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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易经》的占卜之术(5)

叔孙侨如看看事情已经败露,无脸面再待在国内,就准备投奔齐国去。他为什么不去晋、楚,而偏偏要去齐国呢?因为他在齐国也有情人,暗中曾与齐灵公之母声孟私通。临行前,他想携带穆姜与他同去。这时,穆姜因为废君之阴谋失败,已经被贬到太子的东宫之内。在欲行未行之际,穆姜使人为她卜了一卦,看看是随侨如走好呢,还是不走好?占筮的结果得一艮卦薹,其中有五个爻变,阴阳互转的结果变化成之卦随卦三。依据卦理,卦中有五爻变的,当以之卦的不变爻爻辞来占测。查随卦不变爻是六二爻,其爻辞是:“系小子,失丈夫。”这条爻辞显而易见是直刺穆姜心病的。她正因私恋身边那个叔孙侨如这小子,才失去了九五爻位上象征着君王的丈夫,这是稍通一点《易》理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但是,筮史不愿意当面说给作为一国之母的穆姜听,因为那样,会使她的面子太挂不住了。于是就只好避开这句理应采用的六二爻辞不读,只含糊其辞地念了一下该卦的卦辞说:“随,元亨利贞,无咎。”并进一步作解释说:“随,是随从的卦,你要随叔孙侨如同行,就会元亨利贞,大吉而无害。”穆姜知道筮史的心理,他是不想让她留在国内,免得以后再因她惹起什么事端。但她也不想随叔孙侨如出奔齐国,因为她早就听说侨如与声孟私通。侨如在国内与她胶合欢好,是有求于她,贪图她的权位,想借用她来实现篡权篡国的阴谋。自己一旦离开鲁国,就会成为毫无使用价值的累赘,还会得到侨如的欢心吗?恐怕早就将她抛在一旁另求新欢去了。于是穆姜对筮史说:“算了吧!《周易》上所说的卦辞,对我不合适。什么叫元亨利贞?元者,体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这是四项高贵的品德。有此四德,才能随行无咎。

今我一个妇人参与国乱,身居下位而有不仁的举动,不能称作元。

使国家不安定,不能称作亨。作事害及于自身,不能称作利。抛弃国君夫人之位而私淫与外人,不能称作贞。这四种德行一件皆无,哪还有什么元亨利贞可言?还能随人同行出奔国外吗?我这是自作自受,怎能无咎呢?我是哪也不去了,就死在这太子东宫里面吧!”

事情后来果然如同穆姜之所料,叔孙侨如投奔到齐国后,立即与声孟勾搭起来,声孟为他向齐灵公求情,很快就官居到了与齐国贵族高氏、国氏同等高贵的显要地位。后来声孟色衰,侨如又抛下她投奔卫国,又通过同样手段窃取了卫国的高官厚禄。穆姜是有先见之明的,她如听信筮史为她别有用心的占测,其可怜的下场是不问可知的。

这是卦中有五个爻变的事例,卦中六个爻皆变的因为机率较少,所以在各种古书中皆无记载,我们也就只好从略了。关于卦中六个爻皆不变的故事,在《左传》中倒是有两个事例。

一条发生在晋、楚鄢陵之战。鲁成公十年,因为救郑和伐郑之事,晋、楚两国发生了冲突,大军会合于鄢陵。晋军的主帅范文子对于此战没有把握,心存疑虑,于是便有意地回避不想出战。但是,晋国中一些刚强好勇的人则都个个争着要求一战。范文子无奈,只好引军缓缓前行。他这种犹豫不决的心情,也影响到晋国国君晋厉公。

两军对垒后,楚王亲自登到战车上窥望晋军,晋国的降臣伯州犁立在身旁,将晋军的活动布署情况一一地指点给楚王看。而晋军方面也有楚的降臣苗贲皇站在晋厉公身旁,将楚军的布署情况一一指给晋厉公看,而且告诉他说:“楚国的精良部队都在国王身边的中军里,请国君下令击其左右,楚军溃散后必合聚于中军,然后乘其散乱而长趋直人,就可大获全胜。”虽有苗贲皇在一旁为他出谋画策,但是厉公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对于打这一硬仗缺乏信心。于是就找来筮史为他占筮一卦。占筮的结果得一复卦三三,而且六爻中无一爻变,就是说没有之卦,只有本卦,按照卦理,就应当以本卦的卦辞和彖辞来占测。所以筮史对厉公说:“这是一个吉卦!”厉公问:“怎么是个吉卦?”筮史说:“此卦是上坤下震,卦辞是‘南国蹽。射其元,王中厥目。’楚在南方,正应南国蹴的卦辞。而且有坤在上,坤位西南,也正应了楚国的方向。蹴者,离也,离也是罹难的意思。看来,其王罹难,在所难免。离又代表眼目,此战必然射中楚王之目,楚军会因之而大伤元气,他不败还等什么?”厉公听信筮史的话,便不顾一切地驱车向前进攻了。

两军阵前有一块污淖的沼泽地,厉公的战车一下子陷于污淖之泥中,多亏有勇士奋力死战,才将厉公的车子拖出。这时楚王的战车也驰进污淖里,晋将魏锜一箭正射中楚王之目,正好应了卦中之言。但楚王毫无退却之意,拔下目中之箭交给号称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养由基说:“我给你两只箭,还报这一箭之仇!”养由基接过箭来,一箭就射中魏锜的脖子,将余下一箭送还给楚王。楚王说:“你的神箭厉害,现在楚军正在危难之中,还要靠你多多发挥威力。

养由基领命,又连连射中晋将多员,有一箭竟然射中厉公的车辕上,使车辕折断,这才阻止了晋军的进攻。

楚军退还之后,楚王带着箭伤去找大司马子反准备商量明日再战之事。但他刚刚走进帐棚就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酒气。原来,大司马酣战中回去找水喝,被人用酒灌醉。楚王一见此情心中大怒,返身走回自己营中,丧气地说:“今日一战,使我中箭伤目,现在军中之事惟有依靠大司马了。现在大司马醉得这个样子,还打什么仗?”于是,第二天便引兵败退回去。全部应验了卦辞中兆示的话。

另一个六爻皆不变的卦例,发生在晋惠公的身上。

晋国宫廷祸乱时,晋惠公逃亡到秦国。后来群臣迎他还国立为国君时,秦穆公的夫人穆姬在他临行时,嘱咐他回国后要善待先君之妃贾女,并将逃亡在外的群公子像重耳等人,都接回国来。晋惠公是个卑鄙猥琐的小人,回国之后就将穆姬的重托丢在一旁,不仅收纳了先父的妃子贾女为妾,并对重耳等人派出奸细去加以杀害。

惠公临回国时曾答应割五城给秦国,回国之后将这个许诺也背弃了。晋国发生饥荒时,秦国送过去大批粮谷用以接济;而秦国发生饥荒时晋国却闭关了门户,不准粮谷输出秦国。秦穆公大怒,决定率兵伐晋。临行时,让筮史徒父为之占卜。徒父占得一个蛊卦兰,也是六爻中没有一个爻变,所以只有本卦而无之卦。徒父对穆公说:“此卦大吉!”穆公问:“为什么是大吉呢?”徒父说:“无一爻变的,按照卦理只看本卦的卦辞和彖辞。蛊卦的卦辞是:‘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国君想一想,晋侯率千乘之车前来迎战,我们攻破他三次,每次去掉他三成,即为千乘中的三百三十三乘。三次,就去掉他九百九十九乘,余下的一辆车不就是晋侯所乘的吗?我们获得的雄狐,必定就是晋惠公本人。再说,蛊卦是下巽上艮,巽是风,艮是山。山象征我秦;风象征晋。晋已到了秋天,冷风吹落树上的果实,都落到我秦国的山上,此战不是大有收获吗?”

秦穆公听了徒父的占卜决心已定,率兵大举攻晋,三战三捷,一直攻到韩原。晋惠公慌恐,对大夫庆郑说:“敌人已经深入了,该怎么办呢?”庆郑说:“是你国君使敌人深人的,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第二天出战时,惠公又换了一匹郑国所产的辕马,庆郑谏议不要用郑马,说:“自古以:来临当大事时,都乘坐自产的马,因为它服水土,知人心,安于国人的调教,又熟习道路。现今国君改用异国所产之马,它临战而生惧心,有惧心就与驾御之人意向不一致,不一致就要横冲乱撞,进退难以驾驭,到时候国君就危险了。”

惠公不听,九月与秦军会合于韩原。晋惠公派韩简前去探视一下秦军情况。韩简回来报告说:“秦兵数量少于我,但敢死的勇士多于我。”惠公问:“这是为什么?”韩简说:“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

投奔秦国的人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排。贤者去了能够得到宠信,饥饿的人去了赈其粮食。有了这些施舍而又不图报,敢死之士还不归之如流水。现在以我晋军这样懈怠的样子去攻秦,那些敢死的勇士还不奋力迎战吗?”

九月三十日,两军战于韩原。两军冲杀时,晋惠公的马果然恐慌措乱,不敢前冲,反而倒退还原地。惠公喊庆郑,庆郑说:“你不听谏劝,刚愎自用,今日之败,都是你自取的。”结果,晋军大败,惠公和庆郑等皆为秦军掳获。晋国大夫皆都披头散发走到秦穆公面前求情,请求放回晋侯。秦穆公考虑到晋国势力还很强大,难以灭其国,于是便要求以惠公的儿子作人质留在秦,这才免强将惠公放回。事情果然也都与卦中所兆示的一模一样。

五、解卦的智慧

上面,以古代实例介绍了择卦的规则,但我们从那些实例中又看到一个问题,即是既便占卜和择卦问题都已解决了,也还存有一个测释的机智问题。同样一个卦辞,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可能会得出完全不同的解释,就像公子重耳占得的卦,众臣的见解完全不一样。有说吉的,有说凶的,结论完全相反。纪晓岚占得的困卦,老师为他的解释是不吉利,说回家连妻子都见不到了,还不是凶是什么?而他自己确认为是吉,可以考上第二名。至于回家看不到妻子,不过是个虚词而已。他还没结婚,哪有回家见不到妻子之说?

可见,在解卦上也有着很大的智慧。如果没有学到这个智慧,对于《易经》也还难得要领。为此,我们再举出一些《左传》、《国语》等古书中所记载的实际占筮的例子,从中可以看出古人在测卦时的机智明辩能力,同时也从中进一步地掌握占筮《易经》八卦的一些必要规则。

先说说《左传》中记载庄公二十二年问发生的一个事例。说陈国的陈厉公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御寇,小儿子名叫完。后来陈国发生内乱,国人起来杀死陈御寇,陈完避祸逃到齐国。齐桓公素来爱惜人才,早就闻听到陈完的贤名,当下就任命他为卿,让他出来襄佐朝政。陈完叩头辞谢说:“我一个寄寓他国的臣子,能够得到国君的庇护,并让我参与政事,时常听到国君的教诲,已是我最大的福气,从国君那里得到的实惠已经够多了,怎么还敢攀居高位呢?”齐桓公看见陈完如此谦逊知礼,更加喜欢和爱惜,让他当管理工务的工正,并在自己的宫里摆酒设宴款待他。席宴中桓公见陈完谈吐文雅,风度翩翩,越谈越高兴,一直饮到天黑方才罢休。

齐桓公由于对陈完特别地爱惜和器重,还亲自为他娶妻完婚。

就在他结婚的当天,齐桓公请来了有名的筮史懿氏为陈完做了龟卜,卜的结果是非常的好,大吉大利。卜词是几句诗:“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饼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于京。”那意思是说,陈厉公姓妫,他的儿子陈完将在齐国发育成长。因为齐国是姜太公的后代,所以说,将育于姜。传到第五代时,就可以位于正卿;传到第八代,就是齐国最大的人物了。齐国的人听到了这个占卜,都很震惊,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位外来之客?

其实,在陈完生下来时,陈厉公就为他得占了一个奇特的卦,陈完只是一直藏在心里不能对外人讲说而已。当时,从洛阳来了一位周史,他为陈完占筮得了一个观卦圣,其中六四为老阴转化为阳爻,整个卦变为否卦三毛。根据卦中有一爻变就以本卦变爻的爻辞进行占测的卦理,周史查到观卦六四爻的爻辞是:“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这句爻辞在当时是很难以理解的,但周史还是为陈厉公做解释说:“观察陈完的光辉,好像不在本国,而在于异邦。此子当是继承陈国命运之人,但也不在他本身,而在于他的后代,但这个光耀,是自他开始的。再从卦象上来看,观卦是上巽下坤,坤是土地,巽是风。到了之卦否:卦时,又是上乾下坤,再综合两卦卦象来看,则世上所有光辉宏大的东西他全占有了。乾是天,有风吹土在天上,必然形成大山。他有山岳之材,有天上日月之光,其光辉定然会普照大地,所以爻辞才说‘观国之光’。而变爻又是第四爻,四爻象征天子近臣,为各国的诸侯,而四爻又由阴变为阳,阳当为君,爻辞中说‘利用宾于王’,莫非他在异国将要为王?而本卦又是观卦,观者,望也。那就是说,为王的不是他自身,而是将要观之于他的后代。说他利用宾,就是王于宾客之国。那么,这个国是哪一国呢?从卦象上看,有风吹土形成大山,这个国一定是齐国,因为齐是在泰山的后面。泰山是天下最大的山,德配天地,其它的山不能与之相比,恐怕到时候陈国将衰,而陈又将兴于齐国。”

后来的一切事实都验证了周史的占测。当陈完传到第五代时,他的曾孙陈桓子已成了齐国的正卿,也是齐国最有实力的家族。这时陈国已为楚所灭。等传到第八代陈成子时,已掌握了齐国实际权力,最后终于将齐康公迁之于海滨,他陈成子就在齐国自立为王,成了齐威王。

这一卦测得可谓纵横捭阖,面面俱到!既谈到了爻辞,又说到了本卦与之卦的卦象;既引用本卦的卦名,又涉及到了变爻的结构象征。由现在推测到遥远的将来,由本国涉及到外国。不知道这是否是后人的附会,还是当时却有此说,后来事实的发展与周史的测卦完全地巧合了。不过,此事是确确实实写在《左传》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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