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禄王府的车夫赶着马车回益康,三人跟着漠漠向玉门村内走去。脚下是尘土和着沙子,没走一会儿,鞋面上就沾了一层的灰。难怪漠漠和那些孩子都像是土猴子一般,任凭谁在这个地方也是干净不起来的。
石头盖的房屋,看起来坚固无比,岁月在石上镌刻了流年里的沧桑。落日的余晖,照着这个古朴且又拥有别样风韵的村子。不知哪儿游荡来的一缕风,吹在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清爽之感。
一看到有风,漠漠的脸色顿时变了,拉起云舒就发足往一间屋子奔去。李言智和慕容馨见状,也忙跟上。只觉风越来越强,待到奔到房中,外面已是呼啸大作。透过门缝看去,风卷起地上的沙土,像是挂了一个黄色的帐幔一般。
“咳咳”一个女子的咳嗽声传来,云舒这才看到,屋内已燃起了油灯。一个身穿石榴红衣衫的女子,正以手掩嘴低低的咳嗽着,却又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
那女子脸色发白,两颧赤红,然而那双眼睛却像是鹰一般。盯着你时,会让你从心底的发颤。
“姐姐,我带回三个客人呢。”漠漠踮起脚尖,熟练的倒了一杯水,递到女子手中。又小心翼翼拿出口袋里的点心,献宝一样的给女子看。
原来这个似乎有咳疾的女子,就是漠漠的姐姐,漠雨。
漠雨又瞥了一眼云舒三人,喝了一口水,摸了摸漠漠的脑袋:“漠漠乖,不可以要客人的东西。你想吃的话,等你长大了,自己去买。”或是病了太久的缘故,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话语间流露出的威严却丝毫不减。
漠漠使劲摇了摇头:“漠漠要在这里守着姐姐,不能去很远的地方。姐姐,你带他们走出沙漠好不好,仙女姐姐人可好了。”
云舒怕漠雨误会他们为了利用漠雨,才给漠漠好处的,忙接口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是真心喜欢漠漠的,并非为了你才给他点心。你病了多久了,怎么不去北齐找大夫看看呢?”这个病恹恹的女子,真有能力走出沙漠么?
听到北齐两个字,漠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冷声道:“我看不看病,关你什么事,纵使死了,也脏不了你们的地盘吧。”
慕容馨一听漠雨说话刻薄,眼睛一瞪就要发飙,李言智忙拉住了他,对漠雨笑言:“漠雨姑娘说哪里话了,怎可如此自暴自弃呢,毕竟你还有漠漠啊。为了他,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李言智果然成熟了,一眼就看出漠漠是漠雨的死穴。
果然,漠雨抚摸漠漠的手腕僵住,一只皓腕枯瘦的如孩子的一般。漠漠像一只乖猫一样伏在漠雨旁边,浑然不知自己姐姐的忧虑。
“你们要去燕国边境?”漠雨沉默了一会儿问。
大费周章的弃官道,选择从沙漠穿行,自然是要绕过北齐的关卡了。绕过北齐,当然是要去北齐的敌国大燕了。
云舒十分坦然的说:“是啊,我们要去大燕,不知姑娘可有保举的人选,带我们穿过沙漠。”
漠雨眸色深沉的看着漠漠,深吸了口气吩咐漠漠:“漠漠,你去给客人烧些热水去。”她这么着,就是要支开漠漠了。漠漠像一只快乐的鸟儿一般,像厨房跑去,丝毫没发觉身后如藕丝般关切的眼神。他年纪尚小,但云舒已隐隐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离别之意,离别并非是暂且离开,而是永远离开。
咳嗽渐渐止了,然而漠雨两颧红的更深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只凸显的两只眼睛更加深沉。云舒见过许多人,唯独没有见过像漠雨这么大年纪,却有着几十岁老人一般寂寥的眸子。
“想我带你们穿过沙漠,倒也可以。只不过,你们要答应我,把漠漠带到你们国家,给他寻个普通的人家寄养。我时日不多了,却不想他一生在这荒凉之地,耗尽了青春年华。”漠雨嗓音低沉,少了开始有的尖利。说到时日不多时,似乎很坦然的面对死亡,没有一点儿该有的恐惧和伤感。
李言智干咳一声,许诺说:“姑娘不必如此伤感,收留漠漠是没有问题的,就连你,也可以随我们去大燕。那里有好大夫,有最好的药。”
摆了摆手,漠雨闭目苦笑:“等漠漠长大,你们告诉他,我并不是他的姐姐,嫌他是个累赘,去远方嫁人了就好。不然,这傻孩子,会一直寻我的。”
一时间,四人都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看漠雨的样子,是有一段苦涩的往事一直纠结着。才慢慢的郁结在心,继而转而成病,她一直以来就萌生着死志,所以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就很坦然了。云舒想不通,这个女子究竟受了怎样的伤害,会把活着当成痛苦,甚至忍心丢下最爱的漠漠而去。
“漠漠小时候就很乖,一双比水还纯净的眸子就那么看着我,让我不忍心丢弃他。长大了,他还是很乖,小小年纪就会帮我做事了。你们瞧见的,你们给他的点心,他也是舍不得吃,给我拿回来了。这样的孩子,是很好养的。”漠雨微笑着说着,还是为了漠漠。
云舒心猛的一颤,盯着漠雨的眼睛,探究性的问:“难道漠漠”但她的问话,立刻止在一个稚嫩的嗓音里。
“水烧好了。”漠漠提了一个大水壶,小步向这边走来,李言智忙上前接过。
李言智拍了拍漠漠的肩膀问:“漠漠,你愿意跟哥哥学武么?”
慕容馨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漠漠,姐姐也愿意将慕容剑法教给你。”她虽然学的半斤八两,但是昔日威震武林的慕容剑法却是平日武林中人跪求也求不到的。家族剑法只传家人,慕容馨如此许诺,已很是大方了。
至于李言智,出身皇家,所学的不仅是骑马武艺,还学了兵法布阵。无论漠漠跟了谁学,未来都不会平庸。漠雨那么犀利的眸子,自然看出三人出身高贵,这才会放心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