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又响了。他吃力地站起身去抓过话筒,传出了急促紧张的声音:“司马书记吗?我是方刚的丈夫袁平。今晚我回家,女儿小芳不见了。”司马民望安慰说:“你先别急,把详细情况说一说。”
袁平在叙说事情的经过。
今天晚上,袁平正在给女儿小芳辅导功课。厅里的电话铃响了。他走出房间拿起电话问道:“喂,什么?总经理找我有急事,马上去云湖宾馆308房?你是谁?”对方把电话挂了。
袁平走进房里跟小芳说:“你自己复习功课吧,爸爸出去一下就回来。”
他关上门走下楼梯,骑上摩托车走时,看见楼下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条黑影一晃,箭一样窜进了楼梯间。
袁平回来,在车棚边锁车边嘀咕说:“哪个混蛋搞恶作剧,说总经理找我,害得我白跑一趟。”
他上楼一到家门口,见门开着,就紧张地喊道:“小芳,小芳!”袁平急忙进到房里,小芳不见了。地上抛撒着小芳的课本、作业本和钢笔。他心慌意乱,这个房里窜到那个房里,都不见小芳的踪影。袁平急得脸色煞白,在客厅里搓着手,来回转圈子。
这时电话铃响了。袁平奔过去急忙拿起话筒,传出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你女儿在我手里,你立即带两万元现金,一个人到郊区坟山来,把钱放在一棵最大的树下。如果你报警,或天亮前不送钱来,我就‘撕票’!”
袁平心急火燎地说:“我不报警,我不报警!”他话还未说完,对方就把电括挂了。
袁平放下电话,走进卧室,急忙打开组合柜里的一个小箱。他清点了一下钱数,喃喃地说:“还差八千多元怎么办?
还差八千多元怎么办?”他决定请司马民望帮忙。
司马民望听完事情的经过,马上表态:“我马上与公安部门联系。”
袁平紧张地说:“千万别报警,千万别报警!”
“好好好,不报警,我马上给你送钱来。”司马民望放下电话,又立即拨通了公安厅副厅长王文波的电话,商定了营救小芳的方案。
夜色里,一辆摩托车直奔郊区坟山。骑车的人下车后,朝着坟场喊道:“我是袁平,钱带来了,小芳在哪里,快交换吧。”喊了几遍,没有动静。他来到一棵大树附近,只见树上有个挂着的东西在晃动。骑车人猫着腰靠近过去。然后蹲在地上四处观察,见没有异常情况,立即将晃动的东西取下来。他猜想这就是小芳。骑车人迅速解开麻袋,松开小芳的手脚,拔出口里的小毛巾,将她抱到了摩托车上。
摩托车开出不到两百米,几名公安干警迎了上来。路旁停着两辆警车,司马民望将小芳接进车抱在怀里。小芳这时才哇的一声哭了。司马民望抚摸着小芳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警车驶进了宿舍区,停在一栋楼下。司马民望抱着小芳上楼,敲开了方刚家的门。袁平见司马民望抱着小芳进来,双膝往地上一跪说:“谢谢司马书记,谢谢司马书记。”司马放下小芳,拉起袁平,指着一同进来的骑车人说:“不用谢我,是他救了小芳。我怕你担惊受怕,就请公安厅的包太平冒充你去的。”袁平激动地抓着包太平的手说:“谢谢,谢谢。”
袁平将司马民望等人送出门以后,回头看见小芳已吓成痴呆的样子,心里又来了火。他把几件换洗衣服和小芳的书包,塞进一个旅行袋里,就抱起小芳说:“爸爸送你到奶奶家去。”
袁平出来把门锁了,匆匆下楼,骑上摩托车走了。
情况紧急。第二天一上班,司马民望就把谭明和包太平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分析研究昨晚发生的绑票案。
司马民望神态刚毅地在走动说:“近来接连发生几件事,恐吓信,恐吓电话,开枪,毒蛇,绑架,这些现象究竟说明什么呢?你们谈谈看法吧。”
“小芳被枪击的现场,我去勘察过。”包太平汇报说,“在凉台上未发现弹头或弹着点,犯罪分子很可能是朝天开枪或去掉了弹头。民望书记家出现的眼镜蛇,我们昨晚就派人拿去进行了解剖,从蛇的食物来看,是被人喂养过的。昨晚的绑架,说要两万元现金,但我去以后,根本没见人。我们的人跟随在附近,也未发现可疑的人影。”
谭明摸着头思索说:“绑架不久又打电话告诉‘绑票’的所在地,这说明他们怕弄出人命。但在民望同志家里放毒蛇,为什么又不怕弄出人命?”
“作案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司马民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呢?包太平在琢磨他们作案的动机。
“可能是想阻止对海北办事处问题的调查。”谭明分析判断说,“他们针对的人都是与查海北案件有关。方刚是海北的前线指挥,民望同志是总指挥。我还怀疑,反映张毅嫖娼的举报信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想把水搅浑?”
“海北是一根敏感的神经。我们出师海北,就揭了他们的疮疤,戳了他们的痛处。他们做出各种反应,这并不奇怪。这说明,我们抓海北的问题抓对了。”司马民望神态坚定地说。
“麻烦包太平同志尽快跟省厅领导汇报,”谭明郑重提出要求说,“请他们安排警卫处的同志,对省委领导住宅区,增加岗哨点和流动哨,要特别注意司马民望同志的安全。并请有关公安分局和派出所作出安排,保护联合办案组人员及其家属的安全。”
包太平神态严肃地点了点头。
司马民望却笑嘻嘻地说:“不要草木皆兵嘛,马克思还不要我们报到呢。”
“还是小心点好,被追进死胡同的狗返身咬人是常有的事。
不知他们还会耍什么花招呢。”谭明满脸严肃地说。
“好吧,调查组的同志和他们家属的安全工作,你们去安排,但要内紧外松,不能搞得人心惶惶。”司马民望终于同意了谭明的意见。
夜晚,司马惠玲在房里弹琴。林虹站在一旁唠叨着:“玲玲,你要注意安全,个人不要单独出去,不要跟陌生人打交道。爸、妈不在家,你一定要看清是熟人才开门。”
玲玲心烦地说:“妈,你怎么啦,老是说个没完?”
“妈实在担心你的安全。什么毒蛇呀、绑架呀老是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
司马民望开门进来,看看女儿的房门开着,林虹在说话,就问道:“你跟女儿嘀咕什么呀?”
“妈老是跟我说什么毒蛇呀,绑架呀,安全呀。”
司马民望脸色不悦地说:“你跟女儿讲这些干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帮你倒洗脚水去。”
这几天,林虹确实被毒蛇、绑架、枪击等事情弄得心绪不宁,为丈夫和女儿的安全担心。她想跟司马民望谈谈心,但他每天都回得很晚,一脸疲备的样子,好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心疼丈夫,要让丈夫早点休息。今天晚上,林虹见司马民望回得比较早,就细心地照料他洗了脚脸,催他早点休息。
司马民望看出了林虹的心思,会心地微笑着。他感到内疚,因为自己工作太忙,冷落了妻子,没有让妻子得到应有的家庭乐趣。他亲热地拉着她进入卧房,开心地笑着说:“今晚排除一切干扰,早点睡觉!”
夫妻双双依偎着斜躺在床头。林虹总算有了谈心的机会。
她抚摸着丈夫,细气柔声地说:“对你的工作我从来不过问。
我除了工作之外,就尽量服侍好你,让你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有一个温馨的处所。”
“我明白,你想让家庭成为我避风的港湾。但作为海员,总得远航,经受暴风雨的洗礼。”司马民望将妻子搂在怀里说。
“我清楚,遨游大海是你的志向,但你要小心,不能让我为你的安全担心。以后办事,不能太认真,只要大的方面过得去,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是管文艺的,应该懂得,作为党员怕危险,党就不会有战斗力;作为公民怕邪恶,社会就不会有正义;作为战士怕流血,国家就不会有主权。”
“我知道你还会说,‘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作为战士就不要怕流血牺牲’。这些道理我都懂,但遇到毒蛇呀、开枪呀、绑架呀这些具体事,心里总不是滋味。我怕万一失去你怎么办?”
“不要想得太可怕。说实在的,你那时爱我,是出于正义感,也是爱我有正义感,不怕邪恶。现在不能因为地位变了,就怕这怕那。”
林虹搂着丈夫的脖子说:“我现在睡觉,一闭眼,好像那条眼镜蛇就死死缠住了你,使我心惊肉跳。”
司马民望微笑着抚摸着林虹的背部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安心睡觉吧。”他伸手关上了床头灯。
刚一熄灯,电话铃就响了。司马民望只得起身拉开灯,抓起床头电话。电话传出省委副书记魏尚飞的声音:“民望同志吗?张毅嫖娼的事,已是满城风雨了,你们怎么还未处理?纪委的工作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嘛。”
司马民望耐心地解释着:“尚飞同志,我接到您的批示,就安排人在调查。调查总有一个过程嘛。”
“当然喽,事情也确实不好办,张毅是纪委书记嘛,自己人处理自己人,难免手软。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要让人家说,我们搞部门保护主义呀。”魏尚飞话中带刺。
司马民望双眉紧拧,脸露愠色,但语气仍很平和:“尚飞同志,请放心,你要相信我司马民望不是那种人。张毅真是嫖娼,我们一定严肃处理,决不会心慈手软。”
魏尚飞带着冷笑说:“那就好,希望你们尽快有个结果,不要让人家说三道四。”他不管司马民望还要不要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林虹见司马民望满脸不高兴,就抬身问道:“怎么,张毅嫖娼?”
司马民望摇了摇头:“现在很难说,究竟是圈套,还是真有其事,没有调查清楚。”
“没调查清楚,魏书记追得那么紧干什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别想了,睡觉吧。”林虹把司马民望拉着躺下,将灯关了方刚接到司马民望派人送来的张毅嫖娼的举报信以后,就与黄达生就开展了调查。他们来到了海北后街派出所。
方刚将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递给一个民警说:“我们想了解一件嫖娼案。”
民警看了证件后,客气地说:“请坐,方厅长,哪件嫖娼案?”
“锦江市纪委书记张毅嫖娼的事。”
“这件案子我不清楚,要问我们的贾所长。”
这时一位高个子民警进来说:“什么事?”
“贾所长,他们要了解张毅嫖娼的事。”桌旁的民警指着方刚说,“这是张毅他们省里的监察厅副厅长方刚。”
贾所长有些迟疑:“张毅嫖娼?我不太清楚。”
方刚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信,抽出信纸说:“这是揭发张毅嫖娼的匿名举报信,写得很具体,说是你们派出所当场抓获的。”
贾所长溜了一眼举报信,好像记起来了:“噢,可能有这么一回事,但实在对不起,经办的同志不在,你们明天再来吧。”
方刚和黄达生从贾所长的神态分析,觉得他是在有意回避。他们不想白费口舌,就去求助海北市纪委。
方刚和黄达生刚一离开后街派出所,贾所长就拨通电话说:“魏主任吗?关于张毅嫖娼的事,你不是要我保密吗?现在来人调查了,这是谁捅出去的呢?”
魏国拿着手机,在保龄球场边走动边得意地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嘛。既然来人调查,你就如实提供情况吧。”魏国身后是几位小姐和一些客人正在玩保龄球。
“你说的倒轻松。那一万元,我们没开收据,已经作福利补贴费发了。万一上面知道,追查起来,怎么交差?”魏国的手机里传出贾所长不满意的声音。
球场内,一位小姐将手里的大圆球往球道上一甩,急速滚动的圆球将终点的十个木瓶柱全部打得掉下去了。她兴奋地朝着魏国喊道:“魏主任该你了,我刚才打了一个满贯。”
魏国对那位小组摇了摇手,示意别打扰。他对着手机无所谓地说:“贾所长,这没关系,我再给你五千元作为嫖娼罚款,收据开当时的时间就行了。”
“那就谢谢你给我们的一万元赞助喽。”贾所长神色喜悦地说。
“朋友嘛,一万元算什么。拜拜。”魏国关上手机,抓住一个保龄球朝滚板上打去,竖着的木瓶柱也全部掉下去了。他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狂笑。
第二天,方刚、黄达生由海北市公安局纪检组的同志陪同,又来到后街派出所。这一次贾所长非常热情。安排他们坐好后,又亲自倒茶。然后亲自进到内室拿出案卷说:“这是讯问张毅的笔录,你们慢慢看吧。”
方刚看了看笔录递给黄达生说:“他自己都承认是嫖娼,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贾所长,你们讯问张毅的笔录我们复印一份好吗?”黄达生翻了翻案卷提出要求说。
贾所长爽快地答道:“没问题,小刘,你赶快去复印一份。”
一名干警拿着笔录出去了。
黄达生又掏出一张集体合影照片,让贾所长辩认哪个是张毅。贾所长看了一会,很肯定地指着张的头像说:“就是他!”
干警小刘拿着复印件进门递给贾所长。贾所长递给方刚说:“还有什么事吗?”方刚接过复印件说:“行了,谢谢你们。”
市公安局纪检组的同志对着贾所长严肃地说:“以后抓住党员和干部嫖娼的事情,要积极主动向纪检监察机关提供情况,更不能借故推辞。你要知道,天下纪委是一家。”
“是,我们今后注意。方厅长,实在对不起,害得你多跑了一趟路。”贾所长略表歉意地与方刚握了握手。
方刚与黄达生回到了调查组驻地。方刚一个人进入住房用手机在打电话:“民望书记吗,张毅嫖娼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完全属实。”
手机传出司马民望沉重的声音:“看来海北的情况非常复杂,调查组先撤回来吧。我们暂时以退为进,冷静观察,什么时候再去,看情况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