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星打开衣橱,发现秋天的衣服占满了衣柜。
看样子,林以南和聂凤婷相处得很融洽,他们都已经住在一起了。
她咬住下唇,忍住心头的一股子酸涩,拿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搭配一条牛仔裤。
林以南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拿出的衣服款式,心里头一抹喜滋滋感驶过,看来她的喜好还是没变。
“这衣服贵吗?”她穿好后,立在林以南身侧,小声翼翼的询问。
林以南不解,微皱了下眉头:“这很重要吗?”
“对不起……”宛星见他脸色不好,不再继续问下去。
她只是觉得聂凤婷是堂堂市长千金,她贸然穿了她的衣服,总觉得过意不去,想买件新的还回去。
林以南听她没了声,抬眼,冷淡的瞅了她一下,“怎么,想还钱给我?”
“啊?”宛星脸色一阵苍白,情急解释:“我只是怕聂小姐会生气……”
她后半句说得特别没有底气,但林以南听得个清清楚楚。
林以南面色一沉,不悦地扫了宛星一眼,带着几分厌恶,“这和她有关系吗?”
他一句话把宛星堵得哑口无言。
宛星愣愣的,心想,现在聂凤婷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借穿了人家的衣服,当然得有所顾忌。
“好吧,知道你一向霸道惯了。”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以南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特意抬头看着她,忽而一阵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昨晚胆敢只身一人去枫林晚,在我面前就表现得规规矩矩。”提到昨晚,宛星才想起来,然后捏紧衣领,特恐慌的问:“昨晚那些衣服是你帮我换下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他一副看好戏的嘲弄表情。
天呐,宛星内心崩溃的大叫,脑补他把自己看光光的画面,还有她记得他曾经笑话她飞机场,说她除了身高过关,全身上下干瘪得让人没兴趣……
“林以南,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宛星气得直跺脚,想问详细,但又免不了心头尴尬。
林以南合上电脑,然后望着她,郑重其事道:“我真要趁人之危,何必煞费苦心地把晕晕沉沉的你带回家,然后还给你洗了个冷水澡,之后又给你泡了个热水澡,再之后,还帮你换好睡衣,抱你到床上舒舒服服的躺下。”
说得有道理。不过等等……
“你给我洗了个澡?”还又是冷水澡,又是热水澡的……宛星彻底凌乱了,抓狂的揉搓头发,有些无颜面对的捂住脸,“你一定是闭着眼的对不对……不对,你一定请了保姆在家!”
“温宛星,你要是想要深化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身上哪些部位长了痣,哪些地方需要加强营养,哪些……”
“你给我住嘴!”宛星恼红了脸,霸道的打断他。
林以南挑了挑眉,一脸的泰然自若,笑意虽然不明显,但比起刚刚的冰块脸,此时的他看起来和气的多,他站起身,瞥了宛星一眼,“下楼吃早餐。”
这语气更命令无差。
宛星呆呆的跟在他身上,心里还在纠结昨晚发生的事。
两人本来是尴尬的相处,竟被这个话题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这几天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用餐时,林以南又发挥他那指点江山的性子,对坐在他对面的宛星命令道。
“不行!”宛星直接皱眉回绝,然后才慢慢解释:“我得去医院照顾我妈,还要去工作赚钱!”
她这一次的态度比上一次的态度要坚决许多。
“到底是不欠我钱了,说起话来语气底气十足啊。”林以南又开始嘲讽她。
“林先生,我很感谢你昨晚救我逃离火海,小女子我呢身无分文,连这身皮囊都是你恩赐的,所以大恩无以报答,以后等俺有了钱,定登门拜谢!”她故意说得吊儿郎当,试图缓和渐渐起了火药味的对话气氛。
林以南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和缓,反而转变得有些冷肃。他觉得宛星这样的言辞是故意与他拉开距离,这种客套的疏离,令他不开心。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昨晚我要是没有到场,后果你自己幻想下。”他耍赖是不动声色的,因为那张帅气的轮廓不苟言笑间,总能给人一种霸气感。
“林以南,你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她仍旧和他打哈哈,心里却响起一阵骂咧声。
“温宛星,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他语气轻薄,可话语的重量却撞击得她心口痛。
温氏破产,母亲生病住院,父亲一个人住着很普通的房子,她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条件……
这样卑微的念头一闪过,她内心又燃起不肯示弱的星火来,她抬眸直至地望著他:“你明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为什么还要把我强留在这里?”
她总觉得他有些欺人太甚,不肯出手相救也算了,还要对她冷嘲热讽,她自问她做了什么罪恶事,让他对她纠缠不放。
“放你走可以,把这身衣服脱下。”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准备起身离桌。
“你!”宛星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宛星也跟他杠上了,带着几分任性,“脱下这身衣服可以,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让林以南心头发虚。
他转身,睥睨着她,“温宛星,衣服在洗衣机里,早已被水浸泡,还有洗衣液洒在上面,你确定要穿着出去?”
宛星没答话,然后跑上楼,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林以南以为她是闹腾够了,所以没有管她。
但当她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楼梯间时,他彻底愣住了。
“林以南,这洗衣机的水是你自己放上去的,所以我弄湿了你家名贵的地毯,请你见谅!”她站在楼梯间,气昂昂的对他说。
那一幕,让他不由得想起她曾经宣战般的站在他面前,霸道的要求他:林以南,从今往后,你只能疼我宠我听我爱我温宛星一个人,快答应我!
如今,斗转星移,一切都变了。
等他反应过来,宛星已经摔门而出。
林以南气得眉心青筋凝出,一双手攥成拳,无处宣泄的他,一个拳头砸在了悬挂在墙壁上的泼墨画上,玻璃破碎,血流顺着指尖流动。
外边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洁净,有鸟儿从头顶飞过,栖息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
宛星身上传出一阵洗衣液的淡淡清香,虽然湿漉漉的,但今天有太阳,她心里的郁闷散去不少。
走出林以南的公寓,她吁了一口气,整个身心仿似重获自由般。
林以南所住的公寓一带是十分安静的,她走了十多分钟都没有见车经过,捞出手机准备向宋可可求救,彼时手机却响动起来。
屏幕上跳闪着千洛寒的名字,她心一个咯噔,不由得想到近来温氏所发生的事。
“洛寒……”她语气低微,心情也沉沉的。
“宛星,你在哪?”千洛寒的语气有些焦急,夹杂着浓浓的担心。
宛星抿了抿唇,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打不到车,只好老实交代,“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就在林以南住的附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随即答应:“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宛星挂了电话后,禁不住一声长叹,心里内疚,明知道千洛寒行动不便,她还麻烦他。
路边零星开放的小花惹眼,宛星边走边欣赏,掖藏不住内心的欢喜程度,蹲下身便开始了采撷。
嘴里叨念,“我回去用瓶子把你们供养着。”
林以南颀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双手揣进裤兜,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宛星。
蓝色洗衣液已经挥发进她的绵柔衣服里,有些化不开的遗留在衣服上,林以南眼眸里盛着怒意,线条精美的轮廓散发着寒凉的气息,纤薄的嘴唇上拉得笔直,全是因为宛星的倔强让他愠怒直升。
“像你这种连自己都养不好的人,还天真的以为能养活它们?”林以南启开薄凉的嘴唇,冷冷地埋汰她。
宛星背脊一颤,吓得脸色发白。随后站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林以南,生气道:“你能不能别老吓人!”
她一心摘花,哪料到身后会有人窜出来。
“怎么,心虚了?”林以南端倪着她惊吓过度的神情,勾了勾唇,嘲弄道:“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路边的野花别乱采!”他警告之后,指着不远处的告示牌,一脸痞痞的笑之后,开始露出得意的表情来。
宛星傻傻的盯着告示牌上的提示内容:禁止随意采摘,如有发现,罚款两百元。
这上面跟什么呀!宛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可她已经决定好善待这些花,好在她一直握在手中把玩,手里就两朵开得正鲜艳的紫色小花。
“呵呵,林以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即使她知道错了,她也要在他面前嘴硬。
她知道自己一旦心虚,他就要趁机要挟她了。
“温宛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道德感薄弱了?”他顺着她的话反击她。
宛星愣了愣,觉得这画面过于熟悉。
记得有一次,他们去一所中学玩儿,花坛中央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爱花本就是女人的天性,宛星禁不住欢喜,嘟囔着说:“要是我能摘一朵带回家就好了。”
本来是眼巴巴的一句念头话,林以南却当了真,跳进花台就给她各色摘了几朵,这举动着实惊呆了宛星。
回家后,他免不了受她一番思想教育。
要说这是个恶习,倒不如是林以南助纣为虐,她冷不防地还击:“林以南,这也是你当初没有开好头,要不然……阿嚏!”
她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声止住了她的愤怒。
林以南眉目一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跟我回去。”
“我不!”她不假思索的拒绝,然补充:“洛寒已经答应来接我了。”
只是一句稀松平常,却击打得林以南一阵心绞痛。这是在向他宣示她的幸福吗?
林以南心底一片凄然,面色冷得凉胜冰。
“那你慢慢等吧。”林以南声音十分冷淡,厌恶的扫了她一眼,“郎才女貌,挺般配。”
“……”
宛星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内心愤懑:“你和聂凤婷也很般配,祝你们恩爱甜蜜,百年好合……唔!”
宛星口是心非的祝福话说到一半,嘴唇便被人狠狠的封住,猛烈得如浪潮般,灌满了她整个身心,猝不及防的程度让她心脏突突地跳。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呀!
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唇落下后的重量,再到之后的柔软与体贴……
他身上熟悉的香氛,怀抱的有力和安全感依然存在着,她有些贪恋,回抱住他,竟情不自禁的回应他突如其来的吻。
彼时,坐在车里的男人明亮的眸子看到这一幕后,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内心的黯然与心痛交杂在一起。
“温宛星,你还爱着我。”他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肯定的句式,像是胜利者的口吻。
宛星羞恼的埋下头,下唇咬得死紧,内心充斥着浓浓的罪恶感,觉得自己触犯了道德的界线。
他已经订婚了,她竟然还不能断的干净。
开始她还掉那些钱,就是想要和他楚河汉界划分清楚,可是刚才她情不自禁地回应他,彻底出卖了她一直以来的伪装。
他一句话点中了她的心脉,心事仓皇得无处遁形。
她还爱着他,一直爱着他,即便他给了她那么多的失望与冷漠,她还是止不住的爱他。
场面尴尬,两厢无言。宛星思考她该说些什么,好像无话可说,她越要解释,她心底的心虚成分便越浓重,索性淡淡一笑,告辞:“刚刚我的表现不错吧?这两朵小花的罚款就此抵过,咱们两不相欠!”
昨晚的搭救,她也尝到了惩罚的滋味儿,要知道,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不仅会让她感冒,身上还可能起疹子,因为她觉得此时身上奇痒无比。
林以南面色一白,竟有种反被戏弄的挫败感。
她转身,竟发现千洛寒的车已经到了。
她欢喜的跑过去,欢呼的问:“洛寒,你什么事时候到的?”
她也是莫名的兴奋,是想缓冲心头七七八八的情绪。
“刚来一会。”千洛寒带着温和的笑意,察觉到宛星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皱了皱眉,紧张道:“怎么穿着湿衣服,这样容易感冒。”
“不碍事。”宛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倒是有些难为情,“你不介意我上你的车吧?”
“当然不介意。”千洛寒笑意更浓,把暖气开着,然后朝她投去关心的视线:“要是温度不够,你告诉我。”
“等一下。”宛星发现身上还披着林以南的衣服,她拉开车门,快跑过去,急言道:“谢谢你的外套。”
她几乎是硬塞在他手上,不给他任何反应。
她坐上车,发现林以南侧着身子,眼神不像是朝向她这边,却觉得她脸上的心慌被他如数看了去。
“我们走吧。”她按着心口,心绪复杂。
千洛寒把车倒了个方向,然后将车开离了林以南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林以南的内心像是空了好大一块,整个人一直往下掉,垮塌的感觉,像是失了整个世界般。
她真的不在意了吗?包括那个吻,也那么的乌龙。
“这里有家女装店,我带你进去买件衣服。”千洛寒把车停在一家服装店前,细声细语的说。
“不用这么麻烦,马上就到家了。”宛星不仅觉得没必要,更不想让千洛寒破费,所以拒绝。
“那好吧。”千洛寒是担心她感冒了,一颗心七上八下。
“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到了住处,宛星松解安全带,向千洛寒道谢。
千洛寒点了点头,温和的提醒她:“回家记得泡个热水澡,熬点姜汤喝。”
“好。”宛星心头一暖,展露笑意:“洛寒,谢谢你。”
她道谢不光是因为这个,前段时间他帮助温氏,还有徐玉萍的医药费他一直帮忙垫付,包括她还给林以南的那笔钱也是他帮凑的。
她欠他的太多了。
“快进去吧。”林以南面含微笑的向她挥手。
宛星回到家,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全身舒服多了。
只是脖子上一片红肿,瘙痒的感觉让她时不时要抓一把。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驶来,宛星以为是千洛寒折了回来。
“宛星!”打开门后,迎来而来的宋可可火急火燎的进屋,然后把大包小包的药扔到桌上,越发纳闷儿:“我说温宛星,你和那个林以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话什么意思?宛星不明白,傻愣愣的盯着宋可可,“又怎么了?”她倒是双眼泛起了迷糊。
“这是林以南让我派送给你的皮炎宁和感冒药,让我盯着你服下,你快点照做,然后我才告诉你详情!”宋可可整个身子躺在沙发上,刚刚爬楼梯速度过快,以至于说完一句话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药是林以南交给你的?”宛星拎了下桌上的袋子,一脸的不解。