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窝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大男人躲在房中叽叽咕咕的说悄悄话,不禁郁闷不已。待到门开,楚河离去时,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瞪的云舒很是莫名其妙,但看到李言信笑的跟个狡诈的狐狸一般,她又替楚河担心了。李言信每每这么笑,便是暗暗的整人了。只是,他们二人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李言信去别院叫上了云程,二人一人一匹马便向上阳城方向疾驰而去。想不到太子竟然会突然来这一手,还未到明着交锋的时候,这时候撕破脸,他难道有了什么必胜的把握不成?
虽然二人统一了口径,但未取得李昶的相信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刘公公,劳烦您通报一声,说小王和云参将求见父皇。”到了顺和殿门口,看到李昶的贴身太监刘公公正低头在门口踱步,李言信塞了锭金子过去。对于李昶的贴身太监,李言信纵使是王爷,也不得不使这种手段。
刘公公捋了捋长眉,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王爷,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连老奴都不让在他面前侍奉了。”这表情倒不像是作假的,若不是李昶实在郁闷,也不至把他也给赶出门来。
李言信和云程对视一眼,云程扬声道:“微臣云程,求见皇上。”
殿内一片静寂,就在两人不报希望之际,耳际传来李昶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吧。”李言信立刻喜上眉梢,李昶愿意见他们,表示还是愿意听他们的解释的。只要他愿意听,那么就不会让太子的奸计得逞。
李昶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倚在书案后的龙椅上,两鬓竟然添了不少银丝。可见宋若菁的离去,带给他的打击和伤痛有多重。竟然在这短短几天之间,白了头发,一个帝王能用情至深如此,实属不易。
殿内一片静寂,李昶若有所思的看着云程,强大的压迫感让云程大气都不敢出。他本就心虚,加上李昶身上的帝王之威,上战场杀敌眉头都不皱的男儿,竟然手心里虚汗连连。
“云程,朕一直敬你是少年英雄,也加以提拔重用。但无诏返朝是什么罪名,你知道么?”李昶漆黑的眸子,里面满是凌厉。
李言信慌忙接口道:“父皇明鉴,云参将秘密回朝,是有密事要奏。”
李昶瞪了李言信一眼,冷冷的问:“朕问你了?有密事要奏?”鹰一般的眼睛转而又看向云程。
云程附和道:“是,臣回上阳城,是有密事要奏。”
“啪”青色的镇石被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云程的额角上的鲜血蜿蜒流下。血倒没什么,但李昶此举却让李言信和云程心中更加没底。难道,李昶已经知道宋若菁是假死,还是太子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有密事要奏,为何去了徐州?”李昶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用手指着云程,两只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太子果然是不打无准备之战,连云程去了徐州,他也知道了。那么云程撕心裂肺在墓地上抱棺而哭,阻止下葬,他肯定也会毫无隐瞒的告诉给李昶。云程当时是昏了头,太子可没昏了头,云程出的纰漏越大,对他反而越有利。
“是,臣是去了徐州。”云程大大方方的承认,说罢,向李昶磕了一个头道:“容臣细禀。”
李昶脸阴晴不定,碍于李言信在场,没有继续发脾气。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君王,他的威信的确受到了挑衅和侮辱。可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他是绝不可能让冤假错案发生在自己手中的。
“臣自幼和舒儿与菁儿一起长大,对于这个温婉的表妹一直不甚上心,倒是舒儿像个皮猴子一样,把臣捉弄的气也不得笑也不得。凉州一役后,臣得蒙圣恩,荣归上阳。在那时才看到了长大后的菁儿,她像一朵优雅的清莲,含苞和盛开时,都是那么静静的绽放着。臣就是那时,失了心。然而,菁儿明明白白的告诉臣,她的名字自上了选秀名单上时,她此生便是皇上的人。哪怕您是一国的君主,她也会接受宿命,做您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她说,您是圣明的君主,肯定也是最优秀的夫君,必不会委屈了她。”说着,云程便泣不成声。这些编造之言,“宋若菁”已死,自是死无对证的,但只要李昶相信就好。
李昶听到菁儿二字时,已不可自抑,听到“您是圣明的君主,肯定也是最优秀的夫君,必不会委屈了她。”时,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儿子和臣子面前忍不住老泪纵横。
“朕终究负了她。朕枉是一国之主,付出天下也难以挽回她的性命。”李昶声音哽咽道。他这句话一出,云程和李言信顿时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大家都被云舒重伤的事迷惑了。太子纵使是再狡诈,云舒哭昏过去,加上云程在墓地上哭的肝肠寸断,也万万想不到此中缘由。
云程用袖子擦了擦泪,痛苦道:“臣本要回来告诉皇上,北齐朝中生变,淳于焰因下属之事被北齐帝呵斥,贬去了庆州。但听到珍荣华逝去的消息,顿觉五雷轰顶。临走时,还是伊人俏立西厢,而今已是阴阳两隔,尽管她自始至终对臣都没有一点儿心思,可臣还是忍不住难过。”泪和血和在一起,让云程的面目看起来很是悲怆。
李昶喃喃道:“菁儿自是对朕忠心不二的,她那样的容貌和脾性,无怪乎你会动心了。连朕都一夜白了发,更何况是你们呢。”
是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和软肋,看来宋若菁便是一向英明和果断的李昶的弱点。云程便是利用了这点,才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只是而后生是怎么个生法,还要看李昶最终的“判决”。云程额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衣服上,血氤氲在青色的衣衫上,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感。
“云参将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朕将大理寺卿花重泰之女花夕月赐予你为妻。”李昶沉默了许久,幽幽道。若是云程接旨,这样照顾了李昶的君王颜面,纵使伊人逝去,他也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别人心心念着。若是云程不接旨,那便是对宋若菁旧情难忘,少不得要送了性命的。
李言信忙跪下,想开口求情:“父皇”
李昶冷笑一声道:“云业的女儿尽管能干了一些,但朕还是想我李家能枝繁叶茂。朕瞧着内阁学士秦知儒的女儿不错,就赐予你做个侧妃吧。”
李言信成婚前,为了不让太子等人注意,故意把声名弄的一片狼藉。但如今这也成了他的一大难题,既然景王视女人如衣服,那么多个侧妃他应该欢喜谢恩才是。可若是不接旨,那么他之前的荒唐,便显得心机有些重了。李昶难免会重新审视这个儿子,李言信的处境也会变的艰难起来。
秦知儒是太子的人,李昶此举,倒有遏制李言信之意了。尽管李言信和李言和关系亲密,然云程手握军权,又是李言信的妻舅。对于这件事,李言信和云程竟然瞒着他,若不是太子告诉他,他这个一国之君,竟被蒙在鼓里。李昶岂能不郁闷,这次的赐婚倒有些惩罚之意了。
“父皇,舒儿刚受了伤,如今又有了身孕。儿臣怕她听闻这样的消息”这婚是不能明着拒绝了,身边摆着这么一个侧妃,冷,冷不得。热,又热不得。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怕是太子那边就知道了。李言信对此,还真是头疼的紧。倒真是应了那句,最难消受美人恩了。
李昶很是诧异的“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才道:“她受了伤,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府里还是多设几房的好,云业是礼部侍郎,教出的女儿想必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三从四德,还是懂的吧?”李昶态度明朗,这婚不管如何,都是赐定的了。言外之意是,若是云舒知道消息,有什么意外,倒是自己不懂礼数了。
“儿臣接旨。”李言信权衡许久,终是磕头谢了恩。
李昶颔首,满是威严道:“男人这点儿气魄还是要有的,虽然你成婚前,结交的大都是青楼女子。以后,也该收了心过日子了。秦知儒这女儿,可谓是贤名在外,必不会辱没你的。云舒那孩子,机智有余,而稳重不足。收了这秦氏,也好帮你管管府上之事。”他这一席话,倒有几分父亲跟儿子掏心掏肺的模样了。
“是,儿臣悉听父皇教诲。只是,此事,儿臣不想惊动舒儿,让她在山庄好好养病。可否免了那些俗礼?”单不说云舒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震惊,单让李言信巴巴的告诉云舒,他要立侧王妃,他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口的。
“准了。”李昶痛快的答应了,又转头看向云程。
云程自然也知道孰轻孰重的,叹息了一声,也俯首道:“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