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回头看向楚寒夜,凤眸中闪过一片复杂的情绪,站着一动也没动。
楚寒夜苍白的脸颊动了动,微微一笑:“子渊。”
他喉咙干哑,叫了一句便没再接下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亲弟弟的事?”
楚子渊凝视着他因病容而憔悴的脸容,吐语问。
他与楚寒夜的交集真可谓少之又少,在他心里,那只不过是一个活不了多长时间,将要死去的傀儡“皇兄”而已。
“登基前就知道了。”
楚寒夜声音低沉,“是摄政王告诉的朕真相,若没有摄政王,朕这具破身子也根本撑不到今天。”
说了这句话,他忽然脸色微变地看向楚子渊,眸中本能地闪过一丝惶恐。
楚子渊的心一酸,他一定是怕自己加害于他吧?
皇宫是个保密性十分强的地方,楚寒夜更是怕说错话。
楚子渊看向他,叹了口气。
摄政王?
他能安什么好心?
也不过是想多一枚棋子而已!
想到楚寒夜这么多年身陷敌营,毒病缠身,举目无亲,比他还要惨,楚子渊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皇兄,母妃已经不在了,若是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她一定十分高兴。”
“母妃”两字,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楚寒夜的眸中现出了一丝温柔。
华妃,在他记忆里,是个温婉恭良的女子,如今想来,有这样一位母妃,确实是荣幸的一件事,只是,他却无福消受她的母爱。
楚子渊心里则想着,若能争取到东林的强援,联手除去摄政王后,楚寒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之亦是。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便是阻止楚寒霖先一步与摄政王结盟,对付自己。
此时,乾清宫这边却已接近尾席,太后始终不见摄政王的人影,不好散席,便干坐着等。
云紫洛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么久不见摄政王的人影,坐立不安起来,比她后回来的姚玲玲在她身旁说些什么她也听得不太真切了。
刚起身,想要找人问问,帘幕一挑,黑色身影夹杂着寒风涌了进来,寒气立刻消融在大厅的暖意中。
摄政王进来后不急着走,而是四下一扫,锐利的凤眸在触到云紫洛娇俏的身影时立刻一柔。
唇角也微微一扬,这才放缓了脚步往阶上走去。
云紫洛的心始才安定了下来。
散席后,虽然没有与摄政王一起,可她依旧感觉到了身后那抹炙热的视线。
一夜无话。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云紫洛被窗棂的轻叩声惊醒。
爬坐了起来,往动静处看去,就见窗外一闪而过的黑暗,摄政王熟练地翻了进来。
“洛儿,被我吵醒了?”
摄政王蹑足过来,他之所以没有潜进来,完全是怕吓着她。
“现在是什么时辰?还是深夜吧?”
云紫洛自动地往里移动身体,给摄政王腾出了一个床位,动作十分自然。
摄政王眸中的爱意更浓了,为她拥起锦被。
“快五更了,冬天天亮得晚。我还要去上朝,不放心你,特地来看看,你再睡会儿,等会儿让鬼魅来接你。”
“嗯……这么冷你还要上朝?”
云紫洛感觉到他身上带进来的寒气,顿时眉头一蹙,心疼缕缕生出。
抓住了男人的双手塞进被窝,用自己温暖的小手去捂。
同时抬眸看他,不满地道:“你的手太冰了,我不是给了你好几双手套吗?怎么不戴?”
摄政王低低笑出声,轻轻拿开了手,避免冷气伤了她。
“这么点冷我还不怕。”
而后补充道:“等到大雪天我就会戴。”
长期在冰雪中冷清清走过来的人,对寒冷早就没有了感觉。
可洛儿的心意,他又怎么会拂去?
云紫洛的嘴角才露出一抹笑意,点点头。
“我走了。”
摄政王不舍地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情深而饱满。
“等下。”
云紫洛朝着床底叫道:“绛灵!”
叫声一落,火红的狐狸就飞速窜了出来,有如正等着似的,跳上了摄政王的肩,围住他的脖子。
“洛儿——”
“懿,你戴着,等会儿让鬼魅带给我。”
知道他会拒绝,云紫洛先堵住了他的话。
五更天不到,比她起床时要冷得多。
看着绛灵欢快地在摄政王的脖子上摇尾巴,云紫洛心生坏水,缓缓说道:“懿,一只红狐狸真不够,要是把它的皮剥下来做成两条围巾那就够了。”
绛灵感受到了云紫洛的不善,顿时吓得缩了起来,再也不敢乱动,狐眼也不敢朝她看一下。
狠毒的女人啊!万分狠毒啊!
摄政王笑道:“回南川后再给你找一只来。”
待摄政王离去,云紫洛才心满意足地躺下继续睡,直到鬼魅来梨苑,和他同来的自然是姚玲玲。
“洛儿,快起来罗!”
她今天格外的欢快,在窗子下就大声叫了起来。
原来,姚玲玲也去东林,摄政王考虑得周到,让鬼魅来接应,安排两人的衣食住行。
出得梨苑,意外地发现云恒和几个下人推着云建树在前厅外的树下立着,似乎——等着她?
“洛儿,爹爹让云恒给你准备了一些路上的用品,你带上吧,这边的侍卫队,也让他们一路跟着你。”
云建树坐在轮椅上,故而身形比云紫洛矮了一截,他仰头,目光凝视着云紫洛,声音竟有些沧桑!
“爹爹,你都知道了?”
云紫洛只告诉了云浩和海燕,本想瞒到临走才向云建树辞别,结果却……
“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爹也管不到你了,路上要小心!”
云建树的苍眸中露出一丝不舍来,还有些别的感情,那是云紫洛看得懂,却又似是而非的。
为了不让爹爹担心,云紫洛带上了那批侍卫队,与姚玲玲、桃儿坐上鬼魅安排的马车。
到得东门外与大部队会合。
远远地便看见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排出了城外。
箱礼无数,挂红张彩,一看便是办喜事的派头。
队伍最前面,楚子渊身穿大红长袍,颀长的身姿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格外显眼。
眉清目淡,红色,愈发衬得他眉眼温润如玉,精致无瑕。
右边骑马的是楚寒霖,一身宝蓝色长袍款款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倒也颇为英俊,他旁边,十王爷低声说着什么。
而楚子渊左边,则是长发如墨的摄政王,他昂首踞于黑风之上,轮廓分明的脸上,五官俊美而笔挺,极是好看的丹凤眸狭长深遂,有如两团望不到底的旋涡。
摄政王却不时地回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云紫洛的马车到了后,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其他女眷的马车阵营之后。
鬼魅则骑着马得得朝摄政王跑去。
“她起来了?”摄政王调转黑风的头,离了远些,放低声音问,“早上吃的什么?”
鬼魅禀道:“喝了碗杏仁粥,吃了两块玉米饼。”
“嗯。”
摄政王的眉眼间浮出一线愉悦的笑意来,“那可以出发了。”
迎新队浩浩荡荡从元京出发,开赴东林的首都林安。
云紫洛挑起右边的马车帘朝外望去,目光恰与对面马车内探出头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那女子见到云紫洛时明显大吃一惊。
云紫洛则面不改色,勾唇叫道:“姐姐。”
“二妹,原来你也在。”
这里还有其他家眷的马车在旁,姐妹相见,表面上自然不能太冷,免得云家被人拿去话炳,说她们姐妹不和。
透过云轻屏蒙在脸上的纱布望去,一点也看不清她的脸。
看来,她的脸是好不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