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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所参加的永和地区的红卫兵运动(2)

关于浏阳“八、四”事件,《中共浏阳地方史》(135页-136页)有如下记载;“在江青一伙提出文唆武卫”后,文斗转向武斗。县革筹会工联派组织,县革联站“高司”、“浏贫总”派组织,分别组织武工队,收集,制造凶器,争抢部队的枪支弹药,筹划武斗。从7月12日郊区一批农民进城围攻驻守在浏阳一中实验大楼的革筹会选择组织头头开始,武斗连续不断。31日晚上,革筹会造反组织在人民路燃放超大爆竹以制造紧张空气,导致日杂商店着火成灾,损失巨大。8月3日,革筹会集中各造反组织的人员冲击县公安局,抢夺枪支,还打伤一名领导干部。次日,革联站则集中城郊区民兵围城,与革筹会交火,最后将革筹会各造反组织头头、骨干围困在县招待所。整个县城已经笼罩在枪林弹雨中,居民不敢出门,商店不敢营业。次日凌晨,革联站在长沙“真理军”的配合下,发起对县招待所的攻击,把县革筹会留下的头头,骨干全部抓捕。这次武斗导致一些人伤亡。事后,县革筹会被放出来的头头,骨干跑往长沙,寻求长沙造反组织的支持。

“八、四”事件后,浏阳城的大街小巷都关门闭户,行人极少。全副武装的“高司”,“浏贫总”人员在街上巡逻,他们天天变换口令,对不上口令应有可能被抓,甚至被开枪打死,当时城西大队有个年轻社员清早起来晒谷,因对不上口吟诵,竟被开枪打死了。

当时正值酷署天气,那时浏阳城还没有用上自来水,居民急需生活用水,就以门缝中向外张望,只要设有武装巡逻的人员,就挑着桶去浏阳河担水,有时还没走上几步,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武装人员,吓得挑水的人就往回跑。

有一天,局势稍显平静,街上出现了行色匆匆的人群,我也正从北正街沿人民路准备去我六姑母家,走着走着突然从几条街巷中冲出一些武装人员,他们一边朝天鸣枪,一边大咕“让开”,“让开”。这些武装人员正排斥保守组织的一些人员撤离和疏散物资,虽然他们已武装夺取了县城,赶走和抓捕了造反派所有的头头和骨干,但他们担心在长沙支左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七军随时有可能进驻浏阳。他们不愿群众看见他们撤离和疏散物资,所以就拼命追赶街上的行人,慌乱的人群没处藏身,这时,人民路的商店都是大门紧闭,人们就不顾一切地敲打店门,屋里的人就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要看到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多好心的人都会开门,让路人进屋躲避。当时,我也躲进了一户商家,虽然我们互不相识,但心有灵犀一点通,救人危难这种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这乱世之秋彰显无遗。这种似乎只有在战争片中看到的场景,当时是见怪不怪,这种紧张,混乱的局面持续了十多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六、大围山“避难”

浏阳“八、四”事件后,两派的斗争到了炽热化的程度,“浏贫总”对全县范围内的造反派进行了搜捕和围剿。各公社武装部的枪支大部分被发放到了“浏贫总”的人员中,各公社的造反派都乐声匿迹了,有的藏起来了,有的跑到长沙去了。就连像永和这样有工人造反力量的地方也不能幸免。省地质四0二队的王副队长在出逃的路上,被“浏贫总”的人员用鸟铳打死了。引起了造反派的震惊,到处是一片网志鹤涙,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我在浏阳接到家里传来的口信,说:“在我离家的几天,几乎天天有人来打门,说要抓我,要我造成不要回家,等情况有了好转,再想办法通知我”。县城呆不了,家又不能回,我该怎么办?心里又惦着家里和“红中会永和分会”的同学们,经过再三思考,我决定潜回家去了解情况。

我坐小火车到古港车站下了车,等到晚上沿铁路走到了樟树冲。我的堂兄钦明在樟树冲搬运队上班。我想到他那里打听一下情况再说。见面以后,钦明哥说:“你不能在这里停留,上次你们在樟树冲出了事,有人认识你,再说这里离永和太近,很危险”。他顿了一下又说:“要不你去东门耀明那里暂避几天,那里比较偏僻,安全一些”。钦明和耀明是亲兄弟,都是我细叔父的儿子。耀明在大围山东门邮政局工作。我觉得钦明哥这个建议很好,决定先去东门。当晚就住在钦明哥处,我对他说:“如果见到我弟弟,要他通知“红中会”的人,最近不要去参加什么活动,要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下午一点多,我到达了东门,在邮局里找到了耀明哥,我知道耀明哥是“工联”派的观点,就把县城的“八、四”事件和永和的情况和他说了。耀明哥说:“近段时间,东门的“浏贫总”也闹得很凶,到处在抓“工联”派的人,你在我这里不要随意出门,就在房里看书报”。

在东门住了四五天后,耀明哥有天晚上对我说:“现在东门的情况很糟糕,大围山的下乡知青都走光了,所有造反派组织的人员也都躲起来了”。我听了心里紧张起来,就问我们怎么办?耀明哥说:“我这里不能住了,必须马上走,至于去哪里,只能边走边看,第一站就去达浒金坑我姨妈家里”。当天晚上我们收拾了行李。耀明哥还带上工作证,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动身走了。

达浒金坑是平江浏阳交界的连云山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距东门大约有三十华里,中午时分就到了姨妈家里。在姨妈家里住两天,姨妈就对我们说:“村里人说你们是刘少奇派来的人,是来干坏事的,看来你们在这里不能久留”。我估计,在这里闭塞的山冲里,村民对外面闹得你死我活,地覆天翻的两派斗争毫不知情,只知道有个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在这“双抢”大忙时节,我们两个源码小伙贸然来访,必然引起村民的警觉,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到底去哪里呢?看来浏阳是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地了,只有去长沙。从浏阳东乡去长沙。“浏贫总”到处设关堵卡,这条路危险,不能走。要去长沙只有一条路,从金坑翻过连云山,绕道平江,听说平江那边造反力量强,比较安全。临走时姨妈对我们说:“过连云山只有一条路,整条路都铺有青石板,只要你们的鞋踩在青石板上,就不会走错路”。姨妈又说:“过连云山这条路现在很少有人走了,你们人生地不熟,一定要注意安全,手里要准备一根棍子,万一碰上毒蛇和野兽,也好对付”。我听到这里,心里非常紧张,还有点畏惧了,就问姨妈:“除了这条路,还有没有安全一点的路可走,哪怕距离远一点,我们多走一天罢了”。姨妈说:“没有其他路可走”。耀明哥到底是在大围山走惯了的,但胆子比我大,说:“不要怕,你跟在我后面,保证不会出问题”。姨妈最后说:“过了连云山,就是平江县的南冲了,这样一直到平江县城都是平坦的大路了,祝你们一路平安”。我们记下了姨妈的话,就匆匆赶路了。

七、绕道平江,汩罗去长沙(一)

离开金坑,大约走了十几里路就开始上连云山了,这条过山路很少有人走了,两边长满了荆棘和茅草,中间约铺了七十公分宽的青石板。这青石板还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老祖宗给后人留下的。耀明哥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后面半个小时后,走到了半山腰,只见山岭云遮雾障,抬头看不到蓝天,还时不时听到野兽的叫声,我心里感到很紧张。耀明哥见到我有些畏缩,就说:“这连云山海拔1600米,是浏阳的最高峰,艰苦的路还在后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们又爬了一段山路,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腿像灌了铅一样提不起来,胸前发疼。我就说:“休息一会吧,我走不动了”。耀明哥说:“今天必须赶到平江县城,再坚持一会,到了山顶再休息”。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我不由松了口气,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顿感心里舒服多了。我站起来向四周望去,只见山连山,山叠着山,一阵阵山风吹来,林涛云海展现在眼帘,十分壮观。给人一种心旷神怡,轻松舒畅的感觉。我们无心观赏山林美景,开始下山了,下山的路走起来觉得顺畅多了,人也开始轻松了许多。这时已接近夏末秋初,在这深山老林里,到处都是野果子,什么山枣、野梨、板栗、猕猴桃应有尽有,我们也无心采摘,只顾埋头赶路。不到两个时辰,我们就到了山脚下,在路边一户人家讨了碗水喝,问了一下路又继续行进。

当我们走到平江县的安定镇,已过了中午,我早已饥肠辘辘,在安定镇吃了午饭,又继续赶路,走着走着,我又开始力不从心了,老是掉在后面。

耀明哥大围山跑了两年的乡邮,练就了一双铁脚板。我是才从学校出来的中学生,我根本就跟不上他,耀明哥一个劲地催我快走,我每迈一脚都是那样的艰难。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走了百里之遥,还翻过了连云山,这对我来说是破天荒的一次,实在是走不动了。耀明哥只好陪着我休息了半个小时,并鼓励我说:“加把劲吧,马上进平江县城了”。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我们总算是走到了平江县城。

我们随意找了一家饭店,吃过晚饭,我站起来都感到十分困难,两腿发软,又酸又疼。我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耀明哥说去平江县邮政局招待所住宿,我跟在耀明哥后面一瘸一拐来到邮政局招待所,耀明哥拿出工作证,很快就办好了入住手续,来到房间,我往床上一躺,感觉全身疼痛,躺了一会便昏昏欲睡。耀明哥说:“去洗个澡吧,全身活动一下,会觉得舒服一点”。我挣扎着站起来去洗澡,在澡堂,我全身用冷水一洗,洗了十多分钟,人顿时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虽不能说是疲劳一洗而光,体力确实恢复了大半。洗完澡,耀明哥又去找人打听去长沙的路程。待一切办妥回房睡觉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我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八、绕道平江,汩罗去长沙(二)

我们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房门,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员,说他们的领导要找我们了解情况。这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我们只好跟着来人穿大街,过小巷来到一栋办公楼,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桌旁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示意我们坐下说:“你们不用紧张,听说你们是浏阳过来的,想找你们了解一下浏阳的情况。你们认识贺正南吗?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吗”?贺正南是我们浏阳县委副书记,是浏阳县最早站出来支持革命造反派的领导干部之一。我们就说:“虽然我们认识贺正南,但从来没有和他直接打过交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的近况”。那位领导模样的人就说:“既然你们不知道就算了,那你们就回去休息吧”。我们惊出一身冷汗,估计这个人是贺书记的同学或朋友,是“工联”派的人。

我们回到招待所,一觉睡到天亮,我们洗完脸,饭也没吃就开始赶路。耀明哥对我说:“今天的任务是走平江的瓮江,到浯口,全程是八十多里,一定要走到,你有信心没有”。我说:“今天里程比昨天少,又不要爬山,一定能走到”。昨天晚上睡得好,得到了身体上的调整,今天走起来,腿虽然有点酸,但基本上能跟上耀明步伐。我对耀明哥说:“不要走得太快,我怕后半程跟不上,反正是八十里路,晚一点到就晚一点,到了浯口找个地方睡一觉就行”。我们带了一本地图,这个行程是根据地图上的里程安排的。

我们出县城时吃了几个包子。到瓮江已是路程过半,吃过午饭又继续赶路,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浯口。浯口是个小村庄,连个旅舍也没有。我们找了一户人家,讲好每人五角钱住一晚。主人带我们来到一间房里,里面有两张床,没有文帐,我们向主人要了蚊香,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我心里不免有些害怕。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对付一晚了。因为人很疲劳,尽管条件差,我们照样睡得很好。

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今天经新市到汩罗还有六十多里。我们必须在五点前到达汩罗,赶上去长沙的火车。又是一天的苦行军,我们终于在四点半钟赶到汩罗火车站,五点一刻我们上了火车。我们两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觉得好奇,承前火车汽笛一声长鸣,火车徐徐地驰出汩罗火车站,靠着高高的坐凳,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田园风光,三天来的疲劳一扫而光,想着马上就要到达省会长沙,心里特别兴奋。

火车就要进入长沙火车站了,透过车窗,我突然发现站台上到处都是持枪的人,并且朝天鸣枪,车刚停稳,车厢里就跳上几个带枪的人,听车上旅客说火车上有“高司”的头头,“工联”的人在搜捕他们,这下我放心了。我和耀明哥下了火车,通过验票口,走出了长沙火车站,终于顺利到达了长沙。虽然很疲惫,几天来的紧张担忧也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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