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通往省城的公路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轿车内,黄达生兴奋地对谭明说:“朱崇已构成特大贪污罪嫌疑,是移送检察机关侦查,还是我们继续调查?”谭明想了想说:“回去先给纪委常委汇报,看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我个人的看法,省纪委应立即对朱崇正式立案,同时,移送检察机关依法采取果断措施。纪委和检察机关继续实行联合调查。”
“我们要紧紧抓住朱崇这条线,深入往下挖。凭我以往办案的经验,这后面肯定还有大鱼。”黄达生满怀信心地建议说。
谭明眼里闪着神秘的色彩问道:“你认为大鱼可能是谁呢?”
“现在还说不准……”黄达生神色迷惘地回答说。
坐在前排的黄晶晶回转身来嘻嘻地笑着说:“反正是老鼠拖木掀,大的在后头。”谭明和黄达生都被她逗笑了……
银灰色的桑塔纳轿车在公路上欢快地奔驰。
谭明回到省里,向省纪委汇报了朱崇的经济问题以后,就参加了反腐败工作联席会议。省纪委会议室里,坐着省纪检监察机关和公检法机关的负责同志。
司马民望主持会议说:“我们省反腐败工作,已初步有了一个好的格局,党委统一领导,党政齐抓共管,纪委组织协调,部门各负其责。我们纪检监察机关和公检法机关是一只手掌的五个指头,只有紧紧捏在一起,形成拳头,才能狠狠打击腐败分子。”他边说边把五个指头捏成了拳头挥动着,“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一起研究一个案子。谭明同志,你汇报一下案情吧。”
“据查证,省人大代表、宏达公司总经理朱崇从公司的账户转出三十万元给一家个体电器店,替他的情妇倪萍兰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谭明简要地介绍案情说,“但宏达公司的账册,因为火烧和水浇,已弄得残缺不全和模糊不清。这张三十万元的原始发票还未查到。”
参加会议的人员聚精会神,脸色严肃。
司马民望插话说:“省纪委常委认为,三十万元的原始发票虽然还未查到,但朱崇特大贪污犯罪嫌疑的证据体系已经构成。省纪委决定对朱崇正式立案。同时,移送检察机关采取法律措施。对宏达公司的火灾事故和朱崇的其他问题,由纪委、监察、检察和公安机关实行联合调查,看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黎健立即表态:“我完全同意省纪委的意见。立即按法律程序办。朱崇是省人大代表,在逮捕前要依法办理有关手续,这得有个过程。”这位反贪局长正值壮年,粗眉大眼,脸上显出一种特有的威严。他的发言,嗓音宏亮,很引人注意。
谭明摸了摸脑袋说:“有关朱崇的证据材料,会后请黎检察长派人来研究一次。看还有什么漏洞没有。对逮捕人的问题,我们应该慎之又慎。”
“谭书记的意见很好。我们马上派人来研究。”黎健赞同说,“对朱崇和锦江市有关人员的问题,我们省检察院也多次接到举报,但每次调查,都没有抓住他们犯罪的确凿证据。这次省纪委抓住了朱崇的尾巴,为我们弄清锦江市的问题打开了缺口。我们省反贪局一定与省纪委联手,将锦江的问题查个水落石出。”
“关于宏达公司火灾原因,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正在进行调查。从目前调查的情况看,纵火的可能性很大。是谁纵火,怎样纵火,还有待进一步调查。”王文波虽然身材干瘦,但说话的底气很足。
在座的人对王文波的发言都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参加会议的人员先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同意立即按程序对朱崇采取有关措施。
司马民望扫视了一下会场说:“省委书记钟国梁要求我们成立联合办案组。我与省检察院检察长商量的意见,由省纪委副书记谭明任联合办案组组长,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黎健任副组长。办案人员主要从纪检监察机关、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抽调。对宏达公司已烧残的账目,另外抽调专业财会人员进行清理和审计。”……
省纪委在行动,朱崇也在行动。他匆匆来到倪萍兰的住处,看见她坐在客厅里玩狮毛狗,就着急地说:“现金都存到银行了吗?”
“都存了,一共十万元。”倪萍兰边说边放下小狗,起身从卧室里拿出几张存单递给朱崇。
朱崇接过存单问道:“以前的存单呢?”
倪萍兰露出惊疑的眼神:“所有的钱你都要拿走?”
朱崇摇着手说:“不是!现在风声紧得很,我帮你把钱藏起来。”
倪萍兰又从卧室里拿出十几张存单递给朱崇。
“还有金首饰呢?”朱崇问道。
倪萍兰又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小包说:“这是我的啊。”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朱崇从桌上拿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擦了擦,将存单和金首饰装进了一个小塑料袋,塞进了保温杯,拧上了盖。
朱崇来到厨房,用小刀剔下一块瓷砖,然后用凿子打了一个洞,把保温杯放了进去。他又去搅拌了一碗白水泥把洞补好,贴上瓷砖,再用干净抹布把水泥斑点擦干净。外表再也看不出与别的瓷砖有什么区别。
倪萍兰在旁边赞赏地看着朱崇所做的一切……
傍晚,一辆印有“检察”二字的警车和一辆桑塔纳小车前后相随,穿过繁华的街市,朝着南郊方向驶去。警车上坐着包太平、反贪局副处长周丽和开车的检察官小杨。他们身着制服,神色严肃。桑塔纳小车上坐着身着便装的黎健和省纪委案检室主任黄达生。
黄达生兴奋地对黎健说:“你们检察院行动迅速,很快办好了逮捕手续。这一次朱崇跑不了啦。”
“他在家的消息准确吗?”黎健问道。
“我问了钟萍,说他已经回到家里。钟萍还与他通过电话。”黄达生回答说。
在这同一时刻,宏达公司住宅楼的三楼,朱崇正在一套三室一厅的客厅内与妻子一起吃饭。室内陈设普通。朱崇吃完一碗饭,将空碗递到妻子面前。温顺的妻子立即放下自己的饭碗,接过朱崇的碗起身去装饭。这时,电话铃响了。朱崇起身,抓起电话一听,神色突然大变。但他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说:“好,我知道了。”朱崇的妻子将盛好的饭放到了丈夫座位边的桌子上。
朱崇放下电话,直奔卧房。一会儿,他从房内提出一个小密码箱出来。妻子关心地说:“你工作忙,总要把饭吃完呀。”
朱崇匆匆忙忙说:“我有紧急事情,要出去一段时间。”他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两扎百元张的人民币,“你拿着这两万块钱,让涛儿好好读书。”说完就忽匆匆出门下楼。
黎健等人乘坐的车辆继续在公路上疾速行驶。
朱崇提着密码箱走出公司门口。他拦住一辆红色“的士”,一钻进去就对司机说:“临江住宅区。”“的士”起动走了。
路上,朱崇乘坐的“的士”与黎健等人乘坐的警车和桑塔纳轿车擦身而过,直奔临江住宅区。
警车和桑塔纳小车悄然来到一栋宿舍楼边。车刚停稳,黎健、黄达生和其他三名检察官从车上下来,直奔三楼敲门。开门出来的是朱崇的妻子,她非常客气地问道:“你们找谁?”
“朱总经理在家吗?”黄达生随和地问。
“七点多钟,我丈夫接到一个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连晚饭都未吃完,就匆匆忙忙走了。”朱妻照实作了回答。
“我们有事找朱总经理,可以进来等他一下行吗?”黄达生不相信朱崇不在家,想进屋里证实一下。
朱妻神态自然地说:“你们进来吧,我估计他今晚不会回来了。”黎健等人进到厅里看了看。黎健亮出身份:“我们是省检察院的,你丈夫有经济犯罪嫌疑,我们要依法进行搜查。”
他掏出了搜查证。
朱妻被惊呆了,痴痴地望着执法人员。
“周处长,你与小杨在这里搜查,我与黄主任他们去另一个地方。”黎健作出安排后,就和黄达生、包太平出门走了。
周丽和小杨在朱崇家依法进行搜查。他们搜出两万元现金和五万多元存折以及少量金首饰。朱妻指着现金说:“这两万元是我丈夫临走时留下给我的,要我让儿子好好读书。这五万多元存折是平时他和我的工资、奖金积蓄起来的。”
周丽指着钱物登记单对朱妻说:“你看看清单吧,如果没有出入,就请签上你的名字。暂时给你留一万元存折,其余的我们带走。等朱崇的问题弄清后,该退给你的钱会如实退给你。”
朱妻流着泪,顺从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红色“的士”停在临江住宅区倪萍兰住房的楼下。朱崇提着密码箱快步上楼擂门喊道:“开门,开门!”
倪萍兰一开门,朱崇拉着她就往外走。倪萍兰瞪大眼睛问道:“到哪儿去呀?”朱崇跺着脚发急说:“赶快离开这儿!”
“等一下,我收拾一下行李。”倪萍兰甩开朱崇的手要到卧室去。朱崇一把将她抓过来说:“快走吧,来不及了!”
这时小狮毛狗摇着尾巴围着女主人“哼哼”地叫着。倪萍兰心疼地将它抱在怀里。朱崇凶狠地夺过小狗,向墙上一摔说:“你要狗还是要人?”
小狗被摔得“嗷嗷”直叫,嘴里在流血。
朱崇提着保密箱连拉带扯将倪萍兰拖出了门。他反手带关了铁门和防盗门。将小狗关在了屋里。倪萍兰听见小狗在房里凄然地哼叫,眼泪双流,身不由己地跟朱崇下了楼。他们一钻进等在楼下的“的士”朱崇就吩咐司机说:“快!火车站。”
“的士”迅速地启动开走了。
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人来车往。快速行驶的桑塔纳轿车上,黄达生对黎健说:“朱崇溜得真快呀。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黎健神态严肃,没有言语,他也在静静地想这件事。
桑塔纳小车来到临江住宅区,在红色“的士”开走的地方停了下来。黎健等一行三人从车上下来,直奔503号房。敲了好一阵门,毫无动静。黄达生又敲响了对门的房门,请出了一位妇女作证人。包太平用万能钥匙将倪萍兰的住房门打开了。
黄达生赞赏说:“侦察员就是不一样!”
“两张门为什么没有反锁?”包太平提出疑问说。
黎健等人进入倪萍兰的房内,映人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装修和摆设:清一色红木家具,各种高档电器,猩红的高级地毯。
厅中,趴着一只被摔伤的狮毛狗,嘴里在流血。它见陌生人进来,就艰难地撑起身,走到墙角蜷缩起来,眼里露出哀怜的光。
黎健、黄达生分头走进卧室和其他房间。
包太平在客厅里察看。他看见墙上的血迹,立即带上白色手套擦了擦,又用鼻子闻了闻,立即喊道:“黎局长,黄主任,你们来看!”
黎健和黄达生听到喊声,都从房里来到客厅。包太平指着墙上的几滴血印说:“这是狗血。血迹很新鲜。朱崇和倪萍兰刚走不久。他们离开时,还可能发生过争执,把小狗摔到了墙上。”
黎健和黄达生看了看血迹和蜷缩在墙角流血的狗,赞同地点了点头。
包太平判断说:“两张门都没有反锁,可见他们走得非常匆忙。”
黎健一听,立即拿出手机拨号,通知张毅火速组织人员到火车站、汽车站以及轮船的码头去堵截。他还通知了交警支队,在各收费站口,对出城车辆,特别是出租汽注意盘查……
这时,朱崇已到了火车站。他从售票窗口接过车票,一手提着密码箱,一手拉着倪萍兰就往进站口小跑。他们登上火车,找了座位,心急火燎地东张西望,等待火车开动。
街道上,一辆桑塔纳轿车朝着火车站飞速行驶。车上坐着秦国锋、马千里和黄晶晶。小车来到候车室门前,还未停稳,秦国锋等人就跳下车,直奔候车室。站台上,铁路工作人员在摇着指挥旗。火车在徐徐地启动。随着几声汽笛的呜叫,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越去越远。秦国锋和黄晶晶在候车的旅客中搜寻朱崇和倪萍兰。马千里掏出证件给一名执勤的铁路公安看了看,然后边说边比划。执勤的铁路公安,望了望空荡的进站口,对着马千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火车上的朱崇,望着慢慢消逝的站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倪萍兰神色忧伤地说:“小狮狮被摔伤了,又没人喂它,会活活饿死去。”朱崇瞪了她一眼,轻声说:“还想什么狗,多想想自己吧。”
倪萍兰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凄然地说:“自己有什么好想的?我什么也没有了!”
火车在“隆隆”声中奔驰。
黎健等人在倪萍兰住房里搜查了一阵,除搜出大包春药和日常用品外,未发现现金、存折和贵重首饰。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赃款已经藏匿转移。”黄达生分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