为你做多少次！要不你离开她跟我结婚，要不就别再碰我！’
“他听我这么喊，一下子泄了气，无精打采地靠在床边抽起烟来。我坐在床上哭得特别伤心，好像要把这三年的委屈一次哭尽。
“等我哭累了，哭不动了，他终于说话了：你是不是烦我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我们结婚吧。’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是不可能离开我女朋友的。’
“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既没有骂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了他那里。
“那次以后，我很久都没有见他，我要安静下来彻底想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给我发短信也少了，从每天七八个短信降到每天一两条，或是没有。有的时候我把手机关了，一关就是两三天，这样就不会受到他的任何打扰，我也不再上网，避免他的消息，我要让自己彻底安静下来。
“当去掉一切尘埃的时候，你会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
当你身在其中的时候，是永远也无法想清楚一些事情的。
“在这个期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段话，是一个妈妈教育儿子的话，她对步入青春期的儿子说：你已经是个男人了，就要承担男人的责任。如果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不要侵犯她的身体，因为女孩子的身体是很神圣、很美好又很脆弱的，如果你喜欢她，就要去保护她的身体，让她不受到伤害。’
“看完这段话我哭了，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我突然觉得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做一回事，一个对我身体都不在意的男人，又怎么算是爱我呢？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玩具，一个他很喜欢的玩具，一个他不舍得丢弃的玩具！而那个他不离不弃的女朋友，才是他真正爱的人吧。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竟然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做了4次人流，把自己毁成这个样子。
“这次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约他出来见面，很正式地跟他提出分手。他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时闹脾气，就没有太多的纠缠，只是问我这是不是我最后的决定。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不能永远做他的地下情人，我希望我是一个男人的唯一。
“就这样，我们分了手，他没有再纠缠我，只是偶尔会发个短信给我，内容大多是问候之类或是他的近况。我从来也没有回过，看完就删掉。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把店的规模扩大了，有2000多平方米的厂房，10多个网站，还有自己的品牌乐器。
“我想起以前跟他在一起时，他经常跟我说他要做中国最好的萨克斯手，要把他的事业做到最好最大。当时我听了不以为然，心里觉得他挺幼稚的，但现在，他对我所描绘的一切蓝图都成了事实。
“如果在以前，我肯定会因为这个消息激动得跳起来，但现在却没有一点感觉。他不是我的，他的荣辱与我无关。”
最后，方晓对我说：“如果我的经历真能出书，您要在最后告诉那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不要觉得青春可以挥霍，虽然无论怎样它都会过去，但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让自己的青春很美很美。”
整理完方晓的采访录音，我忽然想起钱钟书先生的一段话：“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的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挂碍，轻松的灵魂可以专注肉体的感觉，来欣赏，来审定。要是你精神不痛快，像将离别时的筵席，随它怎样烹调得好，吃来也只是土气息、泥滋味。”
同样，我们的青春是否美丽，不在于有没有一个爱自己的人，不在于有没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而在于我们有没有将自己看得高贵、看得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