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小会议室内，黎健和方刚情绪兴奋而热烈，司马民望安稳而祥和。
黎健汇报说：“李少文被抓来以后，我们进行了突击审讯，开始几天，他什么也不讲。后来我们把郑彪的交代内容给他透露了一些，他觉得再隐瞒也隐瞒不住了，才开始开口。”
“我们还向他表明，只要积极配合我们把问题弄清楚，我们可以把他的案子移送给他们省里，还可以建议从宽处理。”方刚也忍不住插话说。
“他怕在我们省里时间呆长了，对他不利，就老实作了交代。”
黎健继续汇报案情，“他证实了郑彪受贿的问题，数字基本相符。他还交代，在锦江戚新国帮了忙，就以同学的名义送给戚新国现金十万元，29寸画王彩电二十一台。”
司马民望高兴地挥着手说：“你们这次跨省抓捕，成绩不小嘛。”
“我跟检察长汇报过，准备将李少文移送他们省里处理，看你的意见怎样？”黎健问道。
“可以，你们按程序办吧。”司马民望舒畅而爽快地说，“呃，是不是可以对戚新国采取法律措施？”
黎健微笑地看着司马民望：“还是先由省纪委采取采取‘两规’措施吧。”
司马民望笑着用手指点着黎健：“我们黎检察长又是老主意。行，纪委‘两规’就纪委‘两规’。我报告国梁和宪和同志，他们如果同意就按程序办。”
戚新国被请到了省委书记的办公室。钟国梁坐在桌前，手里玩弄着一支钢笔。司马民望与戚新国对坐在沙发上。
司马民望神色严肃地说：“戚新国同志，根据江泽民同志在中央纪委五次全会上的讲话精神，请你实事求是地谈一谈自己在廉洁方面存在的问题吧。”
戚新国带着不满情绪说：“今天两位书记是要我交代问题喽！”
钟国梁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语气强硬地说：“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戚新国腾地一下站起来说：“我有什么问题？锦江市的高楼一座座起来了，环城公路一条条拉通了，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搞得红红火火，哪一样没有我辛勤的汗水？现在都变成了问题！”
钟国梁目光严厉地盯着戚新国：“这些都是你的成绩？你不要把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带来的巨大成果都放到个人头上。你不要把别人的成绩也都记到你的账上。你是做了一些工作，但决不能掩盖你的严重问题。”
钟国梁的几句话打掉了戚新国的傲气。
戚新国只得又坐下来埋着头抽烟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没有一点问题呢？”
司马民望态度和缓地说：“你有一些什么问题，就实事求是地说说吧。”
戚新国抬头看了看钟国梁和司马民望，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对照中央纪委关于领导干部廉洁自律方面的规定检查，我的车用了公安牌照，还参加了几次公款消费的娱乐性活动和宴请，收受过一点烟酒。”
司马民望乜斜着戚新国说：“就这些问题？”
戚新国闷头抽烟不作声。
司马民望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提高嗓音说：“我问你，你的住房装修得那么漂亮，钱是怎么来的？你与朱崇有哪些不正当往来？你和胡国民为什么要挪用环城公路建设资金一亿元给海北办事处？你与外省贩卖走私汽车的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你要如实讲清楚。”
戚新国被司马民望一连串的问话问得涨红了脸。额上在微微冒汗。他在烟灰缸里擦灭烟头，还是硬着嘴说：“房子装修，我没沾公家一分钱便宜，海北投资虽有失误，但我没得一分钱好处。与朱崇也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往来。我有个同学在锦江卖过几部走私汽车，这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这时，戚新国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传出了清晰的声音：“戚书记吗？他们要对你采取措施，你要有所准备。”
戚新国低声说“知道了”，立即关上了手机。
“戚新国同志，你不要背着猪头不认账，如果没有调查，今天怎么会找你来？”钟国梁柔中寓刚，“民望同志给你提的这些问题你要老实交代，想隐瞒是隐瞒不了的。省委决定，由省纪委给你找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让你好好思考交代问题。”
“我的工作怎么办？”戚新国问道。
钟国梁正式宣布说：“你已被免去了市委书记职务，由市长宁平担任市委书记，市长由尹葆春同志代理。省委希望你能如实交代问题，争取主动。”
戚新国低头不语，一个劲地在抽烟。
司马民望开门出去，将早在隔壁房间等待的方刚、徐泽源等人叫了过来。
这时，司马民望的秘书小苏匆匆走过来在司马民望耳边说：“林岚出事了，叫你马上去一下。”司马民望心里突然像电击一般，浑身颤栗地说，“好，我知道了。”他又转身对钟国梁，“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说着，跟小苏走了。
钟国梁对戚新国摆了摆手说：“你跟方刚他们去吧。”
戚新国站起来，跟方刚等人走出了省委常委楼。
戚新国的小车开过来了。
方刚对司机说：“你回锦江市吧。戚新国同志坐我们的车。”
司机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开着车走了。
戚新国看着远去的小车，怅然若失。他千方百计想得到更多的东西，但结果连他应有的一份也失掉了。方刚指着徐泽源身旁的小车说：“你坐那一辆吧。”戚新国摇着头无可奈何地上了车……
司马民望听到林岚出事的消息，急急忙忙驱车赶到了锦江市委机关宿舍区。在一栋楼旁边的地上，几十名男女老少站在公安人员划的白粉笔线外围观。两名公安人员在维护秩序。四楼胡国民家的窗口，一块抹布在窗户钩上飘拂。人群中间，是林岚俯卧的尸体。她的脖子上还戴着司马民望送的金项链。
司马民望带着小苏从车上下来。他抑制着悲痛的心情，挤进人群中看了看俯卧在地上的林岚。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时虢腾赶来拉着司马民望走出人群说：“民望书记，让公安人员给您介绍一下情况吧。”
司马民望擦着眼泪点了点头。他和小苏、虢腾随着另外两名勘察现场的公安人员上楼来到了胡国民的房内。窗户前，一张方凳，旁边规则地摆着一双鞋子。窗户已被擦干净一半。
司马民望含着眼泪在听公安人员介绍情况。
“从房内的现场看，无任何搏斗痕迹，好像是擦窗户失足摔下去的。”瘦高个子公安指着各种摆设说，“但从坠落的着地点来看，又像是从楼上跳下去的。失足摔下去，着地点不可能离墙脚那么远。”
矮胖个子公安分析说：“从现场状况看，是生前坠楼。他杀的可能性可以排除。是失足摔死还是跳楼自杀，现在还不好作结论。我们建议请她儿子和她妹妹来检查遗物，看是否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司马民望擦了擦眼泪说：“好吧，按你们的意见办。”
司马民望正在拨电话，楼下传来了林虹的痛哭声。他立即放下电话往楼下奔去。
司马民望拨开围观的人群，见林虹扒在林岚的遗体上恸哭。他拉起林虹说：“别哭了，我们先商量她的后事吧。小东不在海北，出国洽谈业务去了，一时回不来。”他劝说林虹不要哭，自己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处理完林岚的后事，司马民望将林岚的骨灰盒和遗像摆在卧室的桌上。他疲惫地坐在床沿看着遗像出神。林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搂着司马惠玲在伤心流泪。
司马民望听见客厅胡小东的叫骂声，立即从卧室走了出来。
胡小东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忘恩负义，抓了我爸爸，害死我妈妈，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的。”
林虹扯开失去理智的胡小东说：“东东，有话慢慢说，你姨父现在心里很难受，你根本不理解他。”
“他难受什么！”胡小东继续粗声大气地喊叫，“魏伯伯说，我爸爸就是他要抓的，我妈妈就是他逼死的。我没有他这样的姨父！”
站在一旁的司马惠玲，脸色吓得苍白，她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胡小东，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虹搂着胡小东劝说着：“东东，要冷静些，不要吓坏了妹妹。你应该相信姨妈，不要听别人那些没有根据的话。”
司马民望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气，听凭胡小东谩骂指责。也许这样，他觉得好受些。
胡小东扭动着身子，挣开林虹的双手说：“把妈妈的骨灰盒和遗像给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司马民望转身进房，双手捧着骨灰盒和遗像站在胡小东的面前。胡小东夺过骨灰盒和遗像，转身开门走了。司马民望站在那里，神色黯然……
胡小东走了以后，司马惠玲进到了自己的卧房。司马民望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心情忧虑地对坐在身边的林虹说：“小东年轻气盛，又不明事实真相。我怕他被人挑唆，干出什么蠢事来。”
林虹解释说：“小东刚从国外回来，就听到妈妈去世的消息，再加上别人一煽动，难免不说一些过激的话。我会慢慢做他的工作。”
“我约了黎健明天去海北，没有时间找小东细谈。万一小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更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林岚了。”
林虹劝慰道：“你放心去海北，小东的工作我会做好。”
司马民望激动地将林虹搂在怀里说：“我这一辈子最引以为自豪的，就是有一位通情达理、温柔体贴的妻子。”
林虹柔声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去海北？”
“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
林虹站起来说：“你休息一下，我帮你收拾行李吧。”
司马民望和黎健一下飞机，就来到海北案件调查组驻地，听取谭明、张毅查案的情况。谭明汇报说：“经过全面查账和找职工群众个别调查，海北办事处即锦海公司的底子基本弄清。市委、市政府给办事处的铺底资金三千万，从宏达公司挪借两千万，从柴达初的海天公司拆借三千万，经戚新国、胡国民强行批示，从市财政挪用一个亿，共计资金一亿八千万。现在办事处的固定资产，包括办公场地、酒店和汽车等，不到三千万。另外，还有二十多亩长满了荒草的空地。其余资金已全部亏损流失。”
“办事处亏损严重，既有经营不善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公家养鸡，私人得蛋。”张毅分析亏损的原因说，“办事处在房地产价格不高时，买进了五千多万元的地皮和写字楼。不久，房地产价格猛涨。魏国只以高于原价一倍的价格，用推迟付款的方式，将房地产卖给香港利仔公司。利仔公司随即转手抛售。
仅此一项，利仔公司除掉各种费用开支，就得利两亿余元。”
司马民望插话问道：“办事处副主任胡小东是否提出不同意见？”
张毅解释说：“胡小东坚决反对这种做法，并请示戚新国。
戚新国说，按魏国的意见办。胡国民也说，叫他不要管。据调查，利仔公司实际上是魏国在香港注册的私人公司。其代理人是‘下海’的原市委办公厅接待处女干部于小丽和外贸办女干部罗曼丽。”
“据职工群众反映，于小丽和罗曼丽是戚新国、胡国民的情妇。”谭明介绍说，“她们移居国外、常驻香港的手续，都是通过戚新国、胡国民的关系办的。魏国也在国外办了绿卡。”
张毅见谭明汇报完了，又补充说：“公家赚的钱魏国以所谓做生意的方式，转到了私人头上。此外，他还盲目决策，大肆炒股，将办事处的老本都赔光了。戚新国、胡国民从中得了什么好处，因涉及到境外，一时难以弄清楚。”
司马民望气得把手往桌上一拍：“一群败家子和蛀虫！不管戚新国、胡国民个人得没得好处，都要建议司法部门追究他们的渎职罪。对这些人不严厉惩处，经济建设能搞得上去吗？黎检察长，你的意见呢？”
“请调查组抓紧整理材料，戚新国、胡国民批示挪用市财政资金的原件一定要拿到手。”黎健提出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另外，要尽快将魏国从境外抓捕归案。于小丽、罗曼丽如进入境内，应立即由公安部门拘留审查。”
“老谭和张毅同志立即组织调查人员，按照黎检察长的意见抓紧进行工作吧。”司马民望对黎健的意见表示赞同，“呃，向荣在这里的表现怎么样？”
“工作很不错，积极肯干。凡涉及领导干部的事，他都主动要求参与。”张毅回答说。
“我给你们提供一个信息，不知准确不准确。”司马民望站起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我们找戚新国谈话时，戚新国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像向荣。他告诉戚新国，可能对他要采取措施，要他做好应急准备。如果是向荣，他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